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卷蒼虛動許天 第十六章 赤蓮鎖天陣

尸王飛快地穿梭于地宮巷道,濕稠的長發胡亂的飄散在腦後,露出了他的眸子,只是他眼中相較于先前的混亂,此刻竟透了幾分清明。

那青色水滴,讓他想起了些許模糊的過往,雖還有諸多未明之處,然而此刻,他只想去找那青色水滴的主人,在其身上,似存在著自己生前解不開的結。

葉元點回過頭,雙眼微合,此刻他的處境,確實如暗紅衣袍男子所說,已是自身難保,自己的修為在三人面前,蒼白無力,甚至沒有任何反抗的資本。

暗紅衣袍男子推搡了下葉元點,催促他加快動作。

想來可笑,作為「永夜」中的殺手,暗紅衣袍男子一生見血無數,活人他殺了不少,如今卻怕起了死人。

開死者棺木,打擾其內亡者,這種有傷天和之事,他反倒認為自己萬萬做不得。

上古千年至今,世人對死亡總充滿敬畏,然天道死,輪回散,人死不得復生,亡魂無處安放。

而棺,便是肉身長眠之地,亡魂棲身之所,因不見天日,故無受驚擾。

可眼前這兩丈余長的棺墩,讓人不免心生奇異,究竟是何等存在,會沉眠于如此巨大的石棺中。

葉元點雙掌觸踫到棺蓋的瞬間,那已讓葉元點感到近乎熟悉的冰寒,再次涌入他體內,竟讓他的眉宇間,凝結出了淡淡的寒霜。

掌心可以感受到棺墩上殘缺的稜角,整口棺墩雖樸實無華,沒有任何紋樣雕飾,可歲月依舊在上,刻畫下了屬于它的痕跡,萬古滄桑,渾厚的威壓近乎實質般,朝葉元點碾壓而來。

葉元點額頭稍有凝固的傷口,再次崩裂開,血似沿著酒樽滑落的瓊釀,蘊著溫熱,化開他眉宇間的寒霜。

心中暗道一聲得罪,葉元點雙掌剛欲用力,棺蓋卻自行,緩緩地向一旁移動,與石棺磨動間,傳來隆隆的悶響。

隨著棺蓋的移動,微弱的亮光,若黑夜中朦朧月色穿過林間枝丫,劃下一道模糊的輪廓。

二人皆探出頭,勉強能夠看清其內,葉元點眉頭緊蹙,幾乎要撞在了一起。暗紅衣袍男子則發出一聲輕咦,目露疑惑。

棺內無尸,唯有一桿青銅墨筆,靜靜地盛放。

「拿出來。」暗紅衣袍男子又一次催促道。

葉元點盯著那青銅墨筆,他伸手探入石棺中,沒有任何異動傳來,那青銅筆桿就這般輕易的,被他拿在手中。

指尖輕輕摩挲著青銅筆桿,長約四寸,筆桿尾端有著四顆凹槽,似有空缺,一條細長的青銅鎖鏈帶著銹跡,纏繞在筆桿上,形似封印,筆鋒同樣是由青銅所致,根本無法用于正常書寫。

可葉元點,竟一時間看著手中的青銅墨筆,整個人陷入了呆滯。

暗紅衣袍男子目露不耐,他不知曉,也不想明了葉元點此刻心中所想,右手朝著葉元點猛地一揮,蠻橫的靈元直接將葉元點轟飛了出去。

葉元點如斷線的風箏般,從祭台上砸了下去,發出一聲悶響,躺在地上像個死人,一動不動。

許還只听耳邊傳來一陣悶響,他本靜望著倒在血泊中的韓怡,突然遭到打攪,暴躁間就欲出口呵斥,才發覺躺在地上氣息似有若無的葉元點。

石殿寂靜無聲,石棺發出轟鳴,棺蓋緩緩地合攏,暗紅衣袍男子接過青銅墨筆,仔細端詳下,也著實看不出絲毫特別之處,好奇之下,忍不住將靈元注入其中。

「咚」青銅墨筆從祭台上跌落,撞向石梯發出了幾聲清脆之音,好似宴席敲擊著鐘鼓,回蕩在整個石殿,清晰地落入在場每一個人耳畔。

暗紅衣袍男子疑惑地收回自己的手,但見掌心有一道裂紋,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向他手臂,不待他有任何反應,就如細網般包裹他全身。

他迷茫中,張了張嘴,只覺得嗓子里似吞了烙鐵一樣火熱,體內流通的每一滴血液,都似岩漿,焚燒著他的血肉。

他終究還是托大了,只因自己心中的好奇,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易老望著頃刻間,便化作灰燼的暗紅衣袍男子,心中感慨,最後能活著離去的,竟只剩下許還與自己。

「該是時候離開了。」易老長嘆道。

韓怡已死,那至寶之物也就已落在許還近前,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易老所帶來的二人,皆是他培養多年的親信,沒想到就這般輕易的折損于此,不過相較于離開此地後得到的好處,易老確信一切都將值得。

與易老相視少許,許還不置可否,轉身朝著青銅墨筆走去,那青銅墨筆靜靜地躺在他與葉元點之間,古樸無華,銹跡斑斑,絲毫不會讓人將其與至寶聯系在一起。

瞥見倒在地上的葉元點,他咬了咬牙呼出口氣,自語道︰「若是他的修為再高一些,就可以替韓怡承受換血之法。」

許還沉悶的腳步聲,好似踏在自己的心跳上,葉元點雙眼微眯,只覺得眼前的世界一片渾濁,他隱約間可以看見不遠處已經冰冷的軀體,她流淌滲向自己指尖的鮮血,還帶著溫熱。

石殿外,石門前。

韓怡望著葉元點的背影道︰「先前你說,可是真的?」

葉元點步子略緩道︰「若有朝一日,他要你死呢?」

韓怡淒然一笑道︰「我與他看過世間山川,見過春朝綠杏,度過冬日隆霜。」

她輕撫巷道石壁,螢火微芒,倔強的透過她指尖,發出著它的光亮。

「我這一生,足夠了,若他要我死,我也願意。」韓怡抹了抹嘴角的晶瑩道。

葉元點轉過身,定定地望著韓怡,待她說完。

「只是我一直想,有朝一日,要是能和他一起死,該多好。」她帶著哭腔,怯弱道。

只覺身體無比疲倦,倒在地上的葉元點又合上了眼,他心中嘲笑道,什麼他若讓你死,你也願意吶,果然到最後,你還是想活下去。

許還朝一旁吐了口唾沫,神情又恢復到先前的瘋狂與愉悅中,雖然如今變數眾多,然而所行之人,也大多如他所想,除了易老外,都死了一個遍。

就在他彎腰,準備拾起地上的青銅墨筆時,異變再起!

一個漆黑的身影驟然沖入石殿,他喘著粗氣,一眼就往望見了倒地的葉元點,與其身旁的許還。

尸王目中帶著憤怒,誤以為葉元點此刻的慘狀,乃是許還所為,一個照面就到了許還近前,不待許還有任何反應,一掌將他掀飛了出去。

許還口噴鮮血,似一顆皮球般在空中劃出一個弧線,準確的撞在了祭台下的石梯上。

剛剛落地,許還口中又吐出一口鮮血,氣息陡然萎靡,然而尸王不知何時,又立于他身前,其身散發的恐怖氣息,讓許還的靈魂都為之顫栗。

尸王抬起手正欲揮下,一道強橫的靈元從側面轟出,哪怕他身軀高大,依舊被震飛了數丈之遠。

易老目露怒色,剛僅秒瞬間,尸王就重創了許還,若非自己修為恢復,換作先前,出手若稍慢分毫,許還就將殞命當場。

而若是許還死于此地,他自認哪怕自己活著走出虛遙谷,也絕無可能逃過許塵一族的追殺。想到這易老心中更怒,周身靈元奔涌,向著尸王而去!

尸王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吼,右臂無力的垂落,顯然在剛剛一擊之下,也是吃了大虧,然而他卻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同樣朝著易老撲去。

許還甩了甩頭,尸王這一掌,把自己摔的七葷八素,他一把拭去嘴角的鮮血,茫茫然地尋找著那青銅墨筆。

「那是!」許還心髒都似漏了一拍,震驚道。

他非但沒找著青銅墨筆,此時卻見不遠處的血泊中,有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葉元點吃力地從地上一點點爬起,每動一下,他的骨頭都發出 里啪啦的響聲,在對他發出著抗議。

好不容易站起了身子,他的長衫早已被染的血紅,葉元點望著依舊倒于血泊中,沒有了生息的軀體,默念道︰「我便完成你的願望,讓他和你一起死。」

許還目睹葉元點站起的背影,如同見了鬼一樣,道︰「你!你還沒死!」

葉元點轉過身去,一把將被鮮血浸濕的長發捋到腦後,鮮血順著其額頭不斷地滲出,將他的半邊臉映的血紅。

他左眼仍舊明淨澄澈,右眼卻染的猩紅噬人,長衫上還有未干涸的鮮血不斷地滴落,似九幽羅剎,出深淵冥府,來塵世索命。

那青銅墨筆被他拿在手里,死死握住,一道道血漬順著上面的鎖鏈劃向筆尖,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

葉元點沖著許還咧嘴一笑,那笑容中透著瘋狂與偏執,從筆尖墜落的每一滴鮮血,都帶著淡淡的幽茫,浸潤入地面上半丈余長的溝壑中,被其貪婪地吸收的一干二淨。

那溝壑中逐漸泛起幽綠的霞光,閃爍間越發明亮,如有生命般彼此聯結,欲勾勒出一玄妙的圖案。

而地面上那七根石柱,驟然亮起赤紅的光芒,似蘊含奇異之力注入地面,溝壑中幽綠的光芒逐漸暗淡,取而代之的,乃是那沖天而起的赤紅火光!

石殿震顫,帶起滾滾煙塵,一道道圖案似燃燒了般,以七根石柱為中心匯聚在一起,構成了一朵赤紅的火蓮!蓮生七瓣,每瓣蓮花上的紋樣,都無比晦澀玄奧!

這火蓮似迎九天而上,若是天要阻攔,也將在它的火炎下,被焚燒殆盡。

易老從濃煙中沖天而起,由半空中俯視而下,一滴豆大的汗珠從其眉心滑落,他聲音帶著沙啞,與無法置信道︰「地靈八陣——赤蓮鎖天陣!」

煙塵略微消散間,刺目的紅芒,勾勒出葉元點肅殺的輪廓,他立于整個陣法的正中,手中青銅筆桿正散發灼熱,與腳下大陣相連。

許還難以置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沖葉元點吼道︰「你是誰!」

葉元點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一字一頓道︰「你和許屹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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