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戰損比、許一凡的安排

戰爭的殘酷,很難用言語形容,尤其是在冷兵器時代,其殘酷程度,更是超乎人們的想象。

攻城戰役,從中午開始,一直持續到黃昏十分,申屠侯在付出了近萬人的傷亡之後,還是選擇了鳴金收兵。

西域聯軍撤退之後,眾人都不由的松了一口氣,而現場留下的除了滿地的狼藉,也只有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尸體而已。

第一天攻城,西征軍這邊的傷亡不算大,除了最開始被弓箭手、投石車,還有三百苦行僧擊殺的一千多人之外,受傷的有三千余人,戰損不算太嚴重。

反觀西域聯軍那邊,弓箭手也好,盾牌兵也罷,還是蟻軍也好,損失都很大,尤其是蟻軍,他們的傷亡人數是最大的,佔據了三分之二還多。

看似西征軍這邊佔據了上風,其實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自知。

第一,箭矢的使用情況,大大的超出了眾將領的預計,從午時到申時末,短短的三個時辰內,箭矢的使用高達數萬支,而弓箭的損耗,也是很大的。

西北天干物燥,弓弦時刻都是緊繃著的,短時間使用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長時間的連續使用,很多弓弦都出現開裂,或者斷裂的情況。

除了箭矢和弓箭的損耗之外,損耗最大的還是弓箭手,這些弓箭手借助牆體的掩護,傷亡不大,但是,長時間的持續射箭,對他們的手指和胳膊的損傷極大。

在西域聯軍鳴金收兵之後,有不少弓箭手直接癱倒在地,緊握弓箭的手,根本無法松開,而拉扯弓弦的手指,更是皮開肉綻,而拉弓射箭的胳膊,一個個都腫脹起來,而這才是真正的損失。

弓箭手對于一個軍隊的重要性,不用過多的強調,而每一個弓箭手的挑選、培養、訓練,都是花費了無數心血的,他們這種身體上的損傷,一時半會兒肯定好不了,就算接下來可以繼續作戰,可其造成的殺傷力肯定會大大的降低。

第二,康城外的壕溝,雖然始終沒有被西域聯軍突破,但是,壕溝的深度,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迅速的填上了,至于壕溝內的武器,也損失的差不多了,可以說,壕溝最多能再擋住西域聯軍兩到三天的進攻,甚至這個時間可能會更短。

第三,投石車對城牆,還有城內建築的破壞不小,城牆雖然依舊堅固,可是,城內的不少建築,越是靠近城牆的建築,被破壞的越大。

另外,西征軍這邊的投石車也被破壞了不少,一方面是被敵方的投石砸毀的,一方面是長時間,持續不斷的使用,投石車自身承受不了,出現了一系列的問題,而這些投石車的損耗,雖然可以修復,可是,是需要時間的。

除此之外,自然又是‘彈藥’不太充裕了,所謂的彈藥,自然就是那磨盤大小的石頭了,雖然石頭還有很多,可是,看西域聯軍這架勢,這次攻城戰役,肯定不像之前那樣,雷聲大雨點小了,如果持續作戰的話,就目前的石頭儲存量而言,還是太少了。

對于那些不在一線作戰的官員來說,他們看到的永遠是賦予紙上的文字報告而已,而對于一線的將領而言,這些看似不重要的損耗,才是最大的損耗。

西征軍雖然佔據了上風,可是,就今日這三個時辰的進攻來看,這個優勢估計持續不了多久。

一來,負責攻城作戰指揮的是申屠侯,他本是大炎人,對炎軍的作戰方式非常的了解,想要擋住他的進攻,難度很大。

二來,西域聯軍在戰術上,相對于之前,可謂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今天的攻城戰來看,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的,不管是盾牌兵的前行,還是蟻軍的沖鋒,亦或者三百苦行僧的運用,都不是臨時起意。

三來,申屠侯今日動用的攻城器械不算多,除了出動了由重甲兵改編的盾牌兵,還有常規作戰的輕梯之外,也只有投石車而已,之前出現的呂公車、雲梯,還有床弩等等,今天都沒有拿出來。

反觀西征軍這邊,動用的器械可不少,投石車、床弩、重弩等等,底牌暴露的越多,就意味著西征軍的實力被逐漸削弱。

西域聯軍鳴金收兵之後,許一凡一直在城頭山待到日落西山,才緩緩的離開了城牆。

在回去的路上,許一凡一言不發,始終緊蹙著眉頭。

「公子,可有心事兒?」寧致遠看著許一凡的側臉問道。

許一凡點點頭,問道︰「今日的戰事,你看出什麼沒有?」

「西域聯軍作戰勇猛,絲毫不屬于我大炎兒郎,申屠侯領兵能力很強,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猛將。」寧致遠想了想說道。

聞听此言,許一凡卻搖搖頭。

寧致遠見狀,好奇的問道︰「怎麼了?難道我說的不對?」

「唉」

許一凡嘆了口氣,說道︰「你說的這些,都是表面現象而已,我問的是其他的東西,你有沒有看出什麼來。」

寧致遠也皺起了眉頭,看著許一凡,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許一凡說的其他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見寧致遠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許一凡只好解釋道︰「你難道沒發現嘛,今日負責攻城的,除了那三百苦行僧之外,全都是蟻軍。」

「是啊,攻城戰,率先沖鋒攻城的,不都是蟻軍嗎?這有什麼不對嗎?」

許一凡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攻城,蟻軍先行,這是規律,可是,你難道沒有注意到,西域聯軍的蟻軍太多了嗎?」

「嗯?」

「今日觀戰,我發現,申屠侯麾下的蟻軍,足足有三萬之多,比上一次多了一倍不止,單單今日一戰,蟻軍就戰死了近萬人,這才只是第一天啊。」

「第一天就能承受如此之大的傷亡,這說明什麼?」許一凡看著寧致遠問道。

「這說明,申屠侯能夠承受的代價,遠遠不止這些,他麾下的蟻軍,也遠遠不止我們看到的這些。」寧致遠直接說道。

許一凡點點頭,說道︰「沒錯。」

「戰爭之道,雖然勝負的關鍵很多,但是,有一樣東西很重要,那就是戰損比率的問題,換句話說,就是統兵之人能夠承受麾下的士卒能傷亡多少。」

听到許一凡這麼說,寧致遠點點頭。

寧致遠雖然沒有領兵打過仗,但是,讀過的兵書不少,自然明白許一凡話里的意思。

打仗是要死人的,這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道理,可是,一場仗開打之前,統兵的將領,都會對這場仗的戰損比率有一個初步的預算。

沒有人希望多死人,越是懂得打仗,越是會打仗的人,他們越是珍惜自己手底下的士卒,而在每一個將領心里,都有一個界線,如果一場仗開打之後,戰損超過了這個界線,往往他們都會選擇撤兵,或者是暫時的退兵,進行整頓,考慮是繼續打,還是不打。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無非兩種,一種是擺開架勢的野戰,一種就是攻守之戰。

野戰的勝負,往往取決于兵力的多寡,武器裝備的鋒利,還有將士們作戰的氣勢如何,當然了,還有統兵之人對戰術的運用,這些東西綜合下來,做到極致之後,那勝負如何,就看老天爺的了。

野戰往往都是兩軍對壘的時候,最後的決戰,對于戰損比率,往往界線都很低,當一支軍隊傷亡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如果不及時調整,潰敗是遲早的事情,而野戰雙方的將領,對于戰損比率的界線,其實都是差不多的。

攻守之戰,優勢和劣勢其實是很明顯的,防守一方佔據了很大的優勢,而進攻的一方,則是處于劣勢。

自古以來,沒有哪個將領願意打攻城戰,想要打贏一場攻城戰,他們付出的代價,往往是防守方的一倍,甚至數倍,而這個代價,往往都是靠人命去填補的。

攻守之戰,負責進攻一方的將領,他們對戰損比率的界線,往往很高,因為他們很清楚,想要攻下一座城池,不付出大代價是不可能的,反觀防守方,他們的界線就要低很多,尤其是在他們有退路的時候,那麼這個界線就更低了。

當然了,這種界線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比如防守一方沒有任何退路的,他們對戰損比率的界線,就會很高,這個界線甚至會超過進攻方。

在歷史上,很多著名的守城戰,他們能做到據城死守幾個月,甚至幾年,卻始終沒有被打敗,被打垮,就是因為他們無路可退,而對戰損比率的界線很高很高,而這個高度,可能會達到全軍戰死,都在所不惜。

往往這個時候,進攻方就很難受了,繼續攻城,肯定會付出代價的,而且這個代價會呈現幾何倍的上升,可是,如果不攻城了,那之前付出的那麼大的代價,就是徒勞無功的行為,可惜了。

最最重要的是,當戰損比率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進攻方的軍心和士氣,就會衰弱,當然了,守城一方的軍心和士氣也會衰弱,而這個時候,就看誰最先垮掉了。

總而言之,戰損比率在打仗的時候,是很重要的一樣東西。

西征軍這邊的界線是什麼樣子的,許一凡不是很清楚,應該很高,但是,有多高,許一凡暫時不知道,而西域聯軍的界線,同樣很高,就今天的戰況來看,這個界線確實很高,肯定要超過西征軍的預計,而這個時候,就看誰最先承受不住了。

西征軍有一個優勢,也是一個劣勢,那就是西征軍是有退路的,康城雖然已經劃入了大炎王朝的版圖,可是,這畢竟是搶過來的,雖然不想丟,可是,就算丟了,對于大炎王朝來說,損失也不算大,而這個時候,當戰損達到一定程度之後,撤退肯定會成為主流的。

至于西域聯軍能不能做到,並且突破這個界線,那就看西域聯軍那邊的主帥是怎麼想的了,看看他心中的界線,到底是高是低了。

許一凡之所以會憂心忡忡,主要是因為,許一凡明顯的感覺到,西域聯軍主帥心中的界線很高。

第一天的攻城戰,申屠侯就可以付出近萬人的傷亡,這可不一般啊。

要知道,這近萬人的傷亡,取得的戰果其實並不大,他們至今還沒有跨過壕溝,盡管,想要跨過壕溝是要付出沉重代價的,而且不是一兩天就能做到的,但是,申屠侯還是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

是愚蠢,還是自負?

許一凡覺得都不是,一個叛將,在投降之後,不但沒有受到冷遇,反而備受重用,更是讓其擔任攻城的統領,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至少,西域聯軍的主帥是一個任人唯賢的優秀將領。

其次,申屠侯這個人,能夠做到鎮西軍的副將,本身的能力就很出眾,如果他是一個愚蠢,或者極度自負的人,也不可能受到大炎王朝和西域,兩邊的重用了。

如此一來,這就說明,西域聯軍主帥心中戰損比率的界線很高。

今日攻城之戰,西域聯軍的損失確實不小,但是,他們損失的是蟻軍,正規作戰部隊並沒有動用,這對于西征軍來說,也不是什麼好消息。

許一凡判斷,接下來的幾天,申屠侯還是會以今天這種方式攻城,直到蟻軍傷亡到了一定的程度,他才會派出正規部隊作戰,而這個所謂的一定程度,許一凡覺得,應該是根據西征軍這邊各種軍需的消耗程度而定的。

戰事再起,之前許一凡提議的看戲,自然是看不成了。

離開城頭之後,許一凡既沒有去元帥府,參與議事,也沒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雖然許一凡在康城的這一個月,做了不少事情,他已經被西征軍認可並且接納了,但是,在這種兵權大事上,他們還是會下意識的忽略許一凡的,而許一凡也沒有打算參與其中的意思。

至于臨時醫院,許一凡覺得他也沒有去必要,臨時醫院已經搭建完成了,各種設施都建造的差不多了,那些軍醫們也知道該怎麼行而有效的處置傷兵的問題,許一凡去與不去,意義不大,如果他想收攏人心的話,自然是應該去的,畢竟,禮賢下士是每個上位者都應該,而且是必須去做的事情,但是,許一凡並不打算這麼做。

還有一點就是,現在臨時醫院已經被廉嘉慶這些太醫院的人接手了,人家想要撈點功勞,那就讓人家撈一點兒唄,許一凡如何去阻攔的話,那就是擋了別人的路,會引發矛盾的,現在的康城,需要的是團結,而不是分裂,許一凡也不想因為自己,因為這些小事兒,影響大局。

回到府邸之後,簡單的吃過晚飯,然後,許一凡就把寧致遠叫到了書房內。

「寧師兄,現在康城的局勢不明,我拜托你去做一件事。」許一凡神情嚴肅的說道。

「何事?」寧致遠也十分干脆,直接問道。

「你拿著這封信,回到西洲城,交給姜三甲,他知道做什麼,你到時候听從他的安排就可以了。」

「那公子你呢?」

「我留在康城。」

「萬萬不可,我走了,你的安危無法得到保障。」寧致遠直接反對道。

「呵呵」

許一凡笑了笑,搖搖頭,說道︰「寧師兄不用擔心我的安危,有他們四個人在我身邊,足夠了,再說了,我是西征軍的參將,有的是人保護我,寧師兄大可放心。」

「可是」

「就這麼定了,你即刻離開康城,趕往西洲城,順便把這封信,還有這樣東西交給谷歌,他看到之後,就知道怎麼做了。」

打斷了寧致遠的話之後,許一凡又拿出一封信交給寧致遠,隨著信一起拿出來的,還有一塊腰牌,正是不良人提司的腰牌。

「另外,你去了康城之後,需要去管理一支三萬人的軍隊」

「哪來的軍隊?」不等許一凡說完,寧致遠頓時驚呼出聲道。

「這是我在離開岩門鎮的時候,讓沙起他們就地征兵,組建的一支軍隊,你回到西洲城之後,去管理這支軍隊。」

「可是,我不會統兵」

「不需要你統領他們,這支軍隊有專門的人負責管理,你主要的職責,就是給我握住這支軍隊,除了我的命令之外,誰的命令都無法調動這支軍隊,哪怕是聖旨都不可以。」

「啊?」

寧致遠聞言,頓時大吃一驚,一臉震驚的看著許一凡。

「這這恐怕不妥吧?」寧致遠試探性的問道。

許一凡卻無比堅決的說道︰「沒有什麼不妥的,你在掌握了這支軍隊之後,去往這個地方,給我盯住他,若他有異動,第一時間告知于我。」

寧致遠看著許一凡手指在地圖上的那個位置,眼楮頓時眯了起來。

看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看著許一凡,沉聲問道︰「公子真的要這麼做嗎?萬一」

不等寧致遠說完,許一凡再次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沒有萬一,如果沒有異動,那自然最好,如果出現了異動,那你就是關鍵,想必,你也不想看到西征軍這三十萬兒郎,客死異鄉吧?」

寧致遠不說話,沉吟了良久之後,他點點頭,聲音沙啞的說道︰「我知道了。」

見寧致遠答應之後,許一凡又跟寧致遠商談了半個時辰,然後,寧致遠就連夜離開了康城,直奔西洲城而去,沒人知道許一凡為何要做這些,哪怕是負責做這件事的寧致遠,也沒有完全明白,然而,這重要嗎?

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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