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槁木

夢境于我們來說,是虛無的存在。反過來,現實就不虛無嗎?人的生命,和花的生命有什麼區別?生命力和花期看似軌跡不一樣,其實撇去過程,它們有著相同的生死命運。種子被撒下,身體沖出泥土,長出枝葉,開花,結果等等,仔細想來,和人的一生非常相似。

夢境有時候會給我們啟示,給我們想要的答案。醒來後,我們還會沉醉在夢里,回味夢里發生的事。我們甚至懷疑,夢境到底是不是真的發生過,或者即將發生。

「好想和他在一起,請讓我夢見他吧。」雲這樣祈求過,有時真的夢見了瀟燃。

那天,雲急匆匆從夢中驚醒。夢中的一問一答,都是夢的語言。夢像一位智者,虛無地存在著,並真實地拯救一個無助的女人。

「我還愛他嗎?」答案是愛的。

「我還能繼續愛他嗎?」答案也是肯定的。

「我們還會睡在同一張床上嗎?」曾經無所畏懼的瘋狂的愛在一起,幾乎死去的心活了過來,這樣的幸福感,雲自然是不會忘記的。但是,現在,她真的沒辦法張開雙臂,閉著眼楮,做男女之事。這就好比電影到了落幕的時候,哭也哭過了,感動也感動過了,這時候,放映者問觀眾,要不要再看一遍電影,一樣的前戲,一樣的高潮,一樣的結局。

電視上、書上、小視頻上的時尚戀愛達人教會人戀愛,並沒有教會人如何放手。戀人間放手時應該最先是劇痛,再是陣痛,到後來隱隱作痛,不是誰都能輕易熬過去的。

雲天生有瞎想的本領。這也是女人們共同的本領。女人天生的敏感,往往令男人害怕。有時候,他們會進行對決較量。在這過程中,當男人的謊言難以在女人前面站住腳時,他們通常選擇避而不談或者寄希望于坦白從寬。

痛是被動的,雲不可能主動向生活和愛情索要,就像當初她告訴瀟燃,「走吧,帶我走吧。」面對如此重大的決定,這句話也沒有試探的意思。她不喜歡試探。她喜歡直截了當。

經歷坎坷的一段路後,相愛的人還是面臨了漸行漸遠。這大概從他們的孩子出生開始就已有苗頭。所以,孩子無疑是婚姻或者愛情的第一道障礙。

很多夫妻就是在此期間,成為了純潔的室友關系。兩個人什麼都不穿,也沒有任何。

一張床兩個人睡,能使愛情升溫或者維持原有的溫度,一旦旁邊多了一個人,首先親熱起來就沒那麼方便了,關了燈,也會害怕發出聲音吵到孩子。即使在房間里放上一盆綠意盎然的虎皮蘭,也無濟于事。不安分的心只會因為呼吸了新鮮的空氣,而變得更加躁動。

與其說時間從指縫中溜走,不如說它是從大腿間溜走的。

小阿里轉眼快到了念小學的年紀,沒有戶口的他只能被送進離家較遠的私立學校。

「媽媽,你們能不能不要再小阿里,小阿里,這麼叫了。我已經長大了。他也是。」

「他是你爸爸,你要用尊稱,不要老是他他他的。」

「媽媽,別人都說我和他,哦不,和爸爸,一點也不像,說我是抱來的。」

「我生了你。你爸爸是第一個抱你的人。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听完,小阿里就跑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什麼風言風語,也不確定他的小腦袋瓜到底有了怎樣的思考。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多像何言啊。

雖然生下了孩子,雲的身材沒有一絲變化。她是一個有原則的人,此生唯一兩次不講原則,都與婚姻有關。她發誓,不會再有第三次。

她與瀟燃的關系,已如槁木死灰。

夢里,她帶著小阿里,回到夢開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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