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北上

作者︰浮沉的命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遼東大戰一觸即發,事關漢人命運,天下震動,一時無數文人墨客、年輕士子、游俠隱士,都是慕名而往,經由海上、運河、官道紛紛趕往關外,一睹這足矣載入史冊的國戰。

北直隸段,天津衛,運河入海口,千軍萬馬,拖炮引船,熱鬧喧囂。兩岸邊營包無數,旌旗蔽日,一片軍人的海洋。

一艘海船緩緩駛離港口,進入寬闊無垠的海洋。一群寬袍大袖的儒士站立甲板之上,引頸東張西望,他們高聲交談,一時人聲鼎沸。

「終于等到遼東收復的一天了!」

先開口的是原宣大總督盧象升袍弟盧象觀,這一次他攜從弟盧象同、盧象坤一同北上,只為一睹王師收復遼東。

「自老奴起兵,禍害我大明,有薩爾滸之大敗,有屢次入塞,黎民受苦,百姓遭殃,生靈涂炭,天下動蕩不安。想不到有一日,王師北指,摧枯拉朽,思之讓人唏噓啊!」

人群之中,面容消瘦的黃道周接著開口,他看著海面上無數冒煙馳騁的火船,感慨萬千。

自崇禎朝被貶,遇聯合福建巡撫張肯堂揮兵北上勤王,卻被鄭芝龍禮送出境,心灰意冷之余,還是忍不住北上,目睹這一歷史盛況。

「這王泰真是學究天人,這些個「蒸汽船」,不用人力驅動,也能日行千里,當真是匪夷所思。」

看到海面上濃煙滾滾的一艘艘火船劈波斬浪,火炮無數,將士龍精虎猛,同行的原四川巡撫傅宗龍搖頭贊嘆。

只不過看他的表情,不知是贊「奇技婬巧」,還是詫異于河南衛軍之彪悍。

他本是雲南府人,寓居南京,應黃道周之約北上。他已年近古稀,再不動動,恐怕是沒有機會了。

「傅大人,听聞當日你被王泰麾下悍將劉朝暉捆綁,禮送出境,到底是真是假?」

江南名士錢謙益忽然開口,笑眯眯的臉上,人畜不欺。

「其實說實話,四川宗室和豪強,豪強和胥吏,宗室和胥吏,幾方明爭暗斗,地方上動蕩不安,老夫卻是無可奈何。」

傅宗龍臉上一紅,訕訕一笑。

「劉副總兵以雷霆手段解決了豪強和胥吏,宗室是捆綁出境,至于老夫,是自己要求的。 」

眾人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來。

藩王都捆綁了,巡撫卻大搖大擺離開,君王肯定要猜忌。

「成都府的良田,七成都在藩王宗室名下。蜀王和宗室的田地分給了百姓,四川士民人人拍手稱快。人人都說北王大逆不道,但四川的百姓卻稱他為「活菩薩」。是忠是奸,殊難得知啊!」

傅宗龍的感慨,讓甲板上的眾人一陣沉默。眾人雖是大地主,但亦是眼界開闊、憂國憂民,大明困局,也是看在眼中,焦慮于心。

「不知以王泰部下之火器犀利,悍不畏死,能不能一舉攻克盛京,復我中華故地?」

有人話題一改,回歸主題,正是目前的遼東大戰。

眾人抬頭一看,卻是女扮男裝,英姿颯爽的錢謙益夫人柳如是。

柳如是和錢謙益成婚,兩年前誕下一女,此次遼東戰事牽扯千萬國人之心,慷慨激昂的柳如是自然是奮然北上了。

「想太祖驅除韃虜,建立我朝,兵威浩蕩,天下束手,何曾有這些奇技婬巧?到了崇禎朝,建奴流寇,內憂外患,天災不斷,朝廷窘迫之下,以至不得不南遷。不過,火器終無益于成敗之數。用兵之道,太上湯武之仁義,其次桓文之節制,今日不待人而恃器,國威終難以持久。」

劉宗周,這位崇禎朝故吏,終于辭官致仕,隱居鄉里,著書立說。但他堅持儒家的仁義學說,對河南衛軍的火器、蒸汽船等,始終是不屑一顧。

「劉先生,若不是北王重拾尚武之風,儀仗火器之利,怎能重挫建奴,使奴酋阿濟格、阿巴泰、多鐸等人授首,揚我中華之威?和禽獸去談仁義,與匪盜而言道德,是不是冥頑不靈,愚昧透頂啊?」

柳如是冷笑一聲,痛斥劉總周,絲毫不留情面。

「夫人心直口快,並無不敬之意,先生不要動氣。」

劉總周面紅耳赤,錢謙益趕緊開口,在一旁和起了稀泥。

柳如是性烈如火,眼里容不得沙子,對王泰的諸般善政贊譽有加。劉總周和她做口舌之爭,不被痛罵才是怪事。

看到柳如是面色通紅,怒氣未消,耳長面白的江南名士閻爾梅微微一笑,重回遼東話題。

「此次遼東大戰,王師三面出擊,寧遠、朝.鮮、海上,步騎二十萬,水師五萬。想當年松錦之戰,九邊精銳齊聚,也不過十三萬。此次國戰,必將名留青史啊!」

閻爾梅是明崇禎三年舉人,為復社巨子,和夏允彝、陳子龍等江南名士交情莫逆。但他嫉惡如仇,是以在大江南北游歷,並未為官。

「听說王泰麾下水師有戰船數千艘,一艘戰船四五十門火炮,那就是數十萬門火炮。曠古絕交啊!」

又有余姚名士韓孔當嘖嘖稱贊,滿眼的驚嘆。

「火器之犀利,不如士卒之精銳。河南衛軍之驍勇善戰,舍生忘死,又豈是舊日的朝廷官軍可比?」

宋學朱,曾經的山東巡按御史、山東巡撫,如今致仕歸鄉的他,有感而發。

十年前,他曾于濟南城頭親眼目睹王泰麾下無所畏懼,大戰清軍的血腥場面。十年磨一劍,河南衛軍兵臨天下,已是威及海外了。

「若是能勸說王泰回歸朝廷,我大明,幸之甚哉!」

良久沒有說話的黃道周,終于開口。

「回歸朝廷,恐怕是身首東市,株連九族了!」

錢謙益心驚膽戰之余,柳如是又是冷笑著開口,直懟黃道周。

「土地兼並,宗室驕橫,豪強暴虐,吏治腐敗,最後受苦的都是普通百姓。然後再流寇四起,建奴猖獗,天災人禍。北王要回歸朝廷,天下的百姓也不願意。這是民心!」

柳如是說完,負手而立,黃道周臉色通紅,訕訕一笑。

不用問,報紙上耳濡目染,柳如是已經是王泰所謂「善政」的信徒了。

錢謙益臉色煞白,趕緊去扯柳如是的衣袖,柳如是卻是絲毫不理。

「傅大人,雖說王泰練兵,天下無雙。可他調山東張元平、湖廣王國平北上,就不怕李闖背後一擊嗎?」

閻爾梅微笑著,扯開了話題。

黃道周、劉總周,兩個海內大儒,被柳如是懟的啞口無言,也是難得一見。

「河南與陝西交界,河南衛軍集結了數萬之眾,河南衛、宣武.衛、睢陽衛都未北上,四川的劉朝暉虎視眈眈。」

傅宗龍冷冷一笑,顯然對河南衛軍後方駐防信心十足。

「何況,揚州總兵金聲桓、鳳陽總兵黃得功、四川馬祥麟的白桿兵,還有福建的鄭芝龍部都是揮兵北上,駐守于河南、山西一線。李闖想要掣肘,恐怕得不到什麼好處。」

黃道周和劉總周相對一眼,都是搖了搖頭,默不作聲。

揚州總兵金聲桓、鳳陽總兵黃得功、福建的鄭芝龍,包括四川的白桿兵,這些都是名義上的大明臣子,如今卻都是唯王泰馬首是瞻了。

大海蒼茫,海鳥高飛,汽笛聲不時響起,甲板上的「遼東戰事觀摩團」的成員們放眼望去,都是心曠神怡。

「也不知道,那南洋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閻爾梅看著廣闊的海洋,忽然悠悠冒出來一句。

「閻夫子,等遼東戰事一了,咱們結伴同游。夏允彝如今是呂宋巡撫,吃喝都包在他身上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方以智,曾是崇禎皇子定王和永王的講官,大明朝廷南遷後辭官,此刻也是興致勃勃。

「方兄,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人哈哈大笑,周圍人也是興奮。

「好好好,也加我韓孔當一個!」

「算我張敞堂一個!」

山河之大,難怪他們這些文人雅士心情舒暢了。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一陣嘹亮的歌聲傳來,讓船頭上的眾人都是一驚。眾人紛紛轉過頭去,只見金光粼粼的海面上,一艘大船正在破浪前行。甲板上站滿了青衣網巾、腰懸刀劍的年輕士子,他們放聲歌唱,熱情洋溢。

「滄海一聲笑 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 只記今朝

蒼天笑 紛紛世上潮

誰負誰勝出 天知曉

江山笑 煙雨遙

…………」

士子們唱完,又開始唱起了《滄海一聲笑》來,歌聲嘹亮,青春飛揚。

而在士子們所乘大船的周圍幾艘戰船上,滿是頂盔披甲的虎狼之士,他們虎視眈眈,緊張地注視著海面上的動靜。

顯然,戰船是為這些身份特殊的士子們護航。

「那里面還有女子!」

閻爾梅驚訝地叫了出來。

眾人都是一驚,紛紛睜大了眼楮。

果然,士子之中,幾個女扮男裝的士子顧盼自如,青春靚麗,果然是女子無疑。

「離經叛道,不可理喻!」

劉總周臉色難看,輕輕搖了搖頭。

「豪情只剩了一襟晚照!好一個少年游!」

柳如是滿眼的羨慕,月兌口而出。

士子們的大船向北,和黃道周等人的大船偏離了方向。他們的歌聲,讓眾人都是留戀張望,恍然若失。

「將軍,那艘船是……」

看柳如是神情落寞,一旁錢謙益趕緊問了出來。

眾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軍官。

「先生,那是派往遼東的年輕官員,總共500人,十幾個女子,都是河南學堂提前畢業的學子,先去山海關。另有500地方官吏,已經到達了。」

軍官微微一笑,向錢謙益做了解釋。

這些儒士都是海內名士,上面讓好好護送款待,他自然是盡心盡力。

「閻夫子,你說這新一代的年輕人,是不是更好啊?」

柳如是百般滋味,眼神幽幽。

閻爾梅微微一愣,卻是由衷而發。

「錢夫人,是不是更好在下不知道,反正是不會更差了。」

閻爾梅說話的同時,一旁的錢謙益心里一咯 。

有這麼多年輕的信徒為其賣命,王泰還需要他這樣的前朝故吏奔走效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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