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襄陽

作者︰浮沉的命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崇禎十四年二月初三,湖廣、襄陽府、襄陽城。

襄陽,鄂北重鎮,鄂西北之首府,「驛道通南北,漢水貫東西」,由于有長江最大的支流漢江穿城北而過,東南西三面環水,一面靠山,易守難攻,加上其地形易守難攻,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襄陽城西北的夫人城故台,因靠近西城牆,北臨濤濤漢水,水陸交匯之所,熙熙攘攘,乃是襄陽城外一處熱鬧的集市。除了引車賣漿之徒、販夫走卒之輩,商鋪酒肆,青樓楚館,幾乎和城中一樣,應有盡有。

集市一處臨水的茶攤之上,王泰、顧絳、劉朝暉幾人圍桌而坐,一壺熱茶,幾個白餅,眾人也是吃喝樂意,其樂陶陶。

楊震幾個護衛則是在另外一桌,幾個人都是全神貫注,警惕地注視著周圍。

「想不到這襄陽府繁華錦繡,比之河南各府,可是強多了!」

幾杯熱茶下肚,驅走了身上的寒意,王泰的臉上,露出一絲舒心的滿意。

「劉指揮使,你在襄陽城經營,難道就沒有游覽一下襄陽城的勝跡嗎?」

顧絳的臉上,掛著一絲戲謔。

「當時楊督師身穿蟒袍,手持尚方寶劍,訓誡諸將,義正言辭,諸將都是臉色煞白,戰戰兢兢,無人敢言不是。」

劉朝暉搖了搖頭,感慨道:「沒有想到,不過一年,官軍一盤散沙,武將跋扈,听調不听宣,楊督師孤掌難鳴,剿寇大業,曇花一現。思之讓人可悲可嘆啊!」

王泰把目光從滾滾向東的漢水上收回,轉過頭來,端起茶杯,飲了起來。

「劉朝暉,你在襄陽做的不錯,要是此次滅了張獻忠,你記頭功!」

「多謝大人栽培!」

劉朝暉滿臉興奮。他麾下的南陽衛,和襄陽府毗鄰,近水樓台先得月,自然是他撿了便宜。

不過,如今看來,南陽衛只放兩千人,也是王泰刻意為之,只是不想驚跑了張獻忠。王泰如此處心積慮,難道他真的有未卜先知之能?

張獻忠,難道真的會來襄陽?

「襄陽,天下重鎮,自古以來兵家必爭之地。湖廣之形勢,以東南言之,則重在武昌;以湖廣言之,則重在荊州;以天下言之,則重在襄陽。」

顧絳看著河面上的薄冰,發了思古之情。

「當年南宋痛失襄陽,宋度宗曾哀嘆︰襄陽,國之屏障,六年之守,一旦而失,軍民離散,痛切朕心。羊公碑尚在,讀罷淚沾衣。那些個刀痕箭跡尚在,往事不堪回首,思之讓人戚戚啊!」

王泰點點頭,撕下一塊烤餅,在口里咀嚼,滿嘴的苦澀。

南宋襄陽失守,國祚動搖,拜一漢奸所為。明史上,張獻忠攻破襄陽,卻只是一夕之力,同樣讓大明根基不穩,兩者之破壞,大致相同。

盡管張獻忠有內應,但鐵打的襄陽城不到半天就被攻陷,也可足見大明官軍的腐朽不堪。

「顧兄,你說,張獻忠真的會偷襲襄陽城嗎?」

看王泰低頭不語,劉朝暉忍不住,低聲在顧絳耳邊問道。

「我也不知。不過大人既然如此布置,恐怕不會是無的放矢吧。不過,大人若是能立此奇功,巡撫的位子才能坐穩,在聖上那里,也好有個交代。」

顧絳看了看王泰,發現他不動聲色,心頭也是半信半疑。

「可是,襄陽城這麼高大,三面環水,北面還是漢水,群山環抱,你再看看這城牆周圍,深溝高壘,誰能攻下襄陽城?」

楊嗣昌督師湖廣,以襄陽為駐衙重鎮,前線指揮部就設在咸陽城中。城周12里103步,牆高2丈5尺,城門6個,俱有甕城。城北以漢水為壕。經過楊嗣昌的加固,城外開挖三道壕溝,造飛梁,設橫柢,派眾兵把守,要想破城,談何容易?

守城只要堅持個三五日,各方援軍到來,只怕奇襲襄陽城不成,反而成了偷襲者的葬身之所。

「眾人都知道襄陽城固若金湯,易守難攻,反而喪失了警惕。」

許久沒有說話的王泰,終于抬起頭來。

「而且,你難道沒有注意到,這幾日官軍紛紛出城,這說明,張獻忠的詭計,就要得逞了。」

他看了看眾人,站了起來,拍拍手。

「你們也差不多了,咱們再轉轉。」

楊震趕緊過來,付了銀子。一行六七人,向著城南而去。

顧絳看王泰一身錦袍,如富家子弟,卻腳步匆匆,不由得莞爾一笑。

「大人,你這樣行色匆匆,腰桿筆直,一看就是軍旅之人,那像個富家公子,小心漏了馬腳。」

王泰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也是啞然失笑。

他平日里都是布衣,到了軍中都是甲冑貫身,大多數時候,都是住在軍中,和軍士們一起,因此上生活作派都是軍旅習氣,難以更改。

軍中三萬將士,花銷巨大,一月下來就是四五萬兩銀子銀子;鐵坊支出不菲,工匠、礦工、工人們的薪資,支出又是兩三萬兩銀子。

募民墾荒,數十萬百姓,每個月下來,又是二十多萬兩銀子,盡管大部分都是賒欠,可這些他都得擔著。

再加上賑民施粥,樹木栽育,軍中犒賞,打通關系,所有的開資,都是屯田所得。

更不用說,前期興修水利的巨大投入,都是他私人奮斗和「掠奪」的積蓄。

就連他的餉銀,都被一分不剩支了出去,作為賞賜部下和賑濟百姓之用,實實在在是兩袖清風,家無余財。

百姓、將士愛他敬他,願意為他效勞效死,「王大善人」深入人心。豪強官紳、世家望族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

不過,王泰並不在乎這些,所有的仇恨、冷眼、咒罵,他都嗤之以鼻。他一往無前、披荊斬棘,只為了挽天傾、讓文明繼續,又怎會懼怕、在乎這些魑魅魍魎。

「穿龍袍不像太子,裝也不會裝,實在是太失敗了!」

王泰自嘲地笑了笑,放慢了腳步。

繞城大道上,人來人往,一點也看不出來任何戰事的苗頭。

可惜了這份祥和!

「大人,既然咱們已經到了襄陽城,為何不告知襄陽守軍,讓其有所防備,反而屯大軍于襄陽城外圍?」

劉朝暉忍不住,又開口問了起來。

「張獻忠狡詐多端,羅汝才心細如發,告訴了襄陽守軍,萬一打草驚蛇,張獻忠不來了怎麼辦?」

王泰面色陰冷,目光中寒意逼人。

「這一次,就是要靠咱們在城中的布置,畢其功于一役,拿了張獻忠的人頭,讓湖廣不再殘破!」

劉朝暉點了點頭。王泰所做這一切,果然是早有預謀。

「大人,話雖如此,就憑潛入城中的兩千兄弟,恐怕不是數萬流寇的對手!」

王泰剛要說話,看到西城門口右側圍了一大群人,似乎正在看牆上的告示。

王泰心中一動,快步走到向了人群,楊震等人緊緊跟上。

「獻忠已死,余黨皆散。闖賊猖獗日甚,今調襄陽守將,速率各部將士下河南援剿闖寇……」

劉朝暉等人出來,避開了人群。

「大人,是正月底的告示,張獻忠已死,怪不得襄陽城的守軍都紛紛北上了!」

劉朝暉低聲上前稟報,眼神疑惑不解。

「你信嗎?只有那些個蠢貨才信! 大家伙要注意周圍,小心隔牆有耳。」

王泰冷冷哼了一聲。

歷史上,張獻忠就是用這種瞞天過海的方式騙了腐爛的大明官軍,搶先一步,破了襄陽城。

自己的人能混進城內,張獻忠的人一樣能混入。

眾人警惕地看向了周圍。這些人群里面,說不定就有張獻忠的探子。

「兄弟們潛入城中,沒有被發現吧?」

「大人放心,兄弟們從元日過後就陸續進入城中,家伙也都是隨糧車蔬菜等運入,又有咱們的產業在城內,絕對不會有人懷疑。」

王泰點了點頭。春節過後,軍中將士喬裝打扮,陸續從南陽衛進入襄陽府。襄陽城南船北馬、七省通衢,商旅眾多,將士們分二三十天進入,每天只是幾十人左右,自然不會有人注意。

「大人,那麼咱們今天是……」

「今天是來踫運氣,也有可能,咱們就會進城。」

王泰目光幽幽,若有所思。

崇禎十四年二月初四,張獻忠破襄陽。就和崇禎十二年正月初二,濟南之屠;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李自成進北京城一樣,這些大事,王泰自然是熟稔于心。

盡管如此,他還是早幾日來到了襄陽城,以免歷史微調,被張獻忠捷足先登。

顧絳和劉朝暉對望了一眼,都是搖了搖頭,疑惑不解。

王泰信誓旦旦張獻忠會前來攻打襄陽,眾人都是半信半疑。憑借兩千潛入城中的兄弟,似乎並不能確保張獻忠被除掉。

「大人,張獻忠有數萬之眾,咱們兩千兄弟,似乎並不能將其殲滅。一旦縱虎歸山,其患無窮。而且,城中有藩王,一旦失陷……」

顧絳惴惴不安,在一旁提醒到。

「我只要張獻忠!」

王泰冷笑了一聲。他才不管什麼藩王宗室,只要滅了張獻忠,他就可以向皇帝交待。

一隊馬車過來,上面載的糧食滿滿。守城門的幾個軍士上前,攔住了車隊,看樣子是要檢查。

車隊中一人滿臉笑容,抱拳行禮,寒暄了幾句,幾塊銀子分別塞入了守城官兵的手中,幾個官軍退了回去,其中一人擺擺手,城門口的拒馬被移開,車隊施施然,就進了城門。

王泰等人目瞪口呆。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收受賄賂,這樣的襄陽城,怎麼可能守住。

接著,城門口響起了一陣爭吵之聲,原來是一個外地商販進城,拒絕交「過路費」,幾個軍士上前,一陣拳打腳踢,商人連連求饒,滿嘴是血,付了銀子才被放進城去。

「這些個禽獸,怎麼會這樣對待百姓?」

顧絳忍不住,憤憤說了出來。

他在王泰軍中,從來都是軍紀森嚴,秋毫無犯,只有賑濟、幫助百姓,原來不覺得怎樣,今日見襄陽官兵如此虐待百姓,不由得怒火中燒,才知河南衛所軍之截然不同。

怪不得官民怨沸騰,這些人橫行不法,簡直和土匪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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