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情種與千金(上)

第二十七回 連馬坡得救留情種 鳳塢鎮亡妻遺千金(上)

卻說上回說到盧嘉瑞偶然看到王安遠將軍密函,引發王將軍恐慌而憤怒。王將軍欲要處罰盧嘉瑞,盧嘉瑞臨機應變,取得王將軍信任,王將軍隨之卻問盧嘉瑞避禍之策。

于是,兩人秘密商討了半晌,結果是決定派心月復到潞州和汾州探听消息,一伺蔡京一行到來立即飛馬趕回來稟報,然後派出一隊強干心月復猛將,在太原府到忻州的路上,扮作劫匪強盜,設伏將蔡京來人一網打盡,不留活口。以此讓朝廷追查不到實證,只能以盜匪猖獗,欽差遭遇劫財殺人了案。

王將軍就按著計劃準備著,一邊派心月復快馬到潞州、汾州和太原蹲點守候蔡按察使的動靜,一邊挑選十名心月復猛將演練突襲陣戰,並到太原至忻州的路上踏勘地形,選定設伏狙擊的地點。

上次護送代州信使的陳勇、盧嘉瑞、馮立、沙孟四人當然入選,既是勇將又是心月復,另外六人也是王將軍親自挑選的心月復勇將。

大觀四年春二月的某一日,潞州的探子飛馬來報,說蔡按察使車隊三日前出了潞州城。又過了兩日,汾州的探子飛馬來報,蔡按察使一日前出了汾州成,往太原來。又過了一日的午間,太原的探子飛馬來報,蔡按察使已經于今早出了太原城,正往忻州趕來。

于是,王將軍命陳勇偏將立刻帶領換了偽裝的狙擊隊疾馳出發,趕到先前選定的山坳埋伏等候。這是從太原去往忻州的必經之路,在他們算好的時間,太陽下山之後,蔡京及其衛隊一行十多人馬隊出現在蜿蜒的山路上。

官樣的蔡京跨馬在中間,傍邊跟著隨從模樣的兩三人,另外的是一隊刀槍齊備的軍士。軍士的頭領則押在後邊,卻是一位白鎧甲、銀盔冠、手握長槍的青年頭領。看得清楚,來人進入了伏擊圈,陳偏將一聲胡哨,十位勇士催馬呼嘯著殺將過去!

「留下買路錢!」陳勇等按著攔路劫匪的套路,邊喊邊沖殺過去。

蔡按察使的馬隊顯然被突如其來的喊殺聲震驚了,人慌馬亂。但青年頭領高喊道︰

「都別慌,幾個劫匪,怕他作甚?有我蕭挺在,量他小丑奈何不得!」

這邊軍士稍稍穩定,那邊陳勇他們已經殺到,雙方人數相當,差不多是捉對廝殺起來,只將蔡按察使和他的兩個隨從圍在中間。

雙方交戰了許久,陳勇他們知道這回遇到了勁敵。方才蕭挺的喊話,陳勇听得清楚,因為他對蕭挺的大名也曾經略有所聞。此人是御林軍中的年輕猛將,武藝高強,身手不凡,會使槍棒刀劍斧矛等多種兵器。他曾在一次陣戰中沖入敵陣解救被困主將,一人力戰三敵將,並將三敵將通通擊殺,不但救出主將,而且將戰局扭轉,反敗為勝,擊退敵兵。蕭挺也因此一戰成名,威震御林軍,威名在大宋軍旅中傳揚。

王將軍和陳偏將都沒想到這蔡京竟然搬來御林軍的勇猛戰將護送他來按察河東路。

陳勇正跟蕭挺交手,只戰了十幾個回合,就感到難以招架,又不好逃開。正當陳勇戰不勝退不能之際,盧嘉瑞卻已將對手劈于馬下,一聲呼喝「我來了!」,接過來戰蕭挺。陳勇正好讓開,月兌身去跟別人廝殺,由盧嘉瑞接戰。

盧嘉瑞自恃藝高而膽大,在陣戰中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無所畏懼的那股豪氣。他對蕭挺也是一無所知,雖然剛才漏眼看到陳勇與蕭挺交戰中,感覺到這個對手十分的了得,卻也激起了他挑戰的。

盧嘉瑞與蕭挺大戰三十幾回合,漸漸地覺得這回真的踫到了勁敵對手了。對方一支長槍使得出神入化,進攻凌厲狠毒,回防縝密無懈可擊。盧嘉瑞的長柄大刀揮得如風輪飛旋,砍、劈、刺、挑、剁、削,諸多技法都用上,就是無法傷著對手身上一根毫毛,而且對方還毫無懼色!盧嘉瑞想,要是其他對手,早被剁成肉醬了。

雖然自己也未曾讓對手佔到什麼便宜,盧嘉瑞感到了從未曾有過的壓力,甚至有一絲絲瞬即飄過的恐懼了。這是盧嘉瑞從未有過的,因他一向對戰勝敵手都信心滿滿,現在卻不是了。再戰十七八回合,盧嘉瑞尚未找到破綻擊敗對手,盧嘉瑞便開始思想計策,怎麼破解對手招數。

而正在這時,他看見蔡京趁著軍士這邊混戰,只身匹馬逃了出去,已經折返來路,向太原方向狂奔了很遠。盧嘉瑞趕緊邊接招邊將蕭挺引導到陳偏將邊上,陳偏將快速解決了對手又來接戰蕭挺,形成盧嘉瑞、陳勇對蕭挺二對一局面,再戰幾個回合,沙孟也沖上來,圍著蕭挺廝殺。盧嘉瑞便對陳勇、沙孟喊聲︰

「你們敵住這廝,我去追殺那逃去的財主!」

于是,盧嘉瑞縱馬收刀跳出圈外,再一夾馬背,疾馳追趕蔡京而去。不多一會,盧嘉瑞看見蔡京的騎馬在前邊狂奔,他再夾馬背,催馬追去。看看要就接近了,盧嘉瑞回頭看一下,竟也看見後邊遠處方才對戰的對手也正舉著長槍,率領兩騎軍士跟著追來。

盧嘉瑞心頭一驚,難道陳偏將與沙孟兩個都已經敗下陣了?前邊狙擊潰敗了?一種不祥的念頭涌上腦際。陳偏將不敵這對手是不出他的意料的,但他與沙孟兩人抵敵應該還是可以的,至少不會至于這麼快就敗下來。這時,盧嘉瑞的腦子飛快地轉動,有生以來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性命之虞的擔憂。

盧嘉瑞的馬跑得飛快,看看就要追上了,忽然蔡京馬失前蹄,「撲哧」一下,翻倒在地,盧嘉瑞躍馬就到跟前。蔡京打個滾,急翻過身來,驚恐地看著盧嘉瑞。盧嘉瑞迅即將大刀扔到一邊,跳下馬來,朝蔡京作個揖,然後將蔡京扶起來,換到自己的馬上,一邊說道︰

「有人出錢收買少保大人的頭顱,我等原本要做這單子買賣,如今我不殺少保大人,請少保大人趕緊逃走吧!」

驚疑中,蔡京在盧嘉瑞的幫扶之下,爬上了盧嘉瑞的坐騎,依舊向著太原方向狂奔而去。盧嘉瑞也趕緊上了蔡京原來的坐騎,岔向一邊的小路跑去。

「壯士高姓大名?將來有機會下官好報答一二!」蔡京忽然回頭問道。

「在下盧——嘉——瑞——,不勞大人記念!」盧嘉瑞卻特別大聲地喊道,還將自己的姓名說得特別清楚,然後狠狠一夾馬背,從小岔路上迅速竄開去。

盧嘉瑞跑的是岔道小路,換來的又是蔡京坐的一匹穩妥卻跑得不快的馬,盧嘉瑞只有拼命催馬奔跑。他不斷的用雙腳夾那馬肚子,馬還是跑不起來。盧嘉瑞性急,干脆不斷用韁繩狠狠抽打馬的後背。

幾次抽打之後,馬匹居然暴怒起來,忽然間在蜿蜒高低不平的小路上不顧一切地拼命向前狂奔。盧嘉瑞此時也是狂燥不已,馬匹越是瘋狂奔跑,他越是抽打得狠,竟至于人與馬都瘋子一般,沒命的只管往前沖。

疾馳不多一會,飛一般狂奔的馬猛然間緊急甩頭轉身,回向相反方向,盧嘉瑞猝不及防,被拋摔開去——原來前面是一個陡坡,馬跑得太急,幾乎沖下坡去,緊急轉回,馬的雙後腳已經跌下陡坡,兩前腳還爬在陡坡上。盧嘉瑞被摔下陡坡,滾了下去,馬匹努力攀爬幾下,卻爬回了坡上去了。

盧嘉瑞滾下陡坡,腦子還清醒,想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到。沒有樹木抵擋,沒有高一點的雜草,也沒有突出的石塊什麼的,盧嘉瑞的身子只順著陡坡滾下去。好在他身穿甲冑,頭上綁緊了頭巾,身體保護得還好,不至于輕易被摔傷。

盧嘉瑞腦子在被甩出的瞬間好像忽然清醒了很多,生命的意志依然堅強,不至于被甩被滾懵了,糊里糊涂的傷了殘了死了去。

「 」一聲,盧嘉瑞滾出了陡坡,凌空掉了下去,落在一條河里,狠狠的沉了下去。河水的寒冷登時有如針刺一般,讓盧嘉瑞更加的清醒起來。

幸好盧嘉瑞小時候學會了浮水,不然這回要淹死在這無人知曉的河里了。他努力往上劃水,冒出了水面。他感到沉重堅固的甲冑,極不方便在水中游動。他頂著寒冷,將甲冑月兌去,把頭上的綁帶頭巾通通都扯了,然後向岸邊游去。盧嘉瑞一邊游,一邊抬頭看看兩岸,竟都是陡坡或絕壁,並沒有好上岸之處。

二月里雖已經是春天,但這回正是春寒陡峭,河里的水恰是冰雪融化匯流而來,是刺骨的寒冷。

盧嘉瑞一邊努力順流游去,一邊找尋可以上岸的岸邊。家人的音容笑貌、經歷往事的點點滴滴不斷在腦際浮現而過,難道就要這麼死去嗎?關于死的念頭偶或一閃而過。

然而,這時候,那些和扣兒以及新婚妻子欒小姐的閨中美事卻不斷的翻涌上來,給了盧嘉瑞極好的安慰以及求生的渴望與勇氣!

盧嘉瑞振作一下自己的心神,睜大眼楮,掃看河面和兩岸。忽然間,他看見幾條黑灰黑灰的東西漂浮在河面上,他努力向上挺一下,發現是幾段大大的木頭。

真是吉人自有天相!這讓盧嘉瑞十分驚喜,一定是有人在上游伐木而後流放木頭漂到下游去。他趕緊靠過去,努力爬到一段大木頭上坐穩。這下好多了,雖然還是冷,但起碼不必再費力去游水了。

盧嘉瑞在木頭上穩穩地坐定,任由木頭順水漂流,一邊繼續尋找可以上岸的岸邊。

這時,在瑟縮之間,他想到了這次陣戰,竟然遇到了跟自己相匹敵的對手,這個敵將確實身手非凡,幾乎使盧嘉瑞後悔以前自己曾有過的以為天下無敵的狂傲,這個教訓也差點要他用命換來。

盧嘉瑞想到陳勇和沙孟他們,他們武藝應該比自己遜色不少,本來就明顯不是敵將的對手,戰敗了也不奇怪。他只求老天憐憫,他們兩人抵敵一個,能臨機應變,相機逃月兌。但盧嘉瑞卻也憂心,也許敵將正是了卻了陳勇和沙孟他們幾個後才轉過來追殺他的。但他又想,敵將的職責是保護蔡京,一定是看見他追殺蔡京,他們才月兌離廝殺回馬救主,這樣陳勇和沙孟他們也應得以安全撤退了。

放走蔡京,盧嘉瑞時而有些追悔的難過,策劃已久的計劃,竟因自己的一時心軟而功虧一簣,覺得有些對不起王安遠將軍,對不起陳勇這幾個弟兄。但他想想最後不殺並放走蔡京也許是管用的救命的一著。如若他把這太子少保河東按察使蔡京大人這麼個高官殺了,不但敵將非得要追上來剿殺他,就算僥幸逃離了,也跑不到哪里去,終歸要被緝捕,難免一死。現在好言放生了蔡少保一命,這蔡少保肯定會叫敵將不要再追了,他才得以月兌離險境。而陳勇他們也好因此逃遁而去,作為劫匪強盜,到處都有出沒,朝廷也無法追查。

盧嘉瑞腦子思緒正涌動之際,卻看見河流岸邊開闊起來,流水也漸漸平緩許多,岸邊平坦了。在右邊岸邊前方,黃昏的迷蒙之下,看見隱約有村鎮房屋的影子了。他手腳並用,努力地劃水,讓木頭漸漸地往岸邊靠過去。

盧嘉瑞劃水靠近岸邊時,看到一名女子正在挑著木桶打水,急忙叫道︰

「救命!救命!」

然後手腳並用拼命劃水往岸邊靠過去。

那女子抬頭看到有人竟劃木而來,甚為驚訝,遲疑一下,說道︰

「快劃過來!我幫你!」

等盧嘉瑞的木頭稍稍靠近了,女子伸出扁擔,叫道︰

「抓牢,我拉你!」

盧嘉瑞趕緊用盡力氣劃水靠去,一旦夠得著就伸手去抓住扁擔的一頭,由女子拉到岸邊。

勞累、饑餓、寒冷、水泡,最後竭盡全力的劃水,使盧嘉瑞此時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在確實得救之後,生命的意志力就驟然失去了似的,整個人一下垮了架子。

女子將盧嘉瑞拖拽上岸放下時,盧嘉瑞是一陣暈眩,就在迷糊中沒有了知覺。(本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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