商易看著藍色珠子,想起楓玥的話,危急之時,將它捏碎,可保自己全身而退,以楓玥之謹慎,斷然不會失算,這樣看來,只要自己小心一些,性命可無憂。
現在的問題是,該如何才能戰勝她——活了五百年的怨靈。
商易重新閉上雙目,進入冥想狀態。
一天過去了。
他沒有任何動靜,他一前一後兩面古鏡依然發出淡淡的白光,景象森然。
二天過去了。
他的額頭突然開始出現大顆的汗滴,雙眉也緊蹙起來,身體也出現輕微抖動,看似非常辛苦。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大半天,後來終于平靜下來,額頭的汗也漸散去,眉頭也舒展開來,面部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第三天的情況和第二天相似,最終還是歸于平靜。
商易在兩個古鏡之間,坐了整整三天。
他突然睜開了雙眼,又低頭沉思了一會,然後決然地走向「死」門。
他只覺進入到一個白光的世界,周圍全是光。
漸漸周圍的影像凝實,變得清晰。
他出現在一片雪地之中,天上還飄著雪花。
商易發現這次並未失去記憶,有些出乎意料。
靜寂的天地間響起一聲呼哨,這哨聲他非常熟悉,正是雪戎部族驅使雪狼的口令。
「莫非這里竟是冰域高原?」
商易心中想著,將神識放出。
他探測到一個修為煉氣八層年輕女子騎著雪狼,正在向這里靠近。
他索性站定,靜待她過來。
來到一個未知世界,有人尋過來,是件好事。
一條雪狼呼嘯而至,從雪狼背上跳下一個雪戎部族少女。
她一身北地戎裝,一臉英氣,大大的眼楮,顯得格外機靈,眉間四星冰凌印記,卻讓商易一愣。
「你是雪神?」
那少女咯咯直笑,對他道。
「錯了,我叫雪花,奉雪戎部族大祭司之命,特來迎接貴客,你是不是叫商易?」
商易又愣了一下,反問道。
「雪戎部族?大祭司?她叫——什麼名字。」
雪花大眼楮轉了轉。
「別問這麼多了,隨我來便是,你見到她就知道了。」
商易暗想,剛來到這里,這冰域高原不知是幻境,還是真實的存在,無論如何,還是要隨她走上一遭。
想到這里,他說。
「好吧,就隨你走一趟。」
那叫雪花的少女大喜,躍身上了雪狼,示意商易坐在她後面。
商易面有難色。
那少女笑道︰「這麼大男人,還怕騎雪狼。」
商易反道︰「大男人哪有讓女子帶騎的道理,不如你坐後面。」
雪花面露驚異之色。
「哦——,你會騎雪狼,它可不比馬兒,不可兒戲。」
商易笑而不語,雪花見狀,只好從雪狼上跳了下來。
前須時日,他騎著雪狼游歷冰域高原,騎術已是非常熟練。
他手持雪狼腦後短韁,如她一般翻身上了狼背,坐得非常平穩。
那少女也輕松跳了下去,坐在他身後。
雪花也不忸怩,雙臂環住商易的腰,指著狼頭的方向,大聲道。
「前面五里,再左轉。」
商易點頭。
「喲嚎」
他發出口令,雪狼放在四肢,像一陣風一樣,呼嘯前行,卷起一路飛雪。
少女偷眼看他,心中暗自稱奇。
雪花從後面抱緊他的腰,他能夠感受到少女的體溫。
商易眉頭暗皺,面色沉重。
自己身後分明是一個活生生的少女,他能夠實實在在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這一切,是他進入星月寶鏡中,見到的事物,這一切,究竟是幻境,還是現實。
天色已漸暗,按照少女指的路,轉過彎,他很快看到了那條高原河。
商易懷疑自己看錯了,高原河上有一座木橋,過了橋就是密集的營寨,看上去和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一般無二。
雪狼速度很快,轉眼已經來到近前。
商易不敢相信,他在雪戎部族里已生活了一段時間,對營寨附近可以說非常了解,沒想到這里的地貌特征居然也一模一樣。
進入到營寨中,他才發現有所不同。
營寨中的閣樓更精美漂亮,在外牆很多地方還瓖嵌了照明熒石,入夜之後,牆面上的熒石亮起,一座座連起來的明亮閣樓,在夜幕下組成一幅瑰麗的畫面。
縱「狼」行在營寨內,不時可以看到庭院中燃起的篝火,火上精烤的肉,發出陣陣香氣,一群人圍坐在篝火邊上,穿著華麗的衣服,翩翩起舞,人們笑著,臉上充滿歡樂。
「喲,雪花啊,這個英俊小哥是誰啊,等著你來跳舞呢,快啊。」
雪花俏臉微紅。
「良嬸,他是大祭司的貴客,我帶他過去就來,給我留一塊腿肉啊,我就來。」
營寨中看起來非常富足。
人們的臉上也帶著笑意,身在其中,你可以感受到他們的幸福和滿足。
穿閣走巷,來到森林中的一片空地。
商易看到那座熟悉的八角寶塔。
整座八角寶塔上熒石發出光芒,將它點綴得更加壯觀。
「大祭司讓你自己進去,我就先回了。」
商易謝過少女,回頭再仰望高塔。
他很好奇,這座八角寶塔中的大祭司究竟是誰。
是幻化出的雪羽?
還是那五百年怨靈本尊?
推門入塔,里面構造也是一般無二。
商易沿著盤旋樓梯,直到頂層最後幾階,才停下腳步。
這時听到一段空靈女聲傳進他耳中。
「貴客既然已到,為何又停下腳步?」
商易深吸一口氣,踏上了樓梯最後幾階,這里並沒有靈花靈草,整個大廳一覽無余。
整個大廳地面由白色玉石板鋪成,大廳中央浮起一個大的黑色圓台,黑白分明。
大廳八個方位擺著八面一樣的古鏡。
商易一眼看過去,都和曾見過的星月寶鏡,無任何區別。
圓形台子正中間,坐著一位身穿白色紗衣的女子,黑色長發披散下來,背對他而坐。
商易依舊按照雪戎部族的禮儀,向她行禮。
「晚輩商易,來自南武國,見過前輩。」
那白紗女子好似就在漂浮狀態之下,緩緩轉過身來。
那女子容貌居然和雪羽有幾分神似,皮膚白皙,眼楮也是藍色,眉間是有一道星月暗印,非常顯眼。
她的修為居然也是築基一層。
看來雪羽所說的沒錯,星月寶鏡確實會讓怨靈和侵入者的修為保持一致。
「我就是你要找的戎羽,雪戎部族的大祭司,為何不听我的勸告?」
她的語氣冰冷,沒有任何感情。
商易每次看到她(怨靈)都是不同的樣子,現在她臉上有血氣,猶如常人,看起來並不覺得陰森。
「我進入星月寶鏡,已經見過那麼多,你為我營造的美夢和幻境,當然很有興趣想知道,它里面還會有什麼?」
出乎意料,戎羽並沒有顯得很生氣,她的臉上似乎突然感覺有一種異樣的光彩。
「你剛才過來的時候,應該也看到,我們驕傲的雪戎部族,他們生活安定,快樂而幸福,人與人之想的感情,真摯而無私,是外面那個墮落的部族無法相比的。」
她有些激動。
「而我——,就是永遠守護他們的大祭司,總有一天,我會將那些還在苦難中掙扎的部族同胞,全部帶到這里。」
商易听著她的話,好像明白了過來。
為什麼她成為怨靈之後,為什麼會對自己無辜的部族同胞下手。
她偏執地相信。
自己曾經的愛人,正是因為在墮落雪戎部族的禮教下,才會失去愛的勇氣,這樣的部族已經無可救藥。
在她掌握了星月寶鏡的使用方法之後,就開始了一個罪惡的計劃。
她要毀滅那個,已經墮落到無可救藥的部族,然後在星月寶鏡之中,為他們建造一個理想中的家園。
商易嘆了口氣。
「前輩,可是你給他們的,只是一個幻境,並不是真實的,一切只是虛幻。」
戎羽突然將頭轉向他,輕笑道。
「你分得清,哪個是真實,哪個是虛幻嗎?你若不是因為有那顆藍色珠子,此時定然還在那個夢境之中,和你理想的伴侶,過著幸福的生活,直至百年、千年,你敢說那個不真實嗎?」
商易沒想到她居然知道藍色珠子的秘密!
她說得沒錯,有些時候,很難分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
夢境之中,一切是那麼的真實,此時想起來,還記憶如新,那是他想要的生活。
自己也曾經想過,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話,那該有多好。
商易一時無語,他想不出該如何反駁她。
她已經看透生死,從精神和意念層面也不可能分辨出真實與虛幻。
戎羽看著他,淡淡地道。
「我不是濫殺的人,你和此事無關,我無意取你性命,還是會放你走,我會奪取你在鏡中的所有記憶。」
商易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她攔下,又道。
「你不要心存僥幸,覺得可以戰勝我,在星月寶鏡之中,沒有人可以打敗我,那個小祭司居然天真地以為,降低修為就可以戰勝我。」
她說完,眼楮一掃商易。
透明光罩將他罩住,他馬上失去了行動力,手腳動彈不得。
八個方向鏡面突然閃了一下,那層透明光罩內壁上出現了各種影像。
有他幼時落水的情景,有他在雲屏同墜下山澗的情景,還有他在萬花谷被打落深潭的情景,也有他被賀蘭天一掌斃命的情景……。
商易瞬間失去意識,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