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掌櫃的巴不得住店的人多住些時日,接過北宮珺拋來的銀子,立刻吩咐小二出門請大夫了。

很快,小二便領著一位老大夫來到了北宮珺的客房。

老大夫看了看那人燒傷的程度,搖搖頭道︰「這是我見過最厲害的燒傷了,能不能挺過小老兒可不敢保證,只能盡力一試了。」話落就開始小心翼翼的扒那人的衣服,最後只留一條褻褲,北宮珺見狀窘迫的別過了頭。

一通敷藥包扎後又給開了個方子,北宮珺忙讓小二幫忙去抓藥,這時那人已經完全昏迷了過去。

看著床榻上自己撿來的這個麻煩,北宮珺不禁有些發愁,能治好還好,若是治不好自己又少不得一些麻煩了。

這一夜,北宮珺幾乎沒合眼,每隔一段時間就試試那人額頭燙不燙,燙了就大量的喂水。

老大夫專治燒燙傷,在經過老大夫精湛的醫術下,和北宮珺夜以繼日悉心的照料下,那人總算沒有再發燒,在第三天的時候清醒了過來。

北宮珺這才松了口氣。

見他醒來,北宮珺問他︰「你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等了半天那人沒有回應,北宮珺又問︰「這位仁兄怎麼稱呼?家是哪里的?你告訴我,我好通知你家人將你接回去。」

那人終于有了反應,轉過頭,紗布後的目光定定的望向她,突然目光中充滿了疑惑。

這人為何如此熟悉,雖然臉黑漆漆的,但是他一眼就看出她是故意將臉涂黑的。再細瞧之下竟發現她跟三皇嫂竟如此相像。是她嗎?還是只是長的相似的人?

這個被北宮珺救了的人正是六皇子厲無咎,雖然北宮珺也曾數次見過他,可是他的燒傷實在太厲害了,整個臉都被燒熟了,她哪里還能認得出分毫。

見厲無咎已經月兌離了危險,老大夫就不再上門了,北宮珺只得親自給他換藥包扎。

厲無咎見北宮珺窘迫異常,就盡量自己敷藥,實在夠不到的地方再麻煩北宮珺。

北宮珺邊幫渾身綁成粽子一樣的厲無咎,一圈一圈的小心翼翼的揭開紗布,一邊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閑聊道︰「好歹我也救了你,你怎麼連名字都不告訴我呢?」

厲無咎嘴唇囁嚅了半晌,聲音沙啞道︰「家里人都叫我六兒,你就稱呼我小六吧!」

「嗯,好!我叫宮俊,以後你就叫我宮俊吧!」

宮俊,北宮珺!人長得像,名字都這麼像。

這時繞到厲無咎身後的北宮珺,驚異道︰「你後背竟有一個紅色楓葉一樣的胎記,從沒見過如此栩栩如生的胎記。有了這個胎記,不怕你家人認不出你!」

厲無咎沉默著並沒有回應。

家人?何為家人?

表面兄友弟恭,背里卻用盡心機使勁手段,不惜殘害手足,這樣的家人還能稱之為家人嗎?

不再去想這些痛苦的事,厲無咎問北宮珺道︰「你也是一個人出門在外嗎?家里人怎麼能放心你一個女子出門在外呢?」

听聞這話,北宮珺驀地停下手里的動作,冷冷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女子?你是誰?」

「看出你是女子跟我是誰有關聯嗎?你怎麼如此緊張?莫非你是逃婚出來的?」

北宮珺暗松口氣,信口胡謅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我確實是逃婚出來的。我娘病故後我爹要我給一個死了八個老婆的鰥漢做繼妻,听說那人心狠手辣,那八個女人都是死于那鰥漢毒手,我不想成為第九個,所以從家里逃出來打算去投奔在安北都護府當將軍的舅舅。」

厲無咎忍不住輕扯嘴角,卻扯痛了傷口。他已經確定眼前的女子就是三皇嫂無疑,想必發生在她身上的不幸不啻于自己,否則一個深宅大內的婦人如何這幅形容流落在外。

眼看臘月將至,北宮珺在蒲州城的小客棧中住了將近一個月,這一個月中厲無咎的燒燒都已結疤,並開始月兌落。之所以在此逗留這麼久也是為了等五魁,她幾乎每天都要去城中轉悠可並沒有等到他。

她決定不等了,如果五魁以為她去了下一個落腳點,在下一個落腳點等不到她,那兩人就會錯過了。

這一日天氣晴好,一早北宮珺對厲無咎道︰「六兄,今天我就要走了,我身上還有些銀兩,分你一半,我們就此別過,眼看著年關將近,你也趕快回家過年吧!」

听見北宮珺說出這番分別的話,厲無咎心里竟有些難受,將近一個月的相處兩個人早已熟悉。對于今後的打算,厲無咎並沒有想過要回京都。

如今的他人不人鬼不鬼,回京都做什麼,就讓父皇以為自己死了吧。

他低頭沉聲道︰「我沒有家人了,你救了我,以後就讓我跟著你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一路上我們也算互相有個照應。」

唉!同時天涯淪落人,既然他要跟著就讓他跟著吧 ,一路上也好有個伴。

就在他們將要啟程時,蒲州城里突然來了大隊的士兵 ,北宮珺向掌櫃的打听,「蒲州城怎麼來了這麼多士兵?發生什麼事了嗎?」

掌櫃的道︰「說是朝廷捉拿漏網的逃犯,畫的畫像貼的滿城都是。」

北宮珺緊張的問道︰「掌櫃的可知逃犯長什麼樣,我與同鄉打算今日啟程,若是路上遇上了也好心里有數。」

掌櫃的道︰「是個男的,說是受了傷,長得的麼 ,我看那畫像蠻英俊的!」

北宮珺听聞此言放下心來,若是抓她的話畫像應該是女人才對。不管這個要犯是男是女,此地不宜久留。

北宮珺買了兩頂葦笠,她與厲無咎一人一頂帶上,退了客房 ,牽上小毛驢就出發了。

厲無咎頂著一張燒毀的,皺巴巴的臉,北宮珺頂著一張烏漆麻黑的臉,兩人一路上引來不少側目。

坐在毛驢上的北宮珺轉頭問厲無咎,「今天我的臉是不是涂得太黑了?」

厲無咎看了她一眼,吐出兩個字,「尚可!」

真是惜字如金啊。

兩人雖說相處了近一個月,北宮珺並不知道他的具體底細,問他,他也只是說自己一個人漂泊江湖,沒有家人。問他怎麼燒傷的,這廝竟然說在野外露宿,生火取暖,不小心失了火燒傷的。听到這答復,北宮珺氣的七竅生煙,怒道︰「這是我跟掌櫃的瞎編的理由,你還拿這話搪塞我,你就是這麼敷衍你的救命恩人嗎?」

厲無咎大言不慚,道︰「無巧不成書,這世上就是有這麼巧合的事。」

來到蒲州城門口時,城門已經戒嚴,有衙役拿著畫像挨個比對進出城門的人。

北宮珺一顆心不禁提了起來。

等輪到他們時,衙役只嫌棄的看了一眼厲無咎,卻拿著畫像跟北宮珺比對了半天,北宮珺赫然發現那畫像很是眼熟,猛然想起那畫像竟酷似六皇子厲無咎。

最終衙役還是將他們放行了。

一路上北宮珺在思索著,難道說厲無譽已經對厲無咎下手了,看這樣子厲無咎好像逃了,要不然怎麼會滿城戒嚴捉拿犯人呢。

士兵們敢這麼堂而皇之的拿著畫像到處捉拿六皇子,皇帝不管嗎?

厲無咎本來也在擔心父皇的安危,可又想到蒲州城正是在厲無譽的管轄內,在他的地盤上,他會明目張膽的持畫像捉拿自己不足為奇。

父皇不曾薄待三皇兄,並且父皇手中握有重兵,相信三皇兄不敢亂來。他的目的就是除掉自己這個有力的競爭者,接下來他能被封太子應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出城後,兩人便走上了官道。將近黃昏時,突然從對面來了大隊人馬,看樣子有五六十人之多,他們風馳電掣,身後揚起的黃土遮天蔽日。

將要擦身而過時,領頭的將領喝停眾人,用馬鞭指著北宮珺和厲無咎兩人喝道︰「你們兩個給我停下!」

這個將領便是厲無譽的貼身侍衛之一張圭,他也參與了謀殺厲無咎的任務。在他們將厲無咎所住的客棧燒成灰燼後卻發現少了一具尸體,只是當時火勢太大,沒人發現有人逃跑,只是在清點尸體時發現少了一人。不管這人是誰他們是一定要格殺勿論的。

就在張圭喝停兩人時,士兵們也將兩人團團圍住。

看到張圭,北宮珺頓時一陣心慌氣短,呼吸不暢,張圭可是熟人,北宮珺不敢想象被他認出的後果。

當看見士兵們明晃晃的大刀指向自己時,驚嚇的北宮珺一頭栽下毛驢,昏迷過去。這就是吃了假死丸後,薛神醫也不是很清楚的後遺癥,遇到驚懼害怕之事時就會昏厥。

正當眾士兵愣神之際,厲無咎一把奪過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士兵的大刀,揮砍出去。

只見厲無咎一邊護住昏迷的北宮珺,一邊左支右絀的閃躲劈砍過來的大刀。厲無咎武功再高,可雙拳難敵四手。這是殊死搏斗,更何況還有昏迷

的北宮珺,厲無咎不敢大意,等到殺到一半時,他也已是傷痕累累。

厲無咎不敢戀戰,又殺掉幾人,突破了重圍,搶過了副將領的馬。一把將北宮珺橫放馬上,然後飛身上馬,狠狠一刀拍在馬身上,馬兒嘶鳴一聲如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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