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夢與現實

蕭清遠沒有把葉元點的異樣放在心上,全當他是還沒睡醒,很快又將葉元點驅趕到了虛遙修煉的道場上,讓他繼續與其他族人共同修煉。

重新回到道場的葉元點眉頭微皺,他此時身軀都已是孩童稚女敕的模樣,盯著自己的雙手看了半晌,他以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聲音低聲道︰「是夢?」

緊接著他的眉頭便皺得更緊,因為關于夢境另一端的記憶,正在快速地抽離模糊,在這般狀態下他的大腦一片混沌,對于虛遙這一端的記憶愈發清晰,而進入血祖殿前,他經歷的種種過往,都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散去。

一連過去幾日,葉元點處于這種狀態下,蕭沁雅自是發現了自己孩子的異樣,輕聲問道︰「琊兒,你怎麼了?」

葉元點痛苦地抱頭道︰「娘,我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蕭沁雅溫柔一笑道︰「是關于什麼的事情呢?和娘說說看,也許娘親能幫你想起。」

葉元點呼吸急促,他思考得越多,腦海中對于過往的記憶就愈發模糊,一切的一切都似蓋上了一層薄紗,只有零星的碎片閃現,沉默了片刻後,他無力道︰「娘,虛遙神石。」

「嗯?琊兒你在說什麼呢。」蕭沁雅不解道。

「在後山,有我們虛遙的聖物!」葉元點抓住記憶中一塊碎片堅持道。

蕭沁雅神色微怔,旋即輕輕拉著葉元點稚女敕的手離開了他們的住處,柔聲道︰「走吧,娘帶你去後山找找看。」

以蕭沁雅化虛境的修為,僅過了片刻的時間,二人就來到了虛遙的後山,虛遙的範圍極大,整片後山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邊際。

在葉元點的記憶中,虛遙神石在一處深潭內,與祖靈庇天陣在一起,因而他聚精會神,想要找尋到記憶中的那處深潭,蕭沁雅也不心急,帶著葉元點御空飛行中,把虛遙後山仔仔細細地找了個遍,她特地放慢了飛行速度,讓修為尚淺的葉元點可以看得清楚。

半個時辰後,蕭沁雅揉了揉自己孩子的頭,寵溺道︰「琊兒是不是記錯啦。」

葉元點怔怔地望著下方,他記憶中明明當年後山有著一個深潭,可今日任他如何找尋,都沒有看到那處深潭,他眉頭緊鎖,不甘願地望向四周,又找尋了片刻後,雙目中的迷茫更濃,他的腦海已漸漸在將尋找深潭的初衷遺忘。

「琊兒,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蕭沁雅擔憂地模了模葉元點額頭,將靈元探入葉元點體內,察探著自己孩子身體有沒有異樣,片刻後她才松了口氣,如今已是築道境的葉元點體質比之前強了不少,在她一番檢查下沒有任何問題。

「娘,我們為什麼在這里?」葉元點揉了揉眼楮問道。

「你不是要找虛遙神石嗎?」蕭沁雅略微怔楞回答道。

「虛遙神石?我不記得了……」葉元點疲倦地打了個哈欠,「娘我們回去吧。」

蕭沁雅寵溺地拉起自己孩子的小手,只當他是因自己這段時間不在虛遙,眼下回來後想讓自己多陪陪他,才特地編造出虛遙神石,她沒有說什麼責備的話語或是露出不耐,帶著葉元點回到了母子二人的住處。

因為身處虛遙,除了隱約中關于虛遙的記憶還能與他勾連,之後無論是他在蒼虛還是在塞外邊域的記憶,都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消散,葉元點對于過去記憶的掙扎漸漸放棄,心中默認那一切或許真的只是一場夢,既然夢醒了,夢中的一切自然應當忘記。

虛遙的生活祥和平靜,麒麟小火每天陪伴在葉元點左右,蕭沁雅離開虛遙的次數逐漸減少,不再那般頻繁,就連大長老蕭長空對葉元點的態度也好上了不少,曾經葉元點印象中的這位大爺爺,總是對自己不冷不熱,如今也變得慈祥溫和。

年幼的他沒有再離開虛遙,過上那段饑寒交迫賣字畫為生的生活,少年時候的他在蕭沁雅的教導下,修為一日千里扶搖直上,就碧落星域年輕一輩中,也是位列天驕之一。

日子有條不紊地前進著,不過在葉元點的心中,他一直有著一個執念,也是他在夢中記憶幾乎于消散殆盡後,僅存的一根絲線,這根絲線被他緊緊地抓住,等待著有朝一日去驗證。

葉元點站在虛遙那巨大的湖泊前,望著碧波蕩漾的湖水,他依稀記得,在這湖水的下方,有著一個虛遙地宮,在那地宮內,有著一個做石殿。

這是他對于幼年那場夢中,僅存的最後一絲記憶,若是這份記憶也為虛假,葉元點將會對那場夢徹底釋懷,全當是兒時自己天馬行空想象之下,捏造的另一段人生。

深吸口氣,葉元點一躍之下進入了湖水內,很快就沿著湖水蜿蜒的洞穴,進入了地宮,當重新踏在巷道冰冷地地面時,他的心卻前所未有的火熱,關于那段夢境中的一切,差一點就要被他徹底放棄遺忘,可于此時此刻,或許他就要抓住什麼,來證明夢境的那端,才是真實的存在,自己如今身處的,是虛幻的夢境。

地宮巷道錯綜復雜,他花費了一些時間,走過了幾個岔路,才走到了地宮的盡頭,狹窄的巷道豁然開闊,兩側霧氣彌漫,狀若虛無,數丈高的石門巍然屹立,如鎮守幽冥的關口,分隔陰陽兩界,外來者一旦踏入其中,終是回頭無岸。

葉元點抬起手,指尖觸踫到石門的瞬間,那股熟悉的冰涼再次襲來,手掌摩挲石門間,它隱隱有著厚重的低吟,恍若其千百年來,亙古不滅的悲鳴。

他的心跳很快,以至于感受到莫名的壓抑與沉悶,葉元點推開石門間,石門內傳出隆隆巨響,裂縫中投來的火光,似幽冥兩岸的鬼火,陰森淒然。

石壁搖曳的鬼火,將葉元點俊逸的面容映的明滅不定,就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難以揣測。

「娘。」葉元點聲音沙啞道。

他緩緩地轉過身,望向身後的蕭沁雅,這些年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刻畫上丁點痕跡,絕美的容顏下虛遙聖女尊貴氣韻愈發凸顯,她就似九天之上的女皇,玉手指掌中可號令天地間的一切。

蕭沁雅秀眉微蹙道︰「琊兒,你不該獨自來這。」

她的這句話更堅定了葉元點心中的想法,葉元點轉過身望向石殿內的幾台,那尊棺墩就安靜地躺在那,任由石殿內光火如何燃燒,都無法侵擾祭壇上的那片黑暗,就如生與死的界限不可被打擾。

寬闊晦暗的石梯是那一端唯一的通路,從明亮漸變至昏暗,將那條界限模糊,這條通路,似也通向了葉元點夢境那一端的真實。

「娘,棺墩內有什麼。」葉元點話語中,一步步踏上了台階,在他的記憶中,這個棺墩內應當有著一根青銅墨筆,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在他看到,或是拾起那根青銅墨筆的瞬間,夢的那端被他遺忘的種種,都會被他重新想起。

蕭沁雅沒有回答葉元點的話語,她靜靜地邁入石殿,望向周圍燃燒的幽綠火光,以及執著登上石梯的葉元點,她只是安靜地等待著,任由他去尋找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

雙掌觸踫到棺墩的瞬間,冰寒的氣息再次涌來,葉元點的眉宇間都凝結了一絲冰霜,他的手掌還能感受到棺墩邊緣略有殘缺的稜角。

定楮望去,整口棺墩樸實無華,沒有任何紋樣雕飾,唯有歲月的滄桑向著葉元點壓下,這口棺,他開過。

不再有遲疑,葉元點雙掌就欲用力,可那棺蓋卻自行緩緩地向著一旁移動,與棺體磨動中,傳來悶悶巨響。

借著微光映入棺墩的瞬間,葉元點整個人如石化了般,呆滯在了原地。

蕭沁雅輕聲一嘆道︰「娘親和你說過的,當年虛遙老祖身隕道消,肉身也消散于天地,但是後任的虛遙之主,還是為他修建了這座石殿作為安葬之地,那座空蕩的棺墩,就象征著老祖靈魂的長眠之處。」

疲憊的腳步聲在大殿內響起,葉元點走了兩步後,坐在了石階之上,那個棺墩內,沒有他記憶中的青銅墨筆,正如蕭沁雅所說,其內空蕩無物,它的存在,只不過一個象征罷了。

「娘,是孩兒錯了。」

伴隨著這一聲悠長的嘆息,葉元點于此刻徹底放棄了對于夢境那端追尋,因為到頭來,那只不過是一場夢罷了,在幼小時天馬行空的一場夢,只是當時那一切都太過真實,讓他多年來難以釋懷,可今時今日,這一切也到了該放下的時候。

這麼長時間來,被葉元點緊緊握住不放,那記憶中的最後一根絲線崩斷開漸漸化作虛無。

血祖殿內,那三根被他點燃的長香,其中第一根已經化作一灘灰燼堆積在圓鼎內,第二根長香也已經燃燒大半,再過少許時間,就將完全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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