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狹路相逢勇者勝

想殺死一個人很容易,也很困難。

在這個階級分明的時代,殺死一個奴隸,跟殺死一個一品大員,單拉是前者更加的容易。

人們在痛斥權利的時候,也無比的貪戀權利,得到權利的人還想得到更多,不曾得到權利的人,拼了命的也想得到,那些求而不得的人,才會拼了命的去貶低、痛斥它,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拿起筷子吃飯,放下筷子罵娘。

對于許一凡來說,上輩子的他,幾乎什麼都有,也仿佛什麼都沒有。

上輩子的許一凡,家境相當的優越,作為中國人,卻成為了麻省理工著名的教授,而且還是高薪聘請的,做的事情還極少,甚至說願不願意做事兒,還得看他的心情。

許一凡的母親,更是極限運動的愛好者,同時也是富家子女,至于其他的親戚,就更不用說了。

許一凡不敢說是含著金鑰匙出生,也差不多了,別人有的他有,別人沒有的他也有,原本許一凡的父母是打算在許一凡成年之後,也就是年滿十八歲之後,一起舉家回國的,然而,許一凡卻極其厭煩這些東西,他想要的東西不是金錢,不是跑車,更不是空蕩蕩的大別墅,要的只是愛,家人的愛而已。

作為一個在別人還在上初中,而他卻已經上大學的許一凡來說,生活仿佛沒有一點點樂趣,有的只是寡淡,他排斥一切跟家人有關的東西,唯一讓他覺得有意思的,恐怕只有槍林彈雨,命懸一線的那種緊張刺-激感了。

在當雇佣兵的那些年,越是危險的地方,他越是喜歡去,越是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他越是喜歡去做,作死二字,從他選擇成為雇佣兵的那一刻,就一直伴隨著他,可是,屢屢作死的他,卻始終沒有死,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也可以活下來的,可他偏偏選擇了死亡。

對于許一凡當時的選擇,不知道是出于對生命的毫無眷戀,還是對父母家人的報復,亦或者兩者都有,他選擇了死亡。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隨著身邊的一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許一凡才發現,原來他之前不在乎的東西,其實很重要,以前他覺得父母是不愛自己的,自己就是他們在激-情之後,不一小心的造成的意外而已,可是,當許一凡在這個世界待得越久,他慢慢地意識到,不是他們不愛自己,而是他們愛自己的方式不同罷了。

以前,許一凡是想著法的怎麼去死,可現在,許一凡是想著法的怎麼活下來。

到底是誰想要殺死自己,許一凡很在意,但是,卻不是現在他在意的重點,就算要找人復仇,至少也得活下來才行,當然了,單單活下來肯定不夠,還需要有足夠的資本和實力,平等的站在對方面前,展開一場平等的對方,而不是仰視著敵人。

天才!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許一凡都是別人眼中的天才,當然,不可否認,許一凡真的是天才,而且是天才當中的天才,只要他想去做的事情,都沒有他做不到的。

許一凡曾經想過怎麼去死,而他也選擇了自己死亡的方式,現在,他想要活下去,那麼誰也無法阻攔住他活下來的想法,如果有,那就讓對方閉嘴好了。

從知道許凱歌的叛離,是沖著自己的來的之後,許一凡就開始行動了,從弓月城出發之後,他就已經在腦海當中制定出了行動路線。

蒯罡佔領涼宛鎮只是行動的第一步,擊敗打散竇志勇的五千人,只是第二步而已,下一步,他要滅掉竇斌蔚的七千人,至于第四步是什麼,那得等滅掉竇斌蔚之後再說。

至于說,一千余人能否滅掉竇斌蔚,許一凡從來沒有想過這問題,對于他而言,他需要想嗎?

不需要,他不需要去想,奴隸軍也不需要去想,他們唯一要想的,就是如何更快,更迅速的殺死敵人而已,所以當許一凡帶人來到龍門鎮外的時候,發現龍門鎮有大軍準備出發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進攻。

在弓月城的時候,許一凡就曾經對石安懋說過,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許一凡手里可用的兵馬確實不多,但是,他卻敢于向比自己強大數倍,人數也多數倍的敵人發起進攻。

這是一場遭遇戰,許一凡沒想到竇斌蔚沒有出現在上陽鎮,而是出現在了龍門鎮,這讓許一凡略感意外,也對竇斌蔚高看了一眼,但是,該進攻還是要進攻。

竇斌蔚只是憑著自己的感覺,還有多年的行軍打仗的經驗,判斷出後方出事了,他也沒想到,許一凡真的布置了後手,手上還有一支兵馬,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許一凡是從沙堡鎮殺過來的,這說明什麼?

說明竇志勇的人馬已經不在了,竇志勇可能也已經戰死了,甚至涼宛鎮已經被對方佔據了,但是,這些問題都只是在他腦海當中一閃而過,在許一凡主動發起進攻的時候,竇斌蔚也沒有絲毫的遲疑,也選擇了進攻。

一千三百人,對戰七千人,看似是以卵擊石,有去無回的戰役的,但是,當雙方沖殺到一起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做狹路相逢勇者勝。

九娘跟隨著許一凡一路從弓月城去往了涼亭鎮,又去了沙堡鎮,現在來到了龍門鎮,許一凡一次次給她帶來驚喜,一次次給她帶來意外,一次次的刷新著她對外面這個世界的認知。

在九娘的心中,不管是西域聯軍也好,發生西征軍也罷,都不如石族的沙漠軍驍勇善戰,哪怕之前許一凡在沙堡鎮幾乎全殲了竇志勇的五千人,她還是認為石族的沙漠軍是最強的軍團。

然而,當這場遭遇戰展開之後,九娘心中的堅持,終于出現了動搖。

沖鋒是許一凡率先發起的,這一千余人,一邊策馬沖鋒,一邊箭雨齊發,遠距離使用長弓,拉近距離之後,就使用弩-弓,雖然他們只有一千余人,可是,進攻的時候,隊形始終不亂,哪怕是射箭的時候,也是交替射擊,對方的敵人,還沒有做好準備,就成排成排的倒下,許一凡在沖鋒的路上,對九娘說道︰「我管它叫火力壓制。」

長弓短弩的疾射之後,就是短兵相接,一千余人沖進七千人當中,就像一條小溪匯入到了大河之中一般,是那麼的不起眼,卻又那麼的耀眼。

如果把竇斌蔚的七千人比作一鍋滾油的話,那許一凡的這一千余人,就是那一瓢冷水,雙方在短兵相接的那一刻,瞬間整個油鍋都開始沸騰起來。

一千余人的隊伍被許一凡以三十人為一組,分為了數十個小組,每個小組都呈現一個箭頭形狀,猶如一把把尖刀一般,從四面八方朝著對方的各個要害沖擊而去。

一千人的隊伍,硬生生被許一凡打成了一萬人的氣勢。

龍門鎮外,淪為了雙方的廝殺的戰場,在黑夜當中,只看到火光閃動,廝殺聲四起,根本分不清誰是敵人,誰是袍澤。

沉默的進攻,沉默的廝殺,沉默的死去,這是一支無聲的軍隊,也是一支視死如歸的軍隊,九娘從看到他們那一刻開始,就發現除了為首的兩個將領跟許一凡說過幾次話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說話,就算說話,也都是許一凡放出去的斥候,回來稟報軍情的聲音。

亂,徹底亂了。

在奴隸軍開始進攻,用箭雨洗地的時候,竇斌蔚這邊就出現的騷亂,而當雙方短兵相接的時候,一切既變得更亂了。

如果說康城是一座大型的人命收割機的話,那眼下的龍門鎮就是一個縮小版的絞肉機。

每時每刻都有人倒下,許一凡更是身先士卒,沖在了最前面,九娘緊跟著他,在他們面前,除了敵人還是敵人,殺了一個,還有無數個,殺倒一排還有很多排,敵人仿佛無窮無盡一般。

兵器踫撞聲、廝殺聲、怒吼聲、哀嚎聲、戰馬的嘶鳴聲,在戰斗爆發的那一刻,就交織在了一起,早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

一個,兩個,三個

九娘自己都不知道她殺死了多少敵人,作為修行者的她,在高強度的廝殺當中,都有些力竭的感覺,可是,當她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許一凡卻依舊在廝殺。

在數十個小組當中,許一凡那一組人是沖的最快的,也是沖的最前面的,當然,他們面臨的敵人是最多的。

九娘注意到,那個好像叫邢宮的男人,是這支軍隊的首領之一,也是扛旗者,在行軍途中,戰旗沒有打起,可是,在沖鋒的時候,戰旗永遠是第一個揚起的,也是第一個沖鋒的。

戰旗很簡單,一張漆黑如墨的旗幟,上面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火焰是白色的,也不知道這白色是用什麼材料染成的,哪怕是在黑夜當中,這團火焰都清晰可見,隨著戰旗的搖曳,上面的火焰也隨之跳動,仿佛是一團行走的火焰一般。

在許一凡下達進攻的命令之後,許一凡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也沒有給出任何作戰的指示,但是,戰旗在哪里揚起,他們就向哪里靠攏。

不需要指揮,他們人人都是指揮者,他們不需要命令,因為戰旗就是命令,他們不需要目標,因為聖火就是目標,許一凡殺到哪里,奴隸軍就緊隨其後的跟到哪里。

不管作戰在如何勇猛,不管奴隸軍在如何的驍勇善戰,在面對數倍于自己的敵人,而且還是體力充沛的敵人的時候,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在沖殺的過程當中,九娘親眼看到,一個之前她見過幾次面,還偷偷打量她好多次的一個男人,在沖鋒的時候,被敵人從馬背上掀翻下來,失去了戰馬之後,他瞬間被敵人淹沒,九娘以為他必死無疑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他活下來了,一人殺死了數名敵人。

作為代價,他失去了一條右臂,胸口、月復部、腋下、後背,都有傷口出現,腸子都從傷口涌了出來,那張本來就不算英俊的臉,也變得血肉模糊,可饒是如此,已經注定命不久矣的男人,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月復部之後,用僅剩下的一只手,把腸子塞了回去,然後,拔出插在敵人身上的戰刀,再次超前沖鋒,因為許一凡就在他的前方。

獨臂男子再次沖鋒的時候,殺死了一人,然後,他被砍了兩刀,讓本來就身負重傷的他,再次雪上加霜,然而,男人在殺死一人之後,直接轉身,用以傷換命的代價,任由敵人的戰刀從他的月復部一穿而過,而他卻憑借著這個機會,再次砍殺兩人。

只是,在殺完這二人之後,男人站立不動了,但是他依舊高高舉起手中的炎刀,朝著許一凡所在的方向看去,沖著恰好看到這一幕的九娘笑了笑,嘴唇蠕動,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那張已經不能稱之為臉,浮現出了一個難看至極,又帥氣至極的笑容。

男人死了,他的尸體很快被敵人推到,而男人的腦袋也早已經不在脖子上面了。

九娘親眼目睹了男人的戰死全過程,在男人的臉上,她沒有看到恐懼,看到的反而是榮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九娘很難理解的榮耀。

類似的情況,在這場戰斗打響之後,隨處可見,遍地都是,一千余人緊跟著許一凡的步伐,不斷的沖鋒,不斷的廝殺,不斷的有人倒下死亡,但是,這些人,無一例外,每個人在戰死的前一刻,都殺了數名敵人。

一千三百人的軍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一千人。

九百人。

八百人。

七百人

當九娘都以為這場戰斗會持續到地老天荒的時候,戰斗突然變得稀松起來,當九娘看到許一凡和扛旗者停下的時候,她這才注意到,原來,他們已經不知不覺殺穿了整個敵軍陣營。

一千三百人的隊伍,現如今還站著的,只有不到五百人,可是,竇斌蔚的七千余人,現如今還能作戰的,也就兩千余人而已。

一場廝殺下來,雙方的體力都到了極限,看似優勢還在竇斌蔚這邊,然而,不管是九娘,還是竇斌蔚,都很清楚,勝利的天秤已經倒向了許一凡這邊。

人數眾多的竇斌蔚一方,這些渾身浴血的敵人,緊握著手里的戰刀,看著自然形成橢圓形陣型的許一凡他們,眼神當中充滿了恐懼和駭然,盡管這五百人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還有不少站著都費勁的傷兵,可卻無人敢主動上前。

殘酷的血戰,他們不是沒打過,而且打了不止一次,可是,像今天晚上這樣的血戰,他們還是第一次打,沉默的沖鋒,沉默的廝殺,沉默的死去,在這場廝殺當中,許一凡這邊的人,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話,這種反差巨大的感覺,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竇斌蔚看著對面的許一凡,表情陰沉的可怕,同時也凝重的可怕,他知道,雙方都已經到了極限,他這邊的人,肯定已經有人萌生退意了,但是,現如今之所以還沒有人撤退,是因為許一凡那邊的人不多了,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勝利就在眼前了,此時撤退,那肯定會前功盡棄的。

竇斌蔚看了看許一凡,又看了看許一凡身邊的九娘,再看了看他們身邊的士卒,然後,他收回視線,轉過頭,看向自己這邊的人,最終,他高舉手中的戰刀,張開嘴唇,剛想說些什麼,眼角余光卻看到,許一凡已經舉起炎刀,刀尖直指自己,朝著自己就沖了過來。

竇斌蔚也沒有慫,大喝一聲道︰「殺,殺死許一凡,黃金五萬兩,砍中一刀,黃金五千兩。」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本來就已經殺紅眼的雙方,在听到竇斌蔚這聲承諾之後,原本還抱著撤退想法的眾人,終于忍不住開始沖鋒了。

剛剛暫停的戰斗,再次爆發了,而這一次,沖的最快不是許一凡,而是許一凡身邊的四名死灰營戰士。

只見其中一人,沖在最前面,手持兩把炎刀,身體伴隨著戰馬,一路前行,直接沖到了敵人最多的人群當中,一路沖過去,被其殺死的人無數,而他胯下的戰馬,也很快斃命,最終,戰馬頹然倒下,而他也身中數刀,從馬背上摔落下來,隨即就被敵人淹沒。

「生有余罪,死有余辜,死灰營,听我怒吼!」

「轟!」

伴隨著一聲怒吼,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一道火光沖天而起,緊隨其後的就是敵人痛苦的哀嚎聲,還有漫天的血雨和殘肢斷骸。

從見到許一凡開始,九娘就沒有看到這四個人開口說過話,她一度以為這四人是啞巴,可是,現在她知道,他們不是啞巴。

此人不是第一人,在他沖入敵人陣營當中的時候,另外一名女子,選擇從另一面沖入了敵人大營。

「生有余罪,死有余辜,死灰營,听我怒吼!」

「轟!」

又是一聲怒吼,又是一聲爆炸聲響起,原本還氣勢洶洶的竇斌蔚一方的人,徹底的被打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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