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泰的話擲地有聲,在大堂中炸響,大堂瞬間安靜下來。
範華民臉色陰沉,苗大皋則是臉上通紅,他「騰」地站了起來,怒聲喝道:
「王大人,你是上官,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下官還有事,恕不奉陪!」
苗大皋轉身,大步向外走去。
「王大人,下官也告辭了!」
範華民站了起來,轉身向外走去。緊跟著,幾名軍官也站了起來,跟隨著苗大皋,範華民,大踏步奔向大堂外。
王泰目光陰冷,冷哼一聲,端起了茶杯。
早就知道河南世家望族勢力極大,橫行無忌,今日一見,果然是有不怕死的。
「沒有大人的軍令,誰敢離開,軍法從事!」
董士元怒火中燒,大聲吶喊,大堂口的軍士挺起刀槍,封住了大堂大門。
「王泰,你到底要干什麼? 實話告訴你,一個時辰,我要是沒有出去,我的家丁就會鏟平你這破衙門,不信你試試!」
範華民勃然變色,轉過頭來,大聲喊了起來。
「王泰,少跟老子犯渾! 信不信老子拆了你這破衙門!」
苗大皋怒聲喝道,同行的幾個軍官也是怒目相向。
王泰要是敢動手,剛才就不會讓火銃兵退下去了。這里是開封府,王泰是朝廷命官,他不會也不敢這麼任性。
「王大人,告辭!」
「老子不伺候了!」
看到王泰默不作聲,又有幾個軍官站了起來,加入了離開的隊伍。
「目無軍紀,囂張跋扈,我倒是想看看,誰敢拆了破了我這都司衙門?」
王泰微微一笑,語氣似乎溫和了下來。
「大人,放他們走吧。和這些個衣冠禽獸置氣,實在不值得!」
「大人,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暫且忍耐,讓他們走吧!」
董士元、劉朝暉等人紛紛上前,苦苦勸起王泰來。
「不伺候了,走吧!」
「吳大龍,咱們去喝酒吧,這次你得請客!」
「沒問題,就怕你兩杯就倒!」
不知不覺,大堂中軍官們的氣焰又囂張了起來。又有幾個軍官站起,紛紛向外走去。
這個新任的都指揮使,不過是個色厲內荏的菜鳥而已。就憑他,還不敢肆意妄為,否則他的官服早晚會被月兌掉。
「趕緊給老子滾開!」
「給老子讓路,听到沒有?」
王泰似乎服軟,範華民和苗大皋們馬上變的氣焰燻天,他們要撥開門口軍士的長槍,就要離去。
軍士們站成一排,卻絲毫不退縮,反而有人嘴里罵罵咧咧。
「你這狗雜種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老子給你們讓路!」
「老子就是不讓,你狗日的能拿老子怎樣?」
「你他尼昂的,憑什麼讓老子滾! 你又是什麼東西!」
軍士們污言穢語,範華民等人氣的面色通紅。一個小小的衛士,也敢如此囂張。
苗大皋一馬當先,立時有幾名軍官上前,抓住面前軍士們的衣裳和兵器,揮拳相向。
「你這狗一樣的東西,也敢和老子這樣說話!」
「打死這幾個狗日的!」
苗大皋帶頭,軍官們和軍士們糾纏在一起,拳打腳踢,更有軍官拔出刀來,或奪過對方軍士的長槍,刺傷砍傷了對面的幾名軍士。
大堂門口,拳腳相加,械斗升級,一片混亂。
王泰冷冷一笑,看向了董士元,示意了一下。
「肇事人等,全部抓起來,押下去! 」
董士元招了招手,後堂的軍士進來,長槍並舉,堵住了範華民和苗大皋等人。
「我看誰敢上來!」
苗大皋臉色難看,情急之下,「傖啷」一聲拔出刀來,一同的幾個軍官有人持槍執刀,怒目相向,有人同樣拔出刀來,和軍士們對峙,也有人左顧右盼,不知所措。
「苗大皋,你瘋了,趕緊把刀收回去!」
林縣千戶所千戶張為民大驚失色,大聲叫了起來。
他和苗大皋同屬彰德府,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現在看苗大皋公然在都司衙門大堂拔刀,情急之下,趕緊出聲勸止。
如此給王泰難看,不給王泰面子,這是擺明了要和對方決裂。更不用說,打傷殺傷門口的衛士。
對方一旦翻臉,連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
「劉千戶,趕緊放下刀來!」
「李指揮使,息怒,把刀收起來!」
「範指揮使,別發火,讓人把刀收起來!」
在座的軍官們看王泰目光陰冷,緊盯著大堂中的苗大皋幾人,個個都是寒意頓生,紛紛出言勸止苗大皋等人。
有人直覺不妙,王泰前倨後恭,怎麼看起來,都有些陰謀的味道。
範華民看了看周圍刀槍在手,如臨大敵的軍官們,栗然心驚。他剛要讓軍官們放下刀槍,王泰的怒聲已經響起。
「侵佔屯田,克扣軍餉,對軍戶敲骨吸髓,以至于軍屯敗壞、軍士逃亡,本想既往不咎,共渡難關,如今橫行無忌,無故缺席,更公然在都司衙門大堂拔刀相向,殺傷軍士……」
王泰微微頓了一下,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手指著拿刀的苗大皋等人,戳指怒喝。
「難道你們以為,本官的刀不利嗎?」
王泰冰冷的話語听在耳中,張為民心頭巨震,他趕緊走到了大堂中間,抱拳懇求。
「大人息怒、息怒! 他們一時沖動,鑄成大錯,還……」
「不必多說!」
王泰臉色鐵青,厲聲打斷了張為民的話語。
「目無軍紀,目無王法,真以為你們是什麼狗屁世家望族,本官就不敢大開殺戒!」
大堂中眾人一片愕然。這位年輕的上官東一下、西一下,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
「王泰,趕緊放我們走!」
範華民直覺不妙,大聲喊了出來。
「王泰,借你個狗膽試試,看老子的刀認不認人!」
苗大皋依然是懵懵懂懂,還在耍橫嘴硬。
「就是,趕緊放我們離開!」
「趕緊放我們走!」
軍官們也是七嘴八舌,叫囂了起來。
「都給我住嘴!」
王泰看了一眼大堂中各色人等,猛然大聲喝了起來。
「擅自離開者打入大牢,拔刀者就地正法!」
拔刀者就地正法!
大堂內寂靜一片,軍官們人人目瞪口呆,那些沒有站起來、想看熱鬧、或準備鼓噪的,此刻都是面色蒼白,紛紛站了起來。
剛才見火銃兵退去,以為王泰不過是虛張聲勢,現在才知道,這家伙是不懷好意,有備而來。
「王泰,你……敢殺老子?」
苗大皋臉色煞白,握刀的手上青筋暴起,微微顫抖。
「老子是堂堂的朝廷正三品指揮使,你狗膽包天,敢動老子?」
衛輝府的李指揮使也是大聲怒喝,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範華民心中驚懼交加。他也搞不清,這王泰是不是真的要殺雞駭猴。不過,他並沒有拔刀,心里反而安穩一些。
「還不動手!」
苗大皋和李指揮使話音剛落,王泰臉色鐵青,大聲怒喝了起來。
滿堂軍官人人心驚,一起看向了衙門大堂口的苗大皋和範華民等人。
「動手!」
董士元滿頭大汗,聲音微微顫抖。他大步向前,和身邊的劉朝暉一起,直面苗大皋等人。
軍士們紛紛上前,抬槍就刺,苗大皋等人手忙腳亂,慌忙抵擋。
長槍上下飛舞,如毒蛇猛刺,養尊處優的苗大皋幾人,又那里是這些殺人機器的對手,「噗噗」的槍頭入體聲不絕,鮮血飛濺,大堂門口的地上點點梅花,一灘灘鮮血,殷紅一片。
「啊!」
淒厲的慘叫聲同時響起,苗大皋幾人毫無還手之力,他們滿身鮮血,紛紛被刺翻在地。
「我沒有……,你們怎麼敢……」
軍士的長槍直刺,範華民猝不及防,胸口已經中了一槍。
血如泉涌,範華民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胸口,緩緩抬起頭來。
「王……泰,你不……能這樣……」
範華民話音未落,董士元挺槍而上,狠狠一槍,刺入了他的喉嚨。
董士元拔出長槍,範華民的尸體癱倒在地,正好倒在苗大皋的身子旁邊。
「違抗軍令,當堂行凶,罪大惡極,罪不可赦!」
董士元臉色猙獰,厲聲喝道,槍尖的鮮血尤自滴下。
劉朝暉也是面色陰冷,平舉火銃,指著堂中的軍官們,刺刀雪亮,他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誰,還要出來試試?」
「老子想試試!」
劉朝暉話音剛落,又有一個軍官滿眼通紅,大步走了出來。
「有種就打死老子,老子可……」
「啪!」
軍官話沒有說完,火銃聲響起,軍官胸口劇痛,被打的身子猛然向後,重重栽倒在地。
軍官胸口鮮血不斷流出,身子在地上抽搐,眼楮睜的老大。
「還有誰,可以繼續試試!」
劉朝暉接過另外一把火銃,平舉向前,手按在了扳機上。
滿堂之人,再也無人敢上前挑戰。
誰都明白,這個時候來挑戰對方,無異于玩火自焚。
「王大人,饒命啊!」
「饒命啊!不要殺我們!」
「饒命啊!」
那些中途退場者,人人臉色煞白,有些屎尿橫流,腥臭難聞。
「押下去!」
董士元嫌惡地擺擺手,軍士上前,把那些屁滾尿流者紛紛押了下去。
「都听清楚了,半個月內,歸還所有侵佔的屯田,否則,軍法從事。」
王泰冷冷說道,做了總結。
「今年的夏收,就是你們最後的禮物。那些沒有來的,還有地上躺的,中途退堂的,夏收就免了。」
軍官們逃也似地離去,董有為有些忐忑不安。
「大人,事情搞的這樣大,不會有什麼不妥吧?」
「這些人,個個死有余辜!」
王泰還沒有開口,河南巡按御史高名衡,楊秦和顧絳魚貫從後堂走了出來。
「王泰見過巡按大人。」
王泰和部下一起上前行禮。
「範華民和苗大皋就不用說了,其他幾個,衛輝府的李國富、河南衛的劉斌、南陽衛的曹齊軍,還有這個千戶苗子布、苗大皋的佷子,個個橫行無忌,欺男霸女,人人手上都有命案,死有余辜!」
高名衡轉過頭來,看向王泰,微微點了點頭,臉上都是欣慰之色。
「王泰,聖上讓我巡查河南,河南四大凶,褚曹苗範,荼毒地方,居鄉極惡,人人都是罪大惡極,宜急剪除,以除禍害!」
王泰微微一笑,躬身肅拜。
「大人,聖上要在河南打開局面,就由下官來做這個急先鋒吧。」
高名衡和王泰對望一眼,都是哈哈笑了起來。
顧絳楊秦二人面面相覷,都是栗然心驚。原以為王泰做事果斷,想不到這位巡按大人更是暴烈。
怪不得王泰大肆殺戮之後,還能如此鎮定,原來是有這位巡按大人撐腰。也由此可見,河南的局勢之糟糕,已經讓皇帝也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