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樂極生悲(下)

第七十二回 歡洽而喜闔家游苑歌舞 樂極生悲竇橫尋仇泄憤(下)

刺客本來就有些招架不住,再加上這十幾般「兵器」一齊襲來,不由得分神去抵擋一陣,而盧嘉瑞揪準這個機會,忽然加速出劍進攻。他飛身隨劍躍起,使出連環雙飛腿踢踏而去,刺客在回刀應敵時,已是不及,被盧嘉瑞順道砍殺下去,只好棄刀抽手,一個後翻滾,欲要月兌離廝殺圈。盧嘉瑞就手將刀挑到一邊,雙腳落地後直接旋轉一身,又飛出旋風腿,正踢中刺客胸前脖子下,刺客中了重重的飛腿,趔趄兩下,就向後倒了下去。盧嘉瑞是怒火中燒,舉劍直接就要刺下去,了結刺客性命。

「慢!他是奴小叔竇橫!」鐘明荷突然大喊道。

方才刺客殺進來時,逃出去的逢志便飛快跑到衙門捕房報案,這時捕房的幾個捕快早已經趕到,一哄而上將刺客擒住。

「你是何人?何故要闖進我府中行凶?」盧嘉瑞喝問道。

「休問何人,我恨不得宰了你,狗雜種!」刺客一邊拼命掙月兌,竭力喊道。但是,他的雙手已經被捕快綁了起來,刺客還欲要沖出來,腳踢盧嘉瑞,卻被兩三個捕快死死架住。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行凶于我!」盧嘉瑞又喝問道。

「你叫竇橫?正是我家小叔子?」這時,鐘明荷走近前來,問那刺客道。

「呸!我沒有你這樣的嫂子!與人勾搭,毒死親夫,我大哥死得不明不白!我恨不得連你一並宰了!」刺客惡狠狠的喊道,「你們一對狗男女!一對奸夫*婦!」

「小叔子,你誤會了!」明荷一听竇橫這麼說,急了,但一下間又說不出許多,便說道,「你大哥是被別人毒死的,差點嫂子我也丟了命,是盧老爺搭救了我,還幫扶、收留了我和我娘親!」

「我不信!不是你們毒死我大哥,我大哥怎麼死的?」竇橫一邊掙扎,但兩個捕快抓得死死的,竇橫動不得,他一邊說道,「定是你們有了奸情,被我大哥察知,便毒死我大哥,好你們雙宿雙飛!」

「小叔子,你錯了!不是這樣的!」明荷急得哭了起來,感到百口莫辯的痛苦。

「別嗦了,押回衙門再作計較!」捕快頭兒說道。

「軍爺,你們看這樣好不好,這事有些蹊蹺,就咱們自己處置行不行?」盧嘉瑞听明荷說的,大概明白了幾分,就暫時不想將竇橫送官進監牢,好後邊私下了結。

「盧老爺,這樣不行的,他已經犯了命案,必須得見官了!」捕快頭目說道。

「命案?我沒事,就算做演練劍法而已!」盧嘉瑞急忙說道。

「這廝闖進府門時,殺死了臨時頂替寇偉的門童,又在芳菲苑門口處,盧金攔阻時,將盧金砍死了!」邱福在旁插話說道。

「小叔子!你放心,明荷會想辦法救你的!」鐘明荷一听竇橫殺了人,要見官,便抽泣著說道。

「那勞煩軍爺交代獄中照顧則個,回頭我自會酬謝!」盧嘉瑞只好說道。

于是,捕快們將依然怒氣沖沖的竇橫押出盧府,回衙門去了。

聚集芳菲苑中的人也散了去。盧嘉瑞交代邱福將盧金和臨時門童的尸身裹起來放好,待官府鑒證後,送城西火場燒化了去。

盧嘉瑞與鐘明荷回到書房,便有冼依良差明月過來問安,明月見老爺沒事,便回後邊去稟告依良了。

「真是嚇死人了,以前在外邊遇到劫匪都沒有這般害怕!」鐘明荷說道。

「那些劫匪武功哪有竇橫這等高強?要不是娘子叫人來幫忙,向他狠力扔家伙,恐怕還沒有這麼快制服得了他。」盧嘉瑞說道,「但廝殺半日,他也已有些力竭了,再斗下去,他很可能被擊殺而死于非命。娘子這一來也是救他一命,真是萬幸。」

「不過他是妾前面夫君的親弟,相公得想辦法救他出來!否則他竇家血脈怕是就沒有了!」明荷說道,用手揉揉眼楮,又想要垂淚的樣子。

「方才我就不想讓捕快將他押回去,奈何他殺死了門童和盧金,犯了命案,我就算有心周全他,也不容易!」盧嘉瑞說道。

「無論如何,相公定要解救他出來,你就當解救的是妾好了。不然,妾心里一輩子都過不去,再不能安樂了!」明荷這回真的掉下眼淚來。

「好了,我自會想法子的。好在我跟知縣白老爺和提刑司公事房老爺都相熟,這兩人又有些貪錢,先在縣衙設法疏通,減免他的罪,不行再到提刑司去疏通,多使些銀子上去,讓這個竇橫活命應該是沒問題。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免不得要吃些苦頭!」盧嘉瑞說道。

「那相公多使點銀子,讓他少受點苦也好。」明荷趕忙說道。

「這個自然,我使些銀子,保證他在聊城監牢不受苦,解押出去路途少受苦,但到了外邊,我就無能為力了。」盧嘉瑞說道,「按大宋律度,如若他能幸免死罪,當會被刺配充軍。」

明荷一听竇橫能免死,心里掠過一絲慶幸,但再听說要刺配充軍,又悲哀起來。

「回頭我親自去拜見白老爺和房老爺,交代邱福去打點衙門各處及監牢,同時讓邱福去跟竇橫說明竇老爺冤死情狀,免得我等在外面想方設法營救他,他還當我是惡人,仇恨未解未消,他日他有幸出來還來尋仇!」盧嘉瑞說道。

「邱福怎麼說得清楚?他又不知道整個事情來龍去脈。」明荷說道。

「那叫逢志去說?」盧嘉瑞又問道。

「逢志也不行,年紀小小,毛頭毛嘴的,說出話來人都不信,況且有些事他也不清楚知曉。」明荷又不同意。

「算了,那我去跟他說知吧!」盧嘉瑞只好干脆地說道。

「也不好,竇橫他正不相信相公,相公去說,只會激起他的仇恨與憤怒!」明荷依然反對,說道。

「那怎麼辦?就我等在外面使錢忙乎搭救他,他還蒙鼓里,回頭當我為仇敵?」盧嘉瑞疑惑地問道。

「妾去跟他說!」鐘明荷止住淚,決然地說道,「妾不便拋頭露面,那就打扮成男人裝束,與邱管家一起去給他送飯,然後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跟他說清楚!」

「那好,就隨你吧!」盧嘉瑞想了一想,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同意鐘明荷的想法,由她去見竇橫。

竇橫剛被押走不久,盧嘉瑞便帶了逢志,帶了三十兩銀子,親到知縣白將度老爺家中拜訪。

門童報進來說盧嘉瑞求見,白老爺便知道他是為著方才家里宅院被歹徒襲擊事而來。他早想好了,此等惡徒本就是人中殘渣,死不足惜,且別說受害主家來說項,就是不來,他也會從重判決,絕不輕貸,該刑的刑,該殺的殺。這樣,一來可以讓人知道他明正典刑,嚴厲治安;二來這類亡命之徒殺一個少一個,落得地方安靖;三來這號人犯了事多半也只有自己扛挨,不會有人來打點疏通,了了就了了。而如今犯事到盧嘉瑞這個大財主家,說不定盧嘉瑞還會使錢來求加刑罰,順水人情,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呢?看來總歸會有一注外財來的。

白將度听得門童稟報,連忙吩咐領進來,自己迎出客廳門口來。兩人見過禮,便踱回客廳內坐定奉茶。盧嘉瑞率先開言道︰

「白老爺,今日家門不幸,遭遇匪難,幸得縣里巡捕房捕快及時解救,轉危為安,驚魂甫定,特來拜謝!」

「唉,聚源兄不必客氣,維護地方平安,使百姓安居樂業乃本官職分。歹徒惡劣,入宅行凶,乃本官維護不力之過。不過,幸好聚源兄身命無恙,歹徒被擒,本官自當從嚴從重懲處,該刺配則遠遠刺配,該殺定然判殺,以絕後患!」白老爺說道。

「多謝白老爺了!在下此來倒不是此意。」盧嘉瑞話鋒一轉,說道,「後來得知,這名沖入敝府欲圖行凶者,正是在下第五房妾前夫在外游蕩多年之親弟,之所以攜怒而來,皆因一時誤會,並無他故。」

「嗯?!聚源兄來為凶徒求情?本官听捕房張都頭稟報,凶徒砍殺貴府家人兩名,然後與聚源兄你死我活的廝殺了幾十回合。如是誤會,何至于此?」白將度疑惑地問道。

白將度心想,他盧嘉瑞來不是求加重刑罰,而是要求減輕刑罰,那更好辦。因為他家是受害者,要求減刑本來就比加刑容易,他要放過凶徒,更合乎情理法理,但作為審案官,則可以更多的索取些。總之,他盧嘉瑞上門來請托,銀子是少不得的。

「不說求情,本來就是誤會,」盧嘉瑞說道,「還請白老爺轉圜則個!」

「這樁案子事發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聊城豪門大家,兼且眾目睽睽,要捂著不報有極大難處!」白將度一邊說一邊看看盧嘉瑞,又說道,「不過既然是聚源兄之家事,本官自當盡力。」

盧嘉瑞起身走出客廳招呼,逢志進入客廳來,遞上一個布包。盧嘉瑞接過布包,然後放置到茶幾上,說道︰

「這三十兩銀子區區微意,敬請白老爺笑納!」

「聚源兄不必客氣!」白將度瞥一眼那布包,看見鼓囊突兀之物,便笑著說道,「那本官就按輕罪議處,定他一個過失殺人罪?」

「能不能開月兌他罪名,無罪釋放?」盧嘉瑞看看白老爺,問道,頓一頓,又說,「當然,如若白老爺辦妥,事後定當重報!」

「嗯,這個極難。這麼多人看到,命案難了,本官也不好一手遮天!」白將度想了想,說道。

「我另外再出兩百兩,如何?」說多了也不過是銀子的事,盧嘉瑞想,就直截了當地說道。

「聚源兄的忙,本官自然要盡力幫,只是要從死罪完全開月兌出來,絕非易事,本官確實難以一手遮天,上上下下都得疏通才是。」白老爺擺出一副作難的樣子,說道。

「好吧,那再加一百兩,供白老爺疏通上下關節之用,如何?」盧嘉瑞又說道,他知道,這白將度貪錢,不給夠他是不行的。

「聚源兄,有句俗語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殺人之事,眾目睽睽,人都死了,這麼多人看得見,實難掩蓋開月兌,要堵住上下經辦官吏的嘴,蒙上他們的眼,真的很難!」白將度說道。

這下盧嘉瑞有些模不著頭腦了,他不知道是這白將度嫌給的銀子不夠還是這事真的辦不到。如若是嫌銀子給的不夠,那他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自己也不想再加了。如若是真的辦不到,那也只好作罷了。

盧嘉瑞轉念一想,如若給這竇橫罪名完全開月兌了,就放出來,他是鐘明荷前夫的親弟,在這聊城地面上行走游逛,于自己畢竟也是一個梗,算不得什麼好事。盧嘉瑞想,莫若就讓竇橫受一場「活罪」,刺配去充軍,說不定他這等殺伐氣極重之人,在行伍間歷練,還能殺出個名堂來,求得安身立命之所,或者也可以求得一個小小前程,那倒反會是一件好事。

于是,盧嘉瑞說道︰

「既如此,那就依老爺說的,按輕罪發落好了。」

「當然,雖然有極大的難處,如聚源兄定要給他開月兌罪責,也不是不能夠,只是要費許多功夫,多破費些錢鈔罷了!」白將度見盧嘉瑞有退縮的意思,便又說道。他想,要上鉤的大魚是不能輕易放掉的。

「正如白老爺所說,這畢竟是命案,要完全開月兌罪責是極難辦到的,在下也不想白老爺為這事過多為難,玷辱了老爺的官聲。這人犯了如此大罪,吃些苦頭也是應得的。」盧嘉瑞這回堅定起來,說道。

「既然這樣,也好,聚源兄也不必破費太多,本官依律發落就是了!」白將度本來只想多榨一些,不想盧嘉瑞當時心意就改變了,但也沒辦法,只好說道。

「在犯人發落上,還請白老爺多關顧些。按輕罪議處,盡量刺配得近些,刺配到安靖一些的地方去。再有,在本地監牢關押中,敢請白老爺吩咐牢頭獄卒看顧些,讓他少吃些苦頭。」盧嘉瑞說道,「事畢之後,在下依舊會再使人送一百兩銀子來酬謝白老爺。」

「好說!好說!」白將度笑容滿面地說道,「聚源兄請托之事,下官焉有不盡力幫辦之理!」

兩人談妥,盧嘉瑞便告辭回府。

盧嘉瑞回到府中,來到後堂上,依良、萱悅、潔如、冬花都前來問安,大家都慶幸並夸贊老爺武功高強,否則結局就都不敢想象的了。冬花交代丫鬟們排出飯菜,一起吃晚飯。盧嘉瑞問道︰

「五姐呢?」

「她扮妝與邱管家出去,這許久的都還沒見回來,不知怎的了!」大娘冼依良回答道。

鐘明荷女扮男裝,跟隨邱福到監牢去看望竇橫,打點牢頭獄卒,結果如何了?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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