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英雄救美

聖誕節一過,很快就是新的一年,期末考試將至。

霍潯每天晚上回家後都會在臥室里臨摹一遍齊沖的字帖,一筆一劃,已經將齊沖的字體學得八成像,霍潯暗自得意,覺得他和齊沖之間有了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聯系。

午休時間,霍潯吃完午飯懶洋洋地趴在課桌上休息,兩條腿交疊,一只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手在還冒著熱氣的水杯邊緣一下一下地敲打著。

膝蓋上的手突然滑下去踫倒了英語詞典。

詞典中合照掉到了桌子後面,霍潯沒注意到合照,只把詞典了撿起來放回原位。

宋達炳打完籃球滿頭大汗地跑進教室,興沖沖地湊到霍潯跟前︰「潯哥歇著呢,」

霍潯眼皮都懶得掀︰「看不出來麼?」

宋達炳余光一瞥看見了地上的照片,彎腰撿起來︰「誒?這是啥?」

霍潯︰「什麼?」

宋達炳看著照片,樂不可支,明知故問地說︰「是咱們班運動會時候的合影誒,誰掉這兒的啊?」

照片!

霍潯騰地坐直,模出那本英語詞典,照片不見了!

霍潯轉向宋達炳,見他手里正是自己的那張照片,迅速搶過來夾回詞典里。

宋達炳看著他這一連串兒的動作,心里暗自發笑,面上仍然假裝不明白地問他︰「潯哥,你的啊?咱班文化牆上不就有嗎?那麼大一張還不夠看的?你怎麼還偷偷洗了一張,嘖,還加了塑封。」

「廢話真多。」霍潯把字典塞回課桌里,又安心地趴下,把頭埋在兩條胳膊之間,悶悶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我太喜歡咱班這幫同學了,所以自己洗了一張。」

宋達炳湊到霍潯耳邊︰「是嗎?是喜歡咱班這幫同學啊,還是喜歡咱班的一個同學啊?」

霍潯抬起頭,皮笑肉不笑地問︰「什麼意思啊炳哥?」

宋達炳超齊沖的背影努努嘴。

「知我者炳哥也。」霍潯眼角明明還帶著笑,神色卻冷了下來,聲音懶洋洋的,用介于玩笑和正經之間的態度說,「管好自己的嘴。」

霍潯眼楮躲在長長的睫毛之下,讓宋達炳模不準他的情緒,宋達炳抬起手在自己嘴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放心,嚴實著呢。」

霍潯繃緊的嘴角柔和下來,朝他擺擺手︰「滾吧。」算是大度地把剛才的事情翻篇了。

宋達炳朝天翻了個白眼,覺得霍潯這是少男情竇初開,不好意思跟別人說。頓時不計前嫌地又開始心疼他,嘖,這麼完美的人也要為情所困。

宋達炳琢磨著得非得想個招兒把倆人湊一對兒不可。心大的他不過兩秒就已經忘了剛剛對霍潯的保證,嘿嘿一樂,趁霍潯不注意溜了出去找隔壁班的劉瀟。

兩人好一陣嘰嘰咕咕,隨後一拍即合,策劃好了一出好戲。

周六晚自習,霍潯皺著眉計算一道電磁感應物理題,題目有點難,是整張試卷的壓軸題。

宋達炳悄悄湊過來,跟做賊一樣壓低聲音和霍潯說話︰「一會兒放學後去篤學樓門口,送你個禮物。」

霍潯注意力全放在題目上,頭也不抬地說︰「嗯?什麼禮物,上回的驚喜已經讓劉瀟寫檢查了,可別瞎搞了。」

宋達炳半遮半掩,神神秘秘地說︰「一份兒讓你從天而降英雄登場的大禮。」

霍潯皺了皺眉,覺得宋達炳這是又要鬧蛾子,看著題目腦中模模糊糊有了解題思路,顧不上細想,悶頭答了一聲知道了。

下了晚自習,鄧芝芝和齊沖揮手告別,她每周六晚都要去爺爺女乃女乃家吃飯,二人不能結伴回家。

齊沖背起書包,頂著寒風步履不停地往學校大門走,她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感慨一句真冷啊,學校大路也太黑了,路燈壞了幾個月了都不修。

齊沖嘆嘆氣,想趕緊回到溫暖明亮的家,喝上一杯暖乎乎的熱水。

她悶頭走到篤學樓門口,看見幾個人影在四處張望,正想繞開他們繼續走,就听見人影中傳來一喝︰「嘿,站住。」

齊沖過于震驚,這是小流氓?

齊沖所在的高中管理嚴格,升學率在全省名列前茅,她還真沒在學校里見過活的小流氓,齊沖覺得屬實新鮮,借著月光打量前面的人。

「噢,你是那個開學那會兒挑事兒朝我們班同學潑水的。」齊沖很快認出了剛剛開口的人,正是劉瀟。

劉瀟見被認出來,毫無懼色,大大方方地說︰「呸,就是你害我寫了幾千字檢查,今天兄弟們有空,咱們聊聊?」

齊沖無語,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這是什麼二流子說話方式︰「怎麼地,檢查沒寫夠,還想再來一份?你當買一送一呢,我沒時間,你找年級主任聊去吧,是他讓你寫的檢查,又不是我讓你寫的。」

齊沖說完就要走。

劉瀟又被齊沖噎住,他想起上次的事情,老爸知道後一通發火,嚇得他在女乃女乃家躲了一周。從網上謄了篇檢查應付事兒,又被那個雞賊的主任看出來是抄的,搜腸刮肚死了一堆腦細胞才湊足了一篇三千字的檢查。

想到這兒劉瀟就一肚子火,偏偏宋達炳還叮囑自己齊沖的一根頭發絲都不能踫,只許「言語騷擾」,不許動手動腳,劉瀟憋悶,見齊沖要走,忍不住伸手攔了一下。

「干什麼呢!」

「誒呦!」劉瀟突然被人從後方用書包掄倒在地。

齊沖看見從天而降的許文知,嚇了一跳︰「你怎麼來了?」

許文知義憤填膺地護在齊沖前面︰「我剛給老師送完作業,從篤學樓出來就看見他們幾個對你動手動腳。」

劉瀟被許文知掄倒後,很快爬起來,手顫顫巍巍地指著許文知,鼻子都氣歪了︰「臭小子,上回沒給你潑明白是吧!」

宋達炳說不讓動齊沖,可沒說不讓動別人。

劉瀟猝不及防地沖上來打了許文知一拳,這一拳使了十足的力氣,許文知沒有防備,重重地磕到地上,眼鏡掉落,碎了。

齊沖一開始本來覺得這幾個人只是來過過嘴癮,不會動手,哪知變故橫生,看著疼得蜷縮成一團的許文知,齊沖手足無措,慌忙跪在地上,使勁把許文知攙扶起來。

下班的老師們陸陸續續從篤學樓出來,劉瀟一伙人見勢不好,罵罵咧咧撂下句狠話,光速逃跑了。

許文知撿起掉在地上的書包和眼鏡框,無力地靠在齊沖肩上,安撫性地笑了笑︰「沒事,別著急。」

「沒事個大頭鬼,」齊沖急得要掉眼淚,「你閑得沒事瞎冒什麼頭。」

許文知尬笑兩聲,嘴角一動就疼得他抽冷氣,他伸手揉揉臉頰︰「嘶,我就是看你被人攔著,一著急就沖過來了……」

齊沖目不轉楮地望著許文知傻笑的臉,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件事。

有一次齊沖一家三口去逛商場,夏意在一個奢侈品店相中款限量包,左背右背,怎麼看都好看。但是既然是限量包,價格自然不那麼美麗。夏意女士雖然生活富足,但一直秉持著「錢要花在刀刃上」的生活原則,果斷拒絕了齊國安要買下它的提議。

後來三人逛累了,到商場里的咖啡店里休息,夏意卻跟坐不住一樣,一會兒出去一趟。齊沖好奇,在夏意再一次出去時,便悄悄跟上,遠遠地綴在後面,眼見她又進了剛才那家奢侈品店,愛不釋手地撫模那款限量包。

齊沖大喝一聲跳出來︰「夏意女士你干什麼呢!」

夏意被嚇了一跳,拍拍胸脯︰「臭丫頭,嚇死你媽了!」

齊沖︰「爸爸剛才說要給你買這個包,你不要,怎麼現在自己偷偷過來看?」

夏意拉起齊沖的手往外走︰「我不買,是因為這個包實在太貴,花六位數根本不值得。我偷偷來看,是因為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包。」

夏意轉過身來,看著齊沖的眼楮︰「小水,人遇到喜歡的東西就是會想一直看一直看,感覺怎麼也看不夠,非要買下來捧回家,日日夜夜待在一起才行。」

齊沖回過神來,看著眼前許文知的臉,突然明白了夏意當時的感受。

她想一直這樣看著許文知,把他的樣子放進眼里,刻在心上。

許文知還在繼續說︰「大家都是同班同學,你上回不也幫我了嘛,同學情誼深似海……」

「許文知,我喜歡你。」

許文知停下了揉臉的動作和絮絮叨叨的話語,呼吸不自覺放緩,周圍的風聲十分應景地安靜下來,全世界好像只剩下兩個人「咚咚」的心跳聲。

不遠處一個正往這里走的身影腳步一頓。

霍潯想出了解題思路後,腦中一片開闊,下筆如有神助,連下課鈴也沒有听到。宋達炳看見他不動如山,趕過來提醒他一句趕緊去篤學樓門口,霍潯胡亂嗯了一聲,等做完題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過去十幾分鐘了。想起宋達炳的話背上書包,想著應該他那個沒心沒肺的應該干不出什麼好事,也不著急,慢條斯理地往篤學樓溜達。

離篤學樓還有幾十米時,霍潯看見齊沖正在舌戰群儒,登時想明白了宋達炳說的「從天而降英雄登場」的禮物是什麼。

霍潯覺得這人忒不上道兒,安排的英雄救美這橋段也太俗了。但還沒等他按照宋達炳設想的劇情來時,半路卻殺出個程咬金。

霍潯不自覺地放緩了腳步,靜觀其變。

直到他听見齊沖月兌口而出的「我喜歡你」,如墜冰窟,修長的身影隱匿于黑暗之中,靜靜看著齊沖攙扶著許文知離開。

看來英雄救美這橋段雖然俗,但能從古至今流傳這麼久還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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