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雖然聖旨上說的是擇日啟程,但如今疫情嚴峻,眾人怎麼敢再耽擱下去,要知道多耽擱一刻可能就會多死一個人。

北宮珺要啟程去蒲州郡,賀老夫人一萬個不舍和深深的擔憂。臨行前的一晚,命人裝了足有一車的行禮。吃的,穿的,用的,應有盡有。本來還給北宮珺準備了八個身體壯碩的丫鬟隨行,被北宮珺拒絕了。

這日一早,賀老夫人,甄氏和賀亦儒將北宮珺一行人送至官道上。

賀老夫人緊緊握著北宮珺的手,「珺兒啊,此去路途遙遠千萬要保重好身體啊!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

看著賀老夫人如雪白發,佝僂著身子,滿臉的皺紋,北宮珺喉頭哽咽,本想陪在外祖母身邊一刻也不相離,可皇命難違。

北宮珺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上一世賀老夫人便是在四月份離開人世,如今已是三月下旬,她真的擔心自己這一去會連賀老夫人最後一面都見不上。

「外祖母,您放心吧!有這麼多人陪著我,我一定不會有事的。」話落又跟甄氏道︰「二舅母,我不在的這些日子您一定要照顧好外祖母,外祖母所有的飲食一定要清淡。我這幾日配的決明雙花茶和夏枯草茶不要忘了給外祖母沖泡,記得花茶只在每日清晨飲用。」

這些話北宮珺早就跟甄氏說過了,再說照顧賀老夫人的丫鬟含巧與秋夕穩重又細心,即便不用她的囑咐也不會有問題。可人就是這樣,有時候明知道說的可能是一些廢話,但就是因為那放不下的心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絮叨。

「珺兒放心吧!家里一切都有我看著,絕對不會有問題的。」甄氏粗聲大嗓道。

最後北宮珺與眾人依依惜別,踏上了北上蒲州郡之路。

隊伍一共有三十個人,三輛馬車,一輛裝滿了北宮珺的衣食用品,一輛是北宮珺和丫鬟靈玉靈珠乘坐的馬車,最後一輛是病體還未完全痊愈的六皇子乘坐。其余所有人均騎馬相隨。

此去蒲州郡六百里,上一世自己便是在蒲州郡跟小六相識的。

小六現在在哪里,自己這一世還會不會再跟他相遇?

這一世發生了一些上一世沒有發生的事,比如這次瘟疫,又比如北宮妍毒害她的事,那是不是這一世自己可能不會再遇見小六了呢?

看著馬車簾外那似曾相熟的景致在慢慢往後推移,北宮珺心中惆悵,重來一世得到一些,必然也會失去一些,這就是宿命吧!

瘟疫目前只發生在北地,還沒向南蔓延。除了疫情最嚴重的蒲州郡,其他地方都只是小規模爆發,京都疫情控制住以後,皇帝分派太醫署太醫前往各地,並聯合當地大夫救治病人。

六皇子這一行人只管負責蒲州郡的疫情。

眾人一路急行,不敢有絲毫懈怠。

也許是一路舟車勞頓,原本已經大好的六皇子竟發起高熱,這一下將眾人忙了個人仰馬翻。行進的速度也減緩了些。

作為隊伍中唯一的大夫,北宮珺擔負起了照顧六皇子之職,于是便從自己的馬車挪到了六皇子馬車上。

六皇子馬車真是大啊,比自己的馬車大了三倍不止,六匹駿馬拉車,馬車穩當又不顛簸。

看著內里裝飾豪華的馬車,北宮珺都懷疑六皇子是去踏青游玩的。

六皇子帶領的下屬是清一色的大老爺們,真是好奇皇貴妃都讓他乘坐如此豪華的馬車了,怎麼就不給配幾個丫鬟婆子伺候呢?

北宮珺為六皇子望聞問切一番,確定沒什麼大問題。之所以發高熱,跟這些日子露宿野外受涼有關,畢竟大病初愈,本是應該好好靜養的,卻又馬不停蹄的奔波,不生病才怪呢!

厲無咎目不轉楮的看著北宮珺心不慌手不抖的給他針灸,道︰「孤為什麼會有種跟你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北宮珺手下不停,快狠準穩的將一根銀針扎到他手上的合谷穴,「有似曾相識感覺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問我,我怎麼知道?」頓了頓後又開玩笑道︰「莫非我們前世有緣,曾經相識?」

厲無咎將頭偏向一邊不再看她,心里隱隱有些挫敗感。自己在京都中好歹也是受萬人追捧的美男子,可偏偏她似乎對自己熟視無睹。

過了片刻,厲無咎道︰「孤渴了,你給孤倒杯水喝!」

北宮珺心里有氣,自己又不是他的丫鬟,憑什麼把她當丫鬟使喚。可誰讓人家身份尊貴,最後還是乖乖的給他倒了一杯水。

又過了片刻,「孤想吃隻果了,你給孤削一個隻果吧!」

「既然您這麼需要人伺候,我有兩個丫鬟,暫時先分你一個伺候你,您看怎麼樣?」北宮珺沒好氣道。

「我不要丫鬟伺候,毛手毛腳的。怎麼,照顧本王委屈你了嗎?」

這話好生氣人,北宮珺再也忍不住道︰「聖上只命我前去蒲州郡救治得了瘟疫的病人,不曾命我給你當使喚丫頭!」

「這話不錯,不過孤作為這次救治疫情的觀察處置史,而你作為孤的下屬,所以孤有權命令你,而你無權反駁!」

北宮珺平常還算波瀾不驚的心,在遇到厲無咎之後總會翻騰起憤怒的浪濤。

厲無咎就喜歡看北宮珺被自己惹急了,卻又莫之奈何的樣子,這讓他想起小時候養的一只西域進貢的波斯貓,慵懶,高冷,而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挑逗它,惹怒它,讓它急讓它氣。

北宮珺忍下怒氣,將隻果洗淨,削好,切成小塊兒用小木叉叉了裝在青瓷碗中,最後雙手奉上。

靠坐在車壁軟墊上的厲無咎卻不伸手接,乜斜她一眼道︰「你竟然要讓孤自己吃?」

北宮珺氣不打一處來,口不擇言道︰「難道還要讓我嚼碎了喂你吃?」話落才覺出不妥,一張臉羞窘的通紅。

厲無咎哈哈大笑,忍不住想抬手,就像模模波斯貓那樣模模她的頭,半天才強忍住大笑,「那倒不用了,你就用叉子叉了喂我好了!」

北宮珺叉了一塊兒隻果喂到他嘴里,恨恨的想,繼續笑啊,嗆死你!

隨行在側的侍衛們听到六皇子愉快的大笑,彼此交換了一個曖昧的眼神,跟隨六殿下這麼久,從沒見過有什麼人能讓他如此開懷大笑。

隊伍行進了三天,這天黃昏時分到達了河內郡北面一處山清水秀之地。下一個驛站在二百里之外,隊伍不得不露宿野外。不過在這種山清水秀之地露宿,倒不會覺得有多麼苦。

侍衛們在安營扎寨,厲無咎則悠閑的各處查看。

一連趕了幾天路,只覺得渾身疲憊又黏ni,看著遠處清澈的小河流,北宮珺打算燒水沐浴。

抬水是個力氣活,但畢竟是抬自己的洗澡水,所以就不好意思麻煩侍衛們幫忙,再說北宮珺自小也不是嬌生慣養之人,抬個水而已,不是多麼困難的事。

厲無咎看著忙忙碌的主僕三人,心里頗有些不可思議,好歹也是京都名門閨秀,做這些粗活時竟如此流暢自然,看慣了嬌滴滴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小姐,不禁疑惑這是女人該有的樣子嗎?可又莫名覺得這種最真實,質樸的女人又是那麼的吸引他。

貼心的外祖母在馬車上也放上了她的浴桶,當時還覺得沒必要,沒想到在路上竟然就用上了。

就在北宮珺三人抬水的抬水,燒水的燒水時,在河下游一處隆起的土包後面,兩個身穿個粗布直裰,臉涂得黑乎乎的人正靜靜的看著她們。

其中一人道︰「皮子,你確定這小娘子就是奉旨去蒲州郡救治百姓的嗎?她真能治得了瘟疫?」

皮子眨巴著眯縫眼,道︰「大虎哥,不會有錯的,我們的人可是打听的清清楚楚的。」

又過了片刻後,大虎道︰「動手!記住,千萬不要讓她們發出聲音,只可智取!」

皮子白了大虎一眼,你倒是想來硬的,就你這單槍匹馬打得過人家訓練有素的侍衛們嗎?

靈玉將拴著繩子的水桶拋進河中,河水順勢灌進桶中,等水桶灌滿後北宮珺幫著一起將水桶往岸邊拉,「再抬完這桶水就夠‧‧‧‧‧‧」話音未落,突然身後有人用浸過迷藥的布帕捂住了她的口鼻,之後一陣天旋地轉昏迷過去。

靈玉來不及大叫出聲,便被身後一人用手刀劈暈過去。

趁著朦朧的夜色掩映,皮子和大虎將昏迷的二人扛在肩上,貓著腰向著寨子的方向急奔而去。

正在燒水的靈珠坐等右等都不見小姐和靈玉的蹤影,不禁納悶,怎地這麼長時間還不回來?于是跑到了河邊,河邊卻不見一人,只見水桶沉沉浮浮的漂在河中。

「小姐——」

厲無咎和侍衛們听見這一聲淒厲的喊聲,齊齊跑到了河岸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小姐呢?」

靈珠指著小河涕淚橫流,「小姐,小姐不見了,她們是不是掉進河里了?」

在河邊不見的,除了掉進河里別人也不會作何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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