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駁斥

作者︰浮沉的命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夜幕降臨,宣武衛城中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一片熱鬧景象。

下榻的酒樓之上,陳子龍和夏允彝父子圍桌而坐,細嚼慢咽,觥籌交錯。

幾日的游歷下來,《中原日報》在那里,依然是毫無進展,河南的所聞所見,也是毀譽參半。

吃到半飽,陳子龍搖了搖頭,很是有些感慨。

「王泰果然是咸陽匹夫,堂堂宣武衛城,十幾萬人口,連個煙花之所都沒有,真是乏味。你看那開封府,酒肆歌樓,繁華之處,鶯歌燕舞,應有盡有。兩者一比,天壤之別!」

他二人去了開封府,繁華富庶,青樓買醉,但到了宣武衛城,熙熙攘攘,卻沒有了鶯鶯燕燕,實在掃興的很。

相比于秦淮河的畫舫閣樓,歡聲笑語,河南,確實遜色許多,也冷清許多。

「陳兄,這里是宣武衛衛城,大軍駐扎,河南第一軍事重鎮。要是這里到處都是青樓歌館,將士那里還有心思訓練?王泰又如何治軍?」

陳子龍驚訝地點了點頭,忽然問道︰

「那開封府是河南巡撫衙門和河南都司衙門駐地,王泰坐鎮開封府,為什麼開封府青樓眾多?」

「懋中兄,你是當局者迷啊!」

夏允彝哈哈一笑,看了一眼大口吃飯的兒子,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你說河南到處修路,城里城外,包括這宣武衛城,街道整齊,干淨整潔,可偏偏開封府還是土路,灰塵大,坑坑窪窪。你說這是為何?」

「那是因為王泰不願意修開封城!」

正在吃飯的夏完淳,忽然開口。

「不願意?」

陳子龍微微一怔,點了點頭,明白了過來。

河南藩王眾多,听說光是開封城就有藩王府 45 處,周王府1處,郡王府 40 處,儀賓府 4 處)。除了親王、郡王的府第外,各種將軍、中尉、儀賓府更是遍布城內,達四千余所,開封城成了一座王府之城。

若是再加上開封城中大量與王府有關的建築,如王府牌坊、醫官、冰窖、炭廠、官廠、避水樓、世子府、世孫府、宗學院、香火院、高牆等,櫛次鱗比。大街小巷的王府牌坊魚鱗相次,不可計數,王府及與王府有關建築構成開封建築的主體。

看來,王泰是想繞開開封城,因為即便他修好了道路,改善了市容,也會被那些皇親國戚們認為是理所當然。

王泰想要在河南勵精圖治,當然要和這些皇親國戚斗智斗勇。看來,他不修開封城,是故意為之。

「話是這樣說,但王泰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王泰竟然一人敢單挑開封城的所有皇親國戚,勇氣可嘉,但陳子龍還是心驚肉跳。

一旦朝中輿論不對,君王翻臉,王泰死無葬身之地。

「以我看,王泰兵強馬壯,其勢已成,不管朝中風向如何,想要對付王泰,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夏允彝看著好友,輕聲一笑。

陳子龍點了點頭。沿途所見,那些虎狼之師,讓他至今記憶尤深。

「懋中兄,王泰麾下,至少也有數萬虎狼之士。關鍵是,王泰無時無地不在提高河南衛軍的地位,光是「軍人優先」四字,就盡得河南衛軍軍心!」

夏允彝的剖析,讓陳子龍又是下意識點了點頭。他不由得想起渡口上「士兵神聖、不可侵犯」幾個大字來。

「士兵神聖,不可侵犯。河南衛軍,地位如此之高,王泰也是煞費苦心。你說,有這樣的上官,將士難道不願為其效死嗎?」

夏允彝輕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王泰雄才大略,修路、種樹、興修水利、墾荒屯田、練兵、統兵,那一件不是大獲成功? 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啊!」

士兵神聖,不可侵犯! 王泰提高軍人地位,重拾軍中尚武之風,士卒訓練有素,血氣果勇,河南衛軍才會堅不可摧,讓人生畏。

河南在報紙上大肆抨擊復社和江南名士,二人都是懷疑,這中原日報是王泰背後控制。可是他們到了河南,所見所聞之後,對王泰卻難以恨起來。

河南百廢待興,形勢喜人,河南要是沒有了王泰,天知道會是怎樣的一個人間地獄!

「陳兄,建奴猖獗,圍困錦州,朝廷招王泰北上,協助洪承疇一同討寇。看來,朝廷 13 萬邊軍精銳,皇帝還是不放心啊。」

「夏兄,朝堂上你搶我奪,爭斗不休。範復粹致仕,周廷儒就要入閣,你方作罷、我方登場,都是戲子。你難道忘了,張乾度的結局了?」

張溥暴病而亡,他二人都懷疑是有人從中作祟,陳子龍還作詩悼念張溥。經此事後,他二人都是心灰意冷,也沒有了以往針砭時弊的那些熱情。

陳子龍心頭黯然,喝了杯中酒,抬起頭來,不經意看向酒樓門口,擦了擦眼楮。

「彝仲,我是不是眼花了?那不是昆山的顧寧人嗎?」

夏允彝也是一驚,扭頭看去,也是連連點頭。

「果然是他!他怎麼跑到河南來了?」

顧寧人就是顧絳,十八歲時前往南京參加應天鄉試,入復社。顧炎武以「行己有恥」、「博學于文」為學問宗旨,屢試不中,但在復社中,卻是有些聲望。

顧絳和楊秦、李信、李定國等一眾將領剛剛走進酒樓,剛剛坐下,忽然听到有人大聲叫他的名字,抬起頭來一看,也是吃了一驚。

「懋中兄、彝仲兄,這是完淳吧,你們怎麼到河南來了?」

顧絳驚喜交加,過來和二人坐下。

一番寒暄,得知顧絳已經是彰德府指揮使,陳子龍和夏允彝二人,都是一驚。

「寧人,那王泰,如此看重于你?」

陳子龍睜大了一雙眼楮,夏完淳倒是興奮了起來。

「寧人叔父,你要揮軍北上,帶我一起去吧!」

顧絳微微一笑,看向了陳子龍二人。

「二位賢兄,憑你二人的才華,大人一定會重用。二位何不和我一起大展拳腳,為百姓造福?」

夏允彝沒有吭聲,陳子龍卻是急問了起來。

「寧人,大軍北上,為兄能不能隨你一同前去?」

「這……」

顧絳暗暗發愁,苦笑了一聲。

這陳子龍雖然是富家公子,曾經的朝廷命官,但慷慨激昂,性烈如火,文采更不用說,在江南名士中,是出類拔萃的人物。

就是不知道,王泰對這些名士,復社的領袖們,到底印象如何?

王泰雖然對他禮敬有加,但他是軍人,自然要服從軍令,不能率意而為。

「兩位兄長,三日後出兵,咱們去見大人,看看他的意思。」

陳子龍和夏允彝還沒有說話,夏完淳已經迫不及待喊了起來。

「寧人叔父,你趕緊用飯,咱們一同前去!」

顧絳笑了一下。這個夏完淳,江南有名的神童,心直口快、性烈如火,王泰一定喜歡。

看到站在眼前站立的歷史上的二位明末志士,王泰一時有些恍惚。

難道說,自己真的是霸氣側漏,以至于天下的名士風流趨之若鶩?

甲申年,李闖進京,崇禎帝自縊,吳三桂投多爾袞,清軍入關,神州陸沉,漢奸爭為前鋒,如狼似虎,中原終無回顧之力。

夏允彝剖月復自盡,陳子龍投水而亡,還有這個夏完淳,抗清被俘,被多爾袞們的鷹犬洪承疇殺害,年僅 16 歲。

三年羈旅客,今日又南冠,

無限山河淚,誰言天地寬。

洪承疇這狗賊,殺害的又豈是一個抗清義士,他砍斷的,是華夏民族的脊梁!

陳子龍、夏允彝,還有楊廷麟,這「三劍客」,歷史上都是抗清義士,還都算是耿直之人,這也是所謂江南名士里的「正類」。

而當初王泰之所以宴席上駁斥楊廷麟,也是希望他不要偏執于門戶之見,內耗不斷,對國家民族沒有任何益處。

「陳兄,你不是應該在紹興任上嗎?怎麼會來河南?」

王泰看著陳子龍,驚訝地問道。

「張溥身死,報紙上對我江南士子口誅筆伐,上者「平時袖手談心性,事急一死報君王」;中者「明日散發弄扁舟,且放白鹿青崖間」;下者「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而下者尤多。就連名揚海內的大家黃道周,也不過一教書先生爾。」

陳子龍看著王泰,冷冷一笑。

「在下兄弟二人,都是心灰意冷,在下辭官,和夏兄來到這河南,就是想看看,我兄弟是不是真如報紙上說的這麼不堪!」

顧絳冷汗直冒。陳子龍、夏完淳,這二人都是慷慨激昂、嫉惡如仇,一旦和王泰激辯起來,真怕傷了對方。

王泰抬起頭來,看著面色不善的夏允彝和陳子龍二人,微微一笑。

「江南民風萎靡,大明將士毫無血氣,你們這些所謂的名士,可謂是功不可沒啊!」

王泰說著,目光凌厲了起來。

「名士才華橫溢、風流多金,名妓多才多藝、青春貌美,雙方一拍即合,甚至結成連理,也是司空見慣。但你們縱情聲色、紙醉金迷,醉生夢死,酒壯色膽,無病申吟,只為感官的刺激。難道說,那些詩詞,只有酒酣耳熱,一番床上運動之後,才能揮筆而就? 你們一番劇烈運動之後,不累嗎?」

歌姬是秦淮河各青樓的主宰,她們以情色歌舞、伴飲助觴來吸引冶游子弟留戀忘返。而那些聞名遐邇的名妓,如「秦淮八艷」的陳圓圓、柳如是、李香君等人,則是憑借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而贏得了風流士人的青睞。文士們冶游于煙花粉巷,與青樓名妓郎情妾意,詩情畫意往往此時勃發。

以至于到了河南,陳子龍覺得奇怪,宣武衛沒有煙花場所,卻忘記了這里是河南,是軍城。

床上運動?

王泰的冷嘲熱諷,讓陳子龍和夏允彝一時都是臉紅了起來,就連一旁的顧絳,也不禁悄悄低下頭來。

「士子中舉,本是報效國家,安撫百姓,卻常年流連于煙花場所,鶯歌燕舞,描眉畫眼,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即便是太平盛世,也是奇哉怪也,更何況國家動蕩,強敵環側,百姓水深火熱,黎民餓殍遍野。」

他看著陳、夏二人,目光炯炯。

「這樣留戀于青樓歌館的讀書人,有幾個可堪大用? 韃子入侵,流寇猖獗,就靠你們這些溫柔鄉里的讀書人力挽狂瀾嗎?在女人身上浪費了這麼多精力,英雄氣都被消磨,你們還有力氣橫刀立馬、為國為民嗎?」

王泰的聲音響起,顧絳不自覺站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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