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情種與千金(中)

第二十七回 連馬坡得救留情種 鳳塢鎮亡妻遺千金(中)

當盧嘉瑞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溫暖的炕上,他坐起來,看屋里是一派喜氣布置。紅紅的窗紙、嶄新的繡著大紅花的被褥、床帳上掛著的紅花和絲帶、門上貼著的大紅雙喜字,還有房門外屋檐掛著紅紅的燈籠——這顯然是個新婚的婚房。

盧嘉瑞坐著,正納悶之時,門外進來一位女子,身著喜服,手上捧著托盤,托盤上放著盤碗食物。

「公子醒來了?都沉睡了一日一夜了,也是該醒了。」女子將食物托盤放下在屋里桌子上,走過來炕邊說道。

「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到這里的?」盧嘉瑞惶惑地問道,他一時記不清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了。

「公子真好記性!昨日近晚你漂在河里,凍得昏死過去了,正好奴家去河邊打水瞧見,將你搭救上岸的。」女子說道。

盧嘉瑞頓了頓,低頭想,又抬頭疑惑地看看門上的大紅雙喜字。女子就又說道︰

「這里是連馬坡,屬于太原府汾州地方,奴家叫翠蓮,這是奴家新婚的婚房,不幸夫婿新婚之時卻被征發去代州充軍,也是昨日早上剛走,家里也沒有其它干淨的房間,就將就著讓公子睡在這里了。」

「多有叨勞,小生真是感激且過意不去!」盧嘉瑞說道。

「客氣的話兒就不說了,如今日頭都快落山,公子都睡了一日一夜了,也該餓壞了,奴家弄了點吃的,公子先吃個飽餐吧!」翠蓮輕快地說道。

說完,也不等盧嘉瑞搭話,女子將餐食拿出來擺好,轉身出去了。

翠蓮落落大方,讓盧嘉瑞很是有些感慨,覺得這女人不像一般粗鄙的村婦,是個通情達理之賢淑女子。

盧嘉瑞起身,一看自己的一身衣裳也是簇新的,他猜想自己穿的肯定就是翠蓮丈夫的衣裳了。管他呢,吃飯再說吧,他確實要餓壞了!

盧嘉瑞吃完飯,正坐在凳子上,想著方才的情形,回想昨日的事,一對老夫老妻慢慢兒走進房來。老伯須發皆白,背也駝了,拄著一根棍子;老伯母也是滿頭的白發,約略也有些駝背。看著兩老人走進來,盧嘉瑞連忙起身施禮,說道︰

「小生見過伯父伯母!小生有禮了!」

「公子不必多禮,坐著吧!」老伯緩緩說道,口中牙齒已缺損不少,眼楮也只半開半眯。老伯母只是陪著微微笑笑,沒有說話,但可以看到嘴里牙齒相比老伯更少些。

盧嘉瑞讓兩位老者坐下,然後自己也坐下。

「小生不幸落難,幸得老伯一家相救,真是感激不盡,正不知如何報答才好!」盧嘉瑞說道。

「公子如何落水,漂流到此的呢?」老者語氣慢,一字一字的,拖長了音調,問道。

「說來話長,」盧嘉瑞剛想說個來龍去脈,想想也不對,外邊情況不明,也許在通緝逃兵,他不敢直接報上真名,急切之間胡亂編造一個名字,說道,「小生賤姓陸,單名興,乃恩州武城縣人,欲到忻州去訪友,前邊路途上看到一望無際的大原野,不禁興致昂然,遂仰望高天,縱情策馬疾馳,不料竟奔逐至一處懸崖絕壁邊上,馬兒突然轉身,將小生甩落懸崖,正跌落到村邊這條河流上。小生饑寒交侵,幸好遇上有人在上游流放木頭,就攀上木頭漂流到此,九死一生,又正巧遇著老人家媳婦到河邊打水,將小生救起。」

「哦,原來是這樣。」老伯說道,又問,「陸公子沉睡了整整一夜一日,睡得好不好啊?這飯菜可口麼?這是我家媳婦親手燒的哩!」

「好吃!好吃!」盧嘉瑞說道,「叨擾老伯一家,小生除了感激,就是于心不安了!」

「唉,陸公子不必這麼客氣,在這里好好兒安心呆著養傷,養好了再走不遲,不著急的。」老伯說道。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小生一旦傷愈,就離開回去。只是這些日子還要叨擾老伯一家。」盧嘉瑞說道。

「哪里!哪里!」老伯還是拖長音的語氣說話。

「陸公子能在這里住上一段時間,俺們一家也是很開心的,這也是緣分嘛!」老伯母這時開口說話了,語調也是頗為慢騰舒緩,半開的眼楮定定的就看著盧嘉瑞。

「真是多謝老伯與伯母了!」盧嘉瑞又說道。

繼而,對話停頓了許久,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時而微笑,時而神情莊重,一下大家不知說什麼了。

「嗯,嗯——」老伯在那嘴巴不停,似乎要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

「老頭子,你說啊!」老伯母催老伯道,這下盧嘉瑞知道他們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的了。

「老伯想說什麼盡管說,小生一定洗耳恭听!」盧嘉瑞說道。

「嗯,嗯,這事怎麼說呢?嗯,嗯——」老伯還是囁囁嚅嚅,說不出什麼來。

「老伯您老就直說無妨,要是家里有什麼困難,小生不便住在這里,小生理當馬上離開。」盧嘉瑞想想也急了,自己是寄人籬下,想不出老伯會有什麼話不能開口對自己說的。

老伯又「嗯,嗯」了一會,老伯母也都在一旁催促,老伯方才鼓了很大的勇氣似的,面色也變得莊重嚴肅起來,鄭重其事地說道︰

「那老朽就斗膽說了,望公子休要見怪!」老伯捋一捋白胡子,又頓了一下,說道,「老朽就這麼一個獨苗兒子,剛娶媳婦回到家門沒幾日,卻就被征發去從軍,公子都看到了,公子所睡的房間就是他們的新房。」

「這個小生知道了,方才嫂子送飯來時提起過。也真的是不巧,新婚之際卻被征發去從軍,小生也提替老伯和嫂子惋惜呢!」盧嘉瑞說道。

「小兒去從軍倒也罷,可是老朽就這麼一根獨苗,要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老朽兩口可就沒個人養老送終了!唉,可嘆!」老伯唉聲嘆氣地說道,「你看俺們如今的身子骨,都已經是風燭殘年了!」

「老頭子,你就快點說話嘛,說出來啊!」老伯母在一旁催促說道。

「這,這,怎麼說嘛?」老伯吞吞吐吐似乎很難以說出想說的話。

「老伯,老伯母,有什麼事只管直說,你們一家救了小生一命,恩同再生父母,如有什麼吩咐,小生能做到的,縱使是赴湯蹈火,定然也毫不推辭!」盧嘉瑞趕緊離座施禮,說道,「要是小生不便住在這里,小生這就走。」

盧嘉瑞說罷,就起身,準備離去。

「哎,不是不是,公子盡管住下無妨,老朽不是這個意思!」老伯趕忙攔住,說道,「公子坐下,听老朽說——」

盧嘉瑞看老伯真的沒有逐客的意思,就又坐了下來。

「嗯,既然公子都說到這份上了,那老朽真的直說了!」老伯似乎又一次下了大決心,說道,「老朽是想,小兒新婚那麼幾日就被征發去從軍,也不知媳婦肚子里有沒有種下種子。如果有了,當然極好,不管將來怎麼樣,總算可以盼得家有後繼,不但田宅薄產有所托付,就是老朽老婆子兩個也有人孝養送終。如果沒有,公子知道,行伍中死生難料,萬一不幸,家傳無後,老無兒孝養,終無人安送,一家淒涼。如今天意將公子送到這里,老朽覺得那也是福緣,就想不如讓俺家媳婦給公子伺寢,直到俺家媳婦有胎氣,診明有孕,公子方才歸去。話說起來,甚是唐突,老朽也是萬難,方說得出口,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啊?」

「這何如使得?」盧嘉瑞趕忙說道,「老伯一家救小生一命,小生已是感激不盡,如何還忍心做這等苟且之事?」

「啊,不,不,這不是什麼苟且之事,老朽是求公子施惠呢!」老伯連忙說道。

「這事傳揚出去,小生名聲受損自不必說,還要辱沒了老伯家門,這如何能行呢?」盧嘉瑞想一想,又說道,語氣卻也沒有那麼決然了。

「這個公子不必擔心,公子就在家里這小院內好好呆著養身,不要出門去。俺們家在村子的這一頭,鄰里也沒有靠近的人家,公子不出門去就不會有人知道的。在房里呆膩了,公子就在小院子里閑步,每天酒飯由俺家媳婦侍候著,到小媳婦有了胎氣,再在絕早的天色里讓公子出門歸去,誰也不會知道的。」老伯這下子說得有了精神,繼續說道,「小兒結婚也有好些日子了,才離家出的門,往後小媳婦有了身孕,別人也不會說什麼的。只就有俺們兩個老頭老婆子和小媳婦知道,不會傳到外面去的,就算小兒回來了,他也不會知曉得個中秘密,只當是自己的親兒女。」

「可是,可是,小生總是覺得有些不妥,……」盧嘉瑞本身就是一個熱血青年,又是久渴望甘露,盡管嘴上說不敢不妥之類,多少有些客套意味,但心里無疑是樂意甚至渴望的。

「有什麼不妥的呢?就這麼定了,公子就不要再推托了!」老伯說得有些氣急起來,反而語速更快,意表更清晰了。

「那——那——那小生……」盧嘉瑞也只得這麼說道。

「唔,那這就好了嘛!」兩個老人如釋重負一般,老伯不等盧嘉瑞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松弛了面部本來緊張的表情,微笑起來,然後與老伴兩人巍顫顫地走出了房間。(本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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