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一臂

確認過葉元點繪道師的身份後,盧輝恩對葉元點的態度頓時也好上了不少,他指向畫卷問道︰「此處為何是一片空白?」

整幅畫都以墨跡暈染了黑夜,留白的斑點除了黑夜中的漫天飛雪,還有那被松雪堆積的地面,然而在畫中的雪地上,有著一處空白之處,與雪地還有黑夜交織在一起,分外突兀。

也是因為這份留白,使得原本的道韻變得殘缺,整幅畫的價值因此對于修士也有了大幅度的下降。

但葉元點的這幅畫,本就不是為他人所作,他只是心有所感下,將自己腦海中的畫面記錄下來。

「那,本應有一個人。」葉元點眉頭微皺,似仍在努力思考與回憶著。

「有一個人?」盧輝恩疑惑道。

他仔細看去,留白處的畫面下方,堆疊的松雪上,有著些許的凹陷,果真如葉元點所說,他原本想在此處畫的,是一個人。

不過盧輝恩神色中的疑惑反倒因此更濃了幾分,那松雪凹陷太過淺顯,就似那站在雪地上之人,輕盈的沒有重量一樣,是女子?

盧輝恩的注意力都完全被這留白所吸引,看畫之人永遠無法揣摩作畫之人的心境與真意,他甚至都已經忽略了,自己需要一位繪道師的初衷。

葉元點無奈一嘆,他的確想畫的是一位女子,但是腦海中那位女子太過朦朧,他根本無法看清其容顏,只記得這雪夜,還有那位女子,都對他很是重要。

不再糾結于畫作,葉元點知曉現在無法想起,也許只因還不是時候,這些年來他在閉游村內,心境也平和了不少。

「把石小壯放出來吧。」葉元點平靜道。

盧輝恩聞言,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弟子去把石小壯放出來,他則是仍舊仔細地觀摩著葉元點的畫作,這畫作雖然因為那片留白,導致道韻出現了殘缺,但是與他之前那些零散的山石草木比較起來,還是好少了太多。

盧輝恩自己都不記得,在自己虛神感知力減弱之後,有多長時間沒有過這種,置身于大道內的感受。

正當他沉浸于其中時,葉元點卻一揮手中,將已經干涸地畫卷起,握在了手中,他的動作極快,很是流暢,以至于盧輝恩的感知突然被打斷,都來不及有所反應。

這種類似悟道的狀態突然被打斷,令盧輝恩很是不適,就似有人中斷破壞了他的修行,他眉頭緊鎖道︰「你在做什麼。」

「收走我畫的畫。」葉元點理所當然道,「那些被你買下了,歸你我無話可說,不過這幅畫,是我的。」

盧輝恩的面色愈發陰沉,化虛境後期的威壓頓時涌出,他緩緩道︰「我也沒說過我要買這些畫,從今以後,你就在我身邊給我作畫即可。」

葉元點眉頭皺起,這盧輝恩的言辭,赫然就沒把他當人看,只是當做一個幫其修行的工具罷了,甚至就連修士之間基本的尊重都沒有。

「你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我,石小壯的手臂是你斷的。」葉元點輕嘆道。

盧輝恩听到這話語怒極反笑道︰「是我又如何,你莫非是畫傻了,連修士間實力為尊都忘了?」

話語間盧輝恩手中一道靈元揮出,下一瞬就在葉元點身前半寸外,劃出一道溝壑。

葉元點看著地面磚塊中裂起的溝壑紋絲未動,盧輝恩則理所當然地認為,是自己出手太快,以葉元點的實力根本難以捕捉。

殊不知是葉元點對他揮出的這一道靈元早有判斷,因此根本沒有選擇閃避。

「師尊小心,前輩他很強!」游思見狀趕忙提醒道。

听到自己弟子的話語,盧輝恩心中一滯,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繪道師都應擁有修為。

就算修為再弱,但擁有修為才能感知天道,這是繪道師最基本的前提,可到了現在,盧輝恩察探下,葉元點依舊如一個凡人一樣,沒有修為的波動。

除非此人修為遠在我之上!此事絕不可能!盧輝恩心念百轉道。

而就在他反應到這一問題的瞬間,葉元點一腳邁過那溝壑,竟直接朝著盧輝恩走來。

「放肆!你以為你是繪道師,我就不敢傷你?」盧輝恩說道。

他言辭雖是警告,但是身子卻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非他所想,完全是出于他的本能,待他察覺到時,面色頓時青紅交替,想自己堂堂化虛境,竟會懼怕一個沒有修為之人。

心中惱怒下,盧輝恩又是一道靈元揮出,以他化虛境的修為,哪怕是一道看似隨意的靈元,都蘊含著恐怖如天威之力,在場他的歸一境弟子,無人有把握接下這一擊。

然而下一刻,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畫面,卻讓他們所有人呼吸都為之驟停。

葉元點平靜地抬起手,迎向了盧輝恩揮向他的靈元,緊接著,就將這一道靈元捏得粉碎。

這一幕太過匪夷所思,超乎了所有人的理解範疇,盧輝恩呼吸急促地又向後退了一步,失聲道︰「你有修為!」

在他的推斷下,葉元點如果有修為,只意味著一件事,葉元點的修為遠遠在他之上,而方才一瞬葉元點捏碎他靈元的動作,似隱隱間也印證了他認為最不可能的推斷。

「停下!別靠近我!」盧輝恩驚恐地看著葉元點。

這之前在他眼中文文弱弱,如同書生模樣的青年,此時卻成為了令他膽寒的惡魔,似乎這儒雅的外貌,也不過是惡魔所披身的皮囊。

盧輝恩焦急中,又是揮出了數道靈元,之前的他還有所保留收手,擔心會傷的葉元點太重,此時的這數道靈元,全部蘊含著他貨真價實的化虛境後期修為。

它們帶著銳利的響聲飛出,緊接著就在葉元點的掌心中,化作碎片重新消散于天地間。

徒手捏碎修士駕馭的靈元,此事已完全超乎了盧輝恩的認知範疇。

他幾乎沒有停頓中,多年的戰斗本能下喚出了自己的道器,剛握在手中就想有所動作,然而當他目光重新聚焦于自己身前時,葉元點的身形已經如鬼魅般,出現在了他面前。

盧輝恩心神劇震,恐慌還未來得及將他徹底淹沒,撕裂的痛楚就從他身體一側傳來。

淒厲的嘶吼回響于整個院落內,這是今日這院落,第二次響起這般淒慘的吼叫。

上一次是盧輝恩斷去石小壯一臂時,石小壯的痛苦嘶吼,而僅僅幾個時辰之後,盧輝恩自己的一只手臂,就這樣硬生生地被撕扯了下來。

這般痛楚比之被靈元一擊斬斷,還要強烈數倍不止。

觸目驚心的場面令盧輝恩的土地皆是不敢做聲,他們就連手持道器,保護自己師尊的念頭都無法生出。

修士在歸脈境時肉身都經過強化,這種一個修士將另一個修士手臂強行撕扯的畫面,完全不可能發生于修士的搏斗中,也正是認知之外的事情,才更顯得陰森恐怖。

「你到底是誰!」盧輝恩額頭因疼痛遍布汗水,強忍著痛楚問道。

「你自己把我找來,又問我是誰,不覺得很愚蠢嗎?」葉元點聳了聳肩,將盧輝恩的斷臂丟棄在他面前道,「你斷了石小壯一臂,我也只要你一臂,很公平。」

盧輝恩听到這話後,差點就要昏死過去,他覺得自己今日極有可能是被人算計,才會落得這般下場,那石小壯要是早說他背後那位繪道師有這等實力,他也不敢這般隨意造次。

想到這盧輝恩心中苦澀更多,凡人斷去一臂是殘疾,而修士斷去一臂,修為實力都會因此大打折扣,他這少去得一臂,阻礙他日後修行不說,還會成為他今後與人交手的破綻。

此時石小壯正好被盧輝恩的弟子待會屋內,他們二人臉上的神色出奇的一致,實在是盧輝恩因疼痛跪倒在葉元點面前的畫面,另他們無法理解。

主要是這屋內除了地面那一條溝壑外,也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跡,帶盧輝恩的弟子倒是機敏,趕忙與自己其他的師兄弟站在一起,和石小壯以及葉元點保持好距離。

葉元點看到進入屋內的石小壯,沖他點了點頭,石小壯除了面色慘白外,斷臂處傷口齊整,也已被冰封,沒有造成任何二次的傷勢。

相比之下,盧輝恩看上去就慘烈得多,就連葉元點看著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盧輝恩,都有了些許歉意。

他畢竟一直沒有出手過,對于力道的拿捏還是不太準確。

「你沒事吧?」葉元點蹲子認真地問道。

听到這話,盧輝恩都快要哭出來了,聲音顫抖道︰「沒,沒事,晚輩有眼無珠,前輩教訓的是。」

「沒事就好。」葉元點微微頷首中站起身,就準備帶著石小壯離開。

他只覺得既然事已了卻,待下去也沒意義,可盧輝恩看到就要離開的葉元點,心中卻有了怪異的感受,似乎這一切也結束得太過輕易,這位高人也太過好說話了些。

他面色微松,就低頭準備撿起自己的斷臂,想著還能搶救一下,再續接上,然而自己的斷臂旁,出現了一雙黑靴。

葉元點又一次折返到盧輝恩面前,蹲,一本正經道︰「你都知道我在閉游村了,我有點擔心會不會懷恨在心,以後來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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