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西北有碑六十萬!

在許一凡每天吃著燒烤,涮著火鍋,小日子過著輕松愜意的時候,殷元魁這邊卻忙的不可開交。

沒打仗的時候,渴望打仗,哪怕是戰死沙場也未嘗不可,當打起仗的時候,又渴望打贏,而打贏之後,又忙碌無比,解甲歸田的想法不止一次的出現在腦海當中,人總是那麼的矛盾和糾結。

仗打贏了,將士們欣喜若狂,百姓歡呼雀躍,朝廷一片贊美之詞,可殷元魁卻憂心忡忡。

戰爭告一段落,傷兵怎麼處理,軍隊如何整頓,功勞如何劃分,打下的十八座城池如何安置,遷徙的百姓又如何安排,呈交朝廷的戰報又該如何去寫,軍隊當中的關系和勢力又該如何平衡諸如此類的事情,讓殷元魁一陣的頭大。

別看這些問題很小,可全部加起來,就是一座座大山,這可比行軍打仗,攻城略地要困難的多,畢竟,這個世上最可怕的還是人心。

在許一凡睡醒之後,殷元魁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他想也沒想,就派人去請許一凡過來議事,然而,許一凡那避而不見的態度,讓殷元魁很是詫異,不過,在詫異之後,他也很快明白這個如日中天的少年郎,心中在想些什麼,在忌憚些什麼。

派人去邀請兩次無果之後,殷元魁也就徹底的放棄了,如此也好,小小年紀就知進退,是好事兒。

現在的這些問題,很是駁雜,單個處理起來並不復雜,可每一件事的處理,殷元魁都要慎之又慎,斟酌復斟酌,確保萬無一失,才能做出決定。

如果許一凡在這兒,想必那小子應該有很多奇思妙想,處理這些‘瑣碎’的小事兒,應該很輕松,不過,殷元魁並沒有去詢問許一凡。

一來殷元魁不是那種沒有主見的無能統帥,作為一位大將軍,處理這些事情,還是很得心應手的;二來,官職不同,地位不同,職責也不同,有些看似不必要的禮節,還是要注重一二的。

另外,殷元魁也不想把許一凡推到人前,成為眾矢之的,變成靶子,像現在他處理的這些事兒,很多事情都是得罪人的事情,軍功很多,可立功之人也不小,如何分,怎麼分,都是有講究的,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也端不平,他是大將軍,他的話自然沒有多少人敢反對,就算得罪人他也不怕,可許一凡則不同,他好不容易站起來,在軍中建立了自己的威望,不能因為這些事兒,讓其他人對他有想法和意見。

當然,就算許一凡現在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也會有人對其有意見,可那也只是極少數人。

殷元魁確實很看好許一凡,也很重視這個少年,更想也願意去庇護一二。

藏拙,是為官的基本操作,許一凡之前雖然不曾踏足官場,可他對為官之道,還是十分老練的。

一個人想要在官場上爬的高,走得遠,待的長久,藏拙是必然的事情,而在藏拙之前,要學會不爭,在這兩件事上,許一凡做的很好。

此時,許一凡不爭不搶,會讓很多盯著許一凡的將領,心中長舒一口氣,因為許一凡的功勞很大,很多,如果許一凡要去爭取什麼的話,除了極個別人可以跟其爭一爭之外,其他人也只能干看著。

當好處被許一凡拿走之後,這些沒有拿到好處的人,心中會怎麼想?會不會心生怨懟,心生不滿呢?

這是必然的事情!

而那些拿到好處的人,也會想,憑什麼你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拿到的好處比我多呢?你憑什麼?論年齡,論資歷,論進攻,我們也不比你差多少,基本的尊老難道不懂嗎?

許一凡選擇不爭,就是最大的爭,而他不爭,其實比他主動去爭,拿到的好處還要多,因為屬于他的功勞,別人搶不走,奪不去,還會覺得這本來就屬于他的,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候,選擇去從許一凡嘴里搶東西的話,那成為眾矢之的的就不是許一凡,而是這個去爭的人。

都是官場的老狐狸,老油條了,除了那些天生說話做事兒不過腦子的將領之外,極少有人會在這個時候瞎搞亂爭的。

這不,在大戰停歇之後,湯芮和西沙兩洲的刺史,也都過來了,殷元魁把重新跟石族談判,簽署協議的事情,交給了封智鑫和蒙楠。

封智鑫和蒙楠雖然沒有親自披甲上陣,可炎軍之所以能打贏,還是得多虧他們,功勞不小,苦勞更大,又是文官,把跟石族談判的事情交給他們,在合適不過。

至于跟馬族談判的事情,殷元魁則是交給了湯芮和房子墨,湯芮的資歷很大,年齡也很大,在軍中的威望也很高,=但是,其官職也基本就是大都蔚這個階層了,再往上,無非就是雜號將軍而已,晉升的空間很小。

房子墨就不同,這位房家的嫡長孫,家世好,出身好,能力也有目共睹,打仗能力還不錯,不過,幾次大戰,房子墨都沒有在第一線,只負責後勤,除了有保護他的意思之外,更多的還是想讓其沉澱一下自己,順便看看這位炎朝老泰山的孫子,到底是什麼成色,跟其爺爺相比,心性如何。

現在看來,此子表現不錯,沉著冷靜,做事有條不紊,有理有據,是個可塑之才,未來肯定是炎朝的棟梁之材,而前線的戰功沒有,那就給他另一份功勞。

因此,這次跟馬族的談判,是以房子墨為主,湯芮為輔,再加上其他官員的協助,還有許一凡的存在,想必雙方的談判應該很和諧。

除了這兩件專門留給文官和京官的功勞之外,在大戰初歇之後,殷元魁就把秦之豹和童真這些西征軍的老班底,都抽調回來,負責整頓大軍,而收拾外面那些散兵游勇的事情,就交給那些後來加入炎軍的人,讓他們去爭奪這些軍功。

殷元魁的這個舉措,讓那些只在大戰進入尾聲時期,才投入戰場的將領們,心生感激,他們原本以為這次勝利,沒有他們什麼事兒,可現在殷元魁給了他們機會,那自然要好好把握住。

在大戰結束的第二天,有關西北大捷的捷報,就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京都長安,當然,這只是一份捷報,上面只陳述了一件事,炎軍打敗西域聯軍了。

在捷報送出去之後,殷元魁先是把手頭上一些緊要的軍務處理完之後,就召開了數次會議,而議事的主題也很明確,就是關于軍功的劃分。

佔據大頭的自然是西征軍,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其次是西北三洲的地方軍和燕王軍,然後就是從玉門關內調集而來的各種雜牌軍,之後,才是石族、馬族、古沫汐以及其他江湖勢力的。

偌大的功勞,就按照這個順序和等級劃分下來,雖然爭論不小,可大體上還是讓大部分人都滿意的,唯一讓很多將領感到不爽也不理解的,還是殷元魁居然把燕王軍跟西北三洲地方軍的功勞放在一起。

自從殷元魁帶兵西征開始,燕王李剛的做事態度,可是極其的差強人意的,尤其是之前,燕王不聲不吭,就起兵拿下庭洲,然後陳兵于西洲邊界,更是直接參與了北宛城的戰役,使得西征軍出現了嚴重的內耗,差一點兒就把幾十萬將士,浴血奮戰打下來的十八座城池,拱手讓人,送給西域了。

在諸多將領看來,燕王軍這次雖然參與了決戰,而且出力不小,可那頂多也只能算將功贖罪,不賞不罰已經夠可以的,憑什麼還要分給其功勞?

對于這個問題,殷元魁只給出了三個理由。

第一,韓德厚是涼州刺史,如果他的燕雲十八騎的大力協助,此戰不可能如此之快的結束;

第二,李剛派遣出來的八萬燕王軍,是燕王軍當中的精銳,在這一戰當中,其損失慘重,傷亡過大半;

第三,燕王李剛是藩王,是皇室成員,他之前為何起兵,暫且不去說,朝廷那邊自有定論,而燕王軍在戰場的表現沒有什麼可指摘的地方,更何況,在戰爭結束之後,燕王送來了海量的急需物資,讓炎軍少死了很多人。

有了這三個理由,原本對此有意見的人,也只能選擇保留意見,至于有沒有被殷元魁說服,那就未曾可知了,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在軍功的劃分問題上,眾人的意見不算大,但是,所有人都感到奇怪的是,好幾次議事,殷元魁都不曾提起許一凡,這很不正常,像太醫院那些人,都拿到了一定的功勞,而許一凡卻沒有。

對此,有人曾經提出了疑問,只是,殷元魁含糊其辭,三言兩語就岔過話題,沒有談起這件事。

殷元魁的這種態度,讓所有將領一頭霧水,心中疑竇叢生,有人認為這是殷元魁不喜許一凡之前在西征軍當中大權獨攬的行為,這是打算給許一凡穿小鞋,也有人認為,殷元魁這麼做,主要就是不想給許一凡分功勞,但是,更多的人則認為,殷元魁之所以不提許一凡,是因為許一凡立下的功勞太多,不好拿出來說,也無需拿出來說,畢竟,在這幾次議事當中,還有很多功勞是沒有切割劃分的,而這些功勞都跟許一凡有關。

至于這些將領心中在想什麼,怎麼看待這件事,殷元魁不甚在意,在議事結束之後,他就詳細的一封關于西北戰局的詳情奏折,把炎軍當中大大小小將領的功勞,都一一寫下,然後送往長安。

在做完這件事之後,殷元魁需要處理的就是大戰之後的善後事宜,而其中除了傷員的救治之外,最重要的還是那些戰死沙場的將士們的安置工作。

大戰是打贏了,可死的人太多了,很多將士的遺體,都無法找回,也無法找全,而那些找回來的遺體,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就地焚燒,而是收斂起來,放入新打造的棺材當中,逐一送往西洲城。

在西征軍第一次擊潰西域聯軍攻打康城之後,去往後方的湯芮,按照許一凡提出的意見,殷元魁和李承政聯合下達的命令,湯芮命人在西洲城的西涼山上,建立了一座石碑,石碑劈山而造,矗立在西涼山的山頂之上。

石碑在豎立起來的第一天,就有戰死將士的名字,被鐫刻在石碑之上,排在第一名的,正是前任鎮西大將軍秦嘉涆,而在那之後,是炎朝第一次西征時候,戰死沙場的二十萬將士的名字。

石碑很高,也很大,負責開鑿建造石碑的,是西北三洲的百姓,而刻字之人,是從中原各大洲內趕來的書法大家,以及各大書院的儒家弟子。

西涼山是西北三洲最大,最雄壯的大山,其高度和雄偉程度,僅次于軍事要塞玉門關,而西涼山位于西洲和涼州的邊境,在西涼山被開鑿之前,燕王起兵之際,面對這一舉措,他並沒有阻攔。

西涼山,有石碑四十萬,石碑之上,刻有戰死將士的名字,籍貫,出生日期,戰死日期,以及其生平戰功,石碑建造的時間很短,至今都才完成了三分之一不到,可是,其投入的人數,卻空前巨大,足足有上百萬的徭役參與其中。

四十萬石碑,四十萬將士,靜靜的躺在西涼山,他們面朝西域,永遠的看著西方,也鎮守著這片無比貧瘠的土地。

西涼山碑林的建造,是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財力的,然而,從其建造之初開始,沒有要朝廷的一兩銀子,都是西北三洲豪閥、世家、百姓資助建立的,其中以燕王李剛出資最多,這也是為何在戰後,炎軍對待燕王軍還算友好的原因之一了。

當然,單靠貧瘠的西北三洲,遠遠是不夠的,在西征軍第一次擊退西域聯軍之後,關內的百姓就得知了此時,然後,各大書院的先生牽頭,然後再說服各州各郡的豪閥、世家,以及諸多江湖門派,開始集資。

短短數月時間,就為西涼山籌集到了兩千萬兩白銀,這可是相當于炎朝大半年的稅收,而這些還只是在決戰之前籌集到的銀兩。

在北宛城一戰之後,朝廷除了增兵十萬之外,還送來了西征軍的一年的軍餉,除此之外,在康城面對安德烈猛烈進攻,情況危機的時候,有兩千兩白銀送長安直接送往西涼山,用于建造西涼山的碑林。

一場決戰之後,西涼山又多出了二十多萬的石碑,西北參差百萬戶,其中多少鐵衣裹枯骨?

如果說安壽島上安壽山的石碑,是許一凡為麾下軍團豎立的石碑和戰碑的話,那西涼山上的碑林,就是西北百姓為鎮西軍豎立的石碑,豎立的功德簿。

西涼山碑林的建立,也為後世開創了為一國將士建立紀念碑的習俗,縱然生前寂寂無名,可死後卻可流芳百世,這也導致,在不久之後的一場史詩級的浩劫當中,有無數百姓參軍入伍,有無數讀書人棄筆從戎,有無數江湖豪俠,提劍戰沙場。

玉門關,是中原抗擊外敵最後一道防線,在玉門關內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況,西北寒苦,貧瘠,可這里卻始終有百萬戶的百姓,在此生根發芽,世世代代的苦守此地。

不管中原王朝如何更迭變換,西北依舊寒苦,每當外族入侵的時候,擋在最前線的,永遠都是西北三洲的百姓,他們為誰而戰,為朝廷而戰?還是為中原而?

都不是,他們是為自己而戰,為那些慷慨赴死的將士們而戰,西北每年都在死人,天災人禍皆有之,可死的最多的,永遠還是沙場。

許一凡在走過玉門關的時候,看到這片貧瘠的土地,他就覺得自己應該為這里的百姓做點兒什麼,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

為了名聲?為了政治資本?還是為了人心?

都不是,許一凡只是想為這里的百姓做點兒什麼,替他們說點兒什麼,可他能做什麼呢?又能說什麼呢?在那一雙雙枯寂而平靜的眼眸注視下,許一凡發現自己能做的事情很少很少,能說的話,微不足道。

中原王朝更迭無數次,戰火燃燒了無數次,西北人卻依舊堅守在這里,始終不曾後退一步,因為他們無路可退,中原再好,再如何的繁華喧囂,終究不是自己的家,生在西北,長在西北,死在西北,這就是西北人一生的宿命。

為何許一凡在來到西北之後,還未曾進入康城之前,就把自己麾下的所有兵團都調集過來,難道他只是為了借此進入廟堂?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出生在大炎,成長在大炎嗎?

是也不是,許一凡只是覺得,西北死了這麼多人,都不曾後退,那是不是也該死一些中原人了,如果要死人的話,那就從許一凡的軍團開始,我一介布衣,一個商賈之人,尚且可以死在這里,那作為中原統治者的大炎王朝,是不是也可以死在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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