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故事,要從帝都大旱,水神上岸開始說起。

青羅大陸,一半是地,一半是水。?

地上四國,各據一方,東乃旭國,西乃暮國,南乃炎國,北乃涼國。

——

炎國,帝都有個九千歲,名為楚烠,十八歲權傾朝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手下東廠個個如狼似虎,其性情詭譎乖張,傳言殘暴嗜血,專橫狂狷,殺人如麻,手段陰辣,據說進了東廠大牢的人,無一不是受盡萬般折磨而死。

朝野上下,乃至稱為萬歲的炎皇,見到楚烠,皆是恭恭敬敬叫上一聲九千歲督上大人。?

帝都三年大旱,田野間寸草不生,民不聊生,不少百姓,紛紛怪罪于楚烠的惡貫滿盈,咒罵聲此起彼伏。即便如此,礙于楚烠的心狠手辣,倒也沒有人敢造次。

而水里,則只有一國——水國。

水皇八萬歲生辰那一年,水皇後誕下一女,取名水夭夭,自此,整個水國開始天翻地覆。

可以說是老來得女,水皇對這個寶貝疙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完全到了溺愛的地步,什麼心尖子、肺葉子、眼珠子、命根子,全都是。

一代水神水夭夭,就在這樣的氛圍中,基本上蟹將見到她都不敢橫著走,平平安安茁茁壯壯長到了十五歲。

「夭兒啊——」水皇含著笑,深情款款地喚著自己的寶貝疙瘩,「你年幼時,父上曾贈與你一塊石墜子,可還記得?——」。

「當然記得啊——」水夭夭眨巴眨巴眼楮,右眼下角一顆小巧淚痣,湛藍色的水眸極為好看,「是四歲那年父上掛在夭夭脖間的——」。

「沒錯——」水皇點了點頭,接著開口,「那石墜子乃是水國之皇的象征,將來大有用處,你可要好好保管——」。

「父上,夭夭知道了——」水夭夭甜笑,露出一口潔白的小貝齒,天真乖萌。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背著個小包袱的水夭夭,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水國。

「等我上岸抓到那個偷了我石墜子的小賊,我水夭夭,非宰了他不可!——」鼓著腮幫,面露凶光,水夭夭喃喃自語。

其實,水夭夭五歲那年,在水國最邊上玩耍的時候,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腦子一抽,救了一個溺水的七八歲差不多的小哥哥。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等累趴的水夭夭醒過來,救的人不見了,脖間的石墜子,也已經不見了蹤影。

本以為不過是件無傷大雅的事,卻不想,那個晶晶亮亮的石墜子,居然如此重要。

若是被父上知道,只怕她就算使出殺手 ,一哭二鬧三耍賴,加上她的母上大人撒潑耍橫,多半也不會輕饒了她。

就這樣,水夭夭,不得不,踏上了上岸尋物的路途。

「呼——」順利地上了岸,深吸了口氣,水夭夭一緊身上的小包袱,向著前方走去。

這應該,是水夭夭第二次上岸,第一次上岸,便是在四歲那年救人之後。

沿著一條不甚寬闊的小道,水夭夭蹦蹦跳跳,時不時飛起一腳踢飛個石子兒,明顯的,智障兒童歡樂多。其實,水夭夭的年紀,放在陸地來說,也算個大閨女,只是,水夭夭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被水皇寵溺慣了,便還有些孩子心性。

「哎喲,小姑娘,一個人這是去哪兒啊?——」迎面走來一個中年婦女,端著一盆子剛剛洗好的衣服,湊到了水夭夭的面前。

「我找人呢——」水夭夭腳步未停,繞過面前的中年婦女,不耐地回了一句。這地上的人,莫非,都是喜歡這般套近乎的?

「找人吶,這事兒好辦——」婦女一拍胸脯,眼里閃過一道精光,這麼標志好看的小姑娘,若能騙上山,寨主,一定會好好獎賞她一番。

「你知道怎樣好找人?——」水夭夭停了下來,轉過身,眉眼彎彎如新月,一下子轉變態度,若是踫上個會找人的,今兒便解決了事兒,還能趕回去舒舒服服泡個美水浴,也算她運氣好了。

「那可不——」膚色稍微有些黝黑的婦女,面帶喜色,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水夭夭,「姑娘跟我走一趟,保準兒讓你找到人!——」。

「那,行吧——」水夭夭掙開抓著的手,微微猶豫,還是點了點頭,也罷,走一趟就走一趟,她一個水神,還怕這些子人類不成。

「行行,小姑娘,跟著我這邊走——」見水夭夭點頭,婦女放下心來,也沒接著拉扯,徑直上前帶起了路。

然後,水夭夭,就這樣,跟著不懷好意的中年婦女,被騙上了賊窩。

走了好半會兒的功夫,水夭夭喘著粗氣,跟著婦女兜兜繞繞,淨在爬坡上坎,還好就在水夭夭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領路的婦女,終于停了下來。

「到了小姑娘,累壞了吧,進去喝口水——」婦女轉過身子,倒是沒怎麼喘粗氣,想來經常走已經習慣了,熱情地勸著水夭夭進去。

水夭夭抬起頭,長長圍繞的一垛土牆,內里是一座接一座造型古樸的小屋,鵝卵石鋪成的小道,打打鬧鬧的不少孩子婦女,偶爾濺起一陣黃土飛揚。

這,水夭夭瞪大了眼,似是第一次見到,畢竟,對于她來說,也算稀奇了。

「吁——」

「吁——」

齊齊的一片勒馬聲,還沒等飛揚的黃土落下,為首的面容有些凶煞的頭子高呼一聲,「楚烠那狗閹賊上山剿匪來了,娘們兒都給老子跑,其他的弟兄們,跟著老子與那老閹賊拼了!——」

水夭夭不知道,那個頭子嘴里的楚烠,具體是個什麼妖魔鬼怪,不過,話音剛落,村莊里一片哭爹叫娘忙不迭的逃竄的景象,就跟她在水國時,其他的侍女衛兵听到她的名號,反應都是一樣的。

帶水夭夭上山的婦女,也顧不上一臉激動的水夭夭了,徑直拖著自個兒的兒子好像叫狗蛋什麼的,跟著其他人一溜煙兒從後山跑了。

水夭夭貼心地,退到了一旁,把不甚寬闊的路道給讓了出來。

「嗒嗒嗒——」整齊有序的馬蹄聲,水夭夭抬起頭,循著聲音看過去,百來個人,統一的藏青色著裝,黑色頂帽,腰間配著長刀,神色皆是狠厲,似鷹隼一般的眼神。

「兄弟們,跟著老子與東廠的人拼了!」馬背上的頭子一揮刀,凶神惡煞,帶著身後數千人沖了過去。

以百對千,水夭夭以為,至少也要兩敗俱傷才對。

然而,事實是,這只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藏青色著裝的人,對土匪們單方面的屠殺。

這種大規模的血腥場面,水夭夭,是第一次見,無數噴灑而出的鮮血,汩汩的流著,倒下的人,一個接著一個。

不,水夭夭瞪大眼,陸地上的人為何自相殘殺,實在是,太過殘忍。

意念一動,水夭夭伸出掌心,連顆小水珠都沒能凝出。

「我擦!——」不受控制地,水夭夭爆了個粗口,她的神力,貌似,失效了。

然後,剛剛結束這一場殺戮,正立在原地擦著長刀的人,齊刷刷,看向了角落里落下的水夭夭。

倏地,藏青著裝的人,齊齊半跪在地,動作的一致性,一看就是常年訓練。

「恭迎督上!——」滿臉恭敬的神色,還帶著些敬畏,半跪的人群,朗聲開口。

鮮血滿地的正中,孔雀翎遮陽大扇下,緩步走來一個淡紫錦袍的人,袖間有金紅線繡成的妖異彼岸,似墨染就的發絲束在腦後,精致五官可以用瑰麗形容,尤其是那一雙丹鳳眸子,宛如工筆勾勒,紫色的胭脂沿著眼角暈染,仿佛綻開一朵重瓣彼岸,極為詭美,正是帝都九千歲,東廠督主楚烠。

「起吧——」幽幽如焦尾鳴箏的一道聲音,楚烠站定,輕啟唇瓣。

「謝督上!——」又是齊齊的回話聲,起身,各自站好。

水夭夭有些急,畢竟,突然之間她的神力失效,而且,面前站著一大片剛剛屠殺完的人。

「還有個活口?——」楚烠輕飄飄地掃了一眼,看著水夭夭,似是不悅。

「屬下失職——」齊刷刷跪倒一片,面容皆是敬畏之色。

活口?水夭夭眨巴眨巴眼楮,說的是她,不過,這架勢,下一秒,是不是就會像倒在地上的那些人一樣,汩汩的流著血。

不不,她水夭夭,可是一代水神,怎能如此,一上岸就被人給滅了。

然後,就看見,水夭夭上前兩步,停下,在地上打滾兒,極為熟練地,滾到了楚烠腳下。

「爹啊,夭夭錯了」鬼哭狼嚎的聲音,水夭夭眯著眼,以前,只要她犯了大錯,母上大人也護不住,父上拎著她思索著如何責罰的時候,這一招,屢試不爽。

不過,陸地上的人,她剛剛听了個小妹妹,似乎是喚爹,不是父上大人。

跪倒在地的一片人,渾身皆是一顫,如此活膩了的小姑娘,還真是第一次見,也不知督上,是會剜心扒皮還是割肉削骨?

「本督主,可生不出來你這麼大的女兒——」楚烠然然一笑,色澤及其頹靡的唇瓣輕啟,像一朵開在地獄黑暗深處不見絲毫光明的血色之花。

恭恭敬敬跪倒在地的人,無一人敢笑,皆是敬畏之色,看著水夭夭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水夭夭有些怔愣,這樣的人,第一次見,給她的沖擊感,著實太強。

一雙修長白皙的手,衣袖起落間,一把扼住了水夭夭的喉頸,輕而易舉。

涼意,從脖頸間清晰傳來,水夭夭雙腳離地,就這樣被懸在了空中。

「你你,我可是堂堂的水神大人水夭夭——」漲紅了臉,水夭夭喘著粗氣,艱難地吐出一句。放肆,她水夭夭,可是堂堂的水神大人,一個地上的人,竟然要殺她。

「呵——」喉間溢出一聲輕笑,楚烠湊近,絕美而陰森,「本督主,從來不信鬼神之說!——」。

緊了緊手里的力道,似乎,下一秒,手中縴細的脖頸,就會被折斷。

見識短淺孤陋寡聞你還有理了?!

若非窒息的感覺傳來,水夭夭,是真的,好想這麼回一句。

神力莫名其妙的失效,自己的喉頸被人攥在手里,她水夭夭,難道今日就要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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