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她……斷不會因此害我，想來，不過是仰慕瑞王殿下，一時迷了心竅才如此。」
正此時，陳意濃陡然出聲，楚夫人與長公主的目光紛紛落在她身上，楚夫人只覺得這小娘子可憐又良善。
于長公主而言，卻是有些除之而後快的念頭在。
她才與這小蹄子提起老六求她的事，小丫頭片子否了這事不說，如今還拿它來扣老六的黑鍋。
這丫頭才多大？就有這等宮中娘娘都不及的心眼，日後若真要將湘君嫁與沈家，不除去這陳家的小娘子，她母女二人怕是難以如願。
陳意濃自是不知長公主對她已有殺心，卻也不妨礙她提防著這位公主殿下，話才說完，又怯怯的縮進被褥里，看著著實可憐。
「殿下，娘娘過來了。」
所有人都有瞬間怔忡，長公主向來傲氣，能在她府中得稱娘娘的，怕也只有那位。
隨著淡淡龍涎香的襲來，當朝皇後，蕭氏，不緊不慢的踏進這間房屋中。
原本裝點極為華美的屋子，此刻卻生生被這位蕭後壓下三分，她生的實在太美，艷而不妖，端莊持重卻未有古板，瑩白面龐猶帶笑容。
唯有牡丹真國色。
陳意濃腦海里無端浮現出這句詩。
「這可是那位陳家娘子？本宮看著，是個可人疼的，嫵婧，你也莫要太慣著崇明才是。」
蕭皇後喚了聲長公主的閨名，就這麼穿著身正紅牡丹紋翟衣坐在陳意濃身邊，那雙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溫熱堅定而緩慢的傳遞給陳意濃。
陳意濃定定心神，這是她兩世為人以來頭回見到這位蕭後，上輩子她嫁給陸舟時，蕭後自囚中宮不肯見人。
是以她從未見過這位名義上的母後，當時她還在想，女子究竟是何等傷心，才甘願自囚？
可如今再回頭去看，只覺荒謬。
陳意濃拂去雜亂思緒，紅著眼圈，聲音又低又軟，眼淚珠子要掉不掉的懸在眼角︰「此事並非郡主的錯，實在是意濃不懂事，惹了郡主不快罷了。」
蕭後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這位嬌怯不勝風的小娘子，臉上表情還是端莊模樣，那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里卻盈滿興致。
會撒嬌賣乖、以退為進的小娘子不少，可能讓崇明吃苦頭的，她還是頭回見。
「皇嫂，平日里崇明是有些脾氣不好，可如何也做不出害人性命的事，更何況如今人證物證具在……」
長公主听蕭後開口就是說她管束不嚴，登時就拉了倚雲出來說話，卻好歹不敢造次，往日里她還在閨中時沒少給自己這位皇嫂下絆子，卻往往是吃的苦頭多，贏的時候少。
更何況如今眼前這位執掌後宮多年，手腕只會比當初更為老練圓滑，因此她對她是有些發怵，只敢以倚雲為證，多的污蔑的話，她是萬不敢說的。
「這丫鬟是郡主身邊的貼心人，長公主就算想屈打成招，也找個說得過去的人選才是。」
楚夫人看著穩重自持，嘴巴卻與楚雲岫如出一轍，又直又快，直愣愣往人心窩子里扎，偏偏長公主還說不出什麼話來。
「我想崇陽那丫頭想來也做不出什麼害人性命的事，她的性子我還是知道的，只不過這事兒又沒旁人看見，就此作罷，不過……」
蕭後說話慢條斯理，卻無人敢反駁，長公主雖不忿，卻也尋不出錯處，咬著唇思考片刻，才開口。
「那另一位陳家的娘子也是在她們兩人身邊的，她跟這位陳小娘子是姊妹，又受過湘君的好處，想來不會說話有所偏頗。」
長公主今日可算是講起道理來，陳意濃冷眼看著只覺好笑，由此可見，世間惡人並非都能肆意作惡，只不過是沒踫上比惡人還厲害的人罷了。
「姐姐心怡瑞王殿下，也不知是否會……」
對于利用陳意拂這件事，陳意濃毫無愧疚感，她們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如今有大好敗壞陳意拂名聲的機會，她如何就會放過？
長公主目光猛然落在陳意濃身上，那視線里飽含怒意，陳意濃像是被嚇著似的往蕭後懷里躲。
蕭後先是一怔，旋即又有些心軟。
十幾年前她也有個孩兒，受了事也樂意往她懷里躲，雖說那孩子沒能活下來，也不是個女女圭女圭，可如今這小娘子舉動，恰巧觸踫到她為人母的柔軟處。
蕭後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傾斜︰「我竟不知老六還有這份好人緣，不過想來是陳小娘子親口所說也不會差太遠，老六說到底是崇陽兄長，小娘子相思的心眼，可說不準。」
她發了話，長公主再恨也不好說什麼，只得拂袖而去，至于幫陸舟說話？
如今她的湘君吃了這麼大的虧，誰還有功夫管那麼個宮女肚子里爬出來的孩子？
眼見著長公主走了，以蕭後的身份也不便多留，同楚夫人寒暄過後，蕭後也領著人離開。
這場風波說到底鬧到陳家，陳意濃在蕭後跟前露臉，陳老夫人只得罰了陳意拂禁足抄經，但沈氏心疼陳意濃心疼的不行，頭一回使了手腕暗地里給徐氏母女下絆子。
沈衡又尋了藥材送來，自是後話。
春日過的極快，轉眼間就到了暮春，因著前段日子突發春洪，諸多舉子難以入京參加春闈，沈衡的科舉就往後推了一年。
兩人的婚約也因此延遲，沈家的身份畢竟放在那里，倘若沈衡沒個功名，陳家也不可能輕易將陳意濃嫁過去的。
只不過這件事早在陳意濃意料中，她倒不如何操心，更何況如今要緊的是如何透露消息給林首輔家那位萬氏姨娘。
「娘子，有些消息，听聞林家娘子走失後，那位萬姨娘時常去西塘春听戲，每月十五必定去一遭，您看……？」
這天，素秋就帶來好消息，正在翻閱賬簿的陳意濃微微凝眉，卻不急著去見萬氏︰「咱們先不去西塘春，你去外門找幾個機靈會來事的小廝吩咐過來，我有事要讓他們做。」
她記著西塘春曾出了個名動京都的角，按日子算，如今也該是那人入西塘春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