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魚躍龍門,激五湖四海浪潮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尤家

「睡了?」雍虞只胡看向凌沺問道。

他們圍著碳火,說著、聊著,天都快亮了。

要不是他們仨一直勸,有點兒掃興,這父女倆還能聊下去。

「睡了。」凌沺把大氅披在趴在老汗王榻邊睡著的胡綽身上,起身往外走了幾步,才低聲回道。

「竟是不知道你還有冷家血脈,怎麼樣?有沒有些激動?」雍虞只胡索性示意他去門口那邊,玩笑道。

方才老汗王說了很多舊事,胡綽也說了這幾個月的過往,他們也都知道了凌沺的身世,還有這樣的隱情。

「有啥可激動的,跟以前又沒什麼差別。」凌沺攤攤手,微微搖頭。

這事兒他真談不上有什麼激動的。

對冷家,他認知不多,雖然了解後,會有些尊敬和佩服,但這是因為冷家的事跡,而不是其他。

說實在的,他認了母親,雖然有覺得可以理解的原因,也有胡綽相勸的因素,但也未嘗沒有些不陽光的心思在。

他認了母親,而母親就住在長興,乃至于還是功勛之後、國公遺女,他帶胡綽回來這一趟,才有更大的可能。

說白了,就是有些利用之意摻雜其中,並不那麼純粹。

雖然對于很多事母親都並不知情,但其無論對他還是凌睿,也都有些太不作為了,縱有再多原因,也掩蓋不了她並不是一個真的稱職的母親。

哪怕已經相認,凌沺對此也並非沒有怨念,對母族也難有什麼認同感。

他不是小白花,也不偉光正,他是凌沺,一個偏執的、甚至在一些事上很偏激的家伙。

「這邊最近咋樣,沒什麼大事吧?」隨即凌沺直接先行問道,轉移話題,不再這事兒上多說什麼。

「挺好的。這場百年不遇的大雪災,反而帶來很多好處,讓我輕松了不少。」雍虞只胡搖搖頭,輕笑再道。

這場鋪天蓋地的大雪災,讓荼嵐各部都更直觀看到了,雍虞羅染這麼多年改制的成效和益處,愈發得到部民們的擁護。

而像克木祿部,以及一些葉護、特勤所部,在這次雪災後,對王庭的依賴會很大,來確保自己部落的更快恢復。

同樣的,在雪災下,王庭、朔北、都利等部,保存更好的,部落實力也與克木祿等部拉開,佔據了很大優勢。

這就使得,凌沺他們這個圍繞雍虞只胡的王庭嫡系勢力,實力遠勝其他各部,為雍虞只胡承繼汗王位,又更添數分安穩和輕松。

在打很可能打不過、耗不過,又有求于王庭救助、接濟的情況下,即便是讓一些人短暫的妥協或壓下野心,也足夠了。

新老汗王交替,會順利進行不說,雍虞只胡和呂傾,還會多更多可施展的余地。

這可是拉攏、分化各方的大好時機,一個利字,沒誰能躲得過去。

大好局面在前,雍虞只胡自然大感輕松愉快了。

「遠朔軍急忙向西,是黠胡有異動?」凌沺點點頭,隨即再問道。

他這段時間一直飄來飄去的,消息很不靈通,當下索性多問些,詳細的知道下情況。

「嗯。黠胡可蘭部,用三千匹戰馬換回等價糧草,但途中卻被人所劫,引發了黠胡各部間的相互交戰,整個漠北地域亂成一團,遠朔軍趕去,也是堵住天狼山、武胥山夾口,防止戰事波及到北魏境內。」雍虞只胡點頭回道。

「跟雍州那邊的事有關?」凌沺挑眉道。

「八九不離十吧。」雍虞只胡點點頭。

他給凌沺去信通知的事,表面看上去,跟北魏、跟大璟朝堂、跟凌沺,都沒有什麼關系,算是一樁武林盛事。

來年二月初三,雍州西海郡名門大派,攬月閣,將舉辦武林大會,不限中原一地,還邀請了西域諸國、梵山國、北魏等天下各國有名望的武人或門派參與。

明面上,各地武人籍此排個正式比武決出的天下高手榜單,以及各門各派的先後順序。

可實際上,此舉卻是起了攪渾水的作用。

雍州靈武郡尤家,將會借機起兵造反,同時其還聯絡克木祿部聯手,準備同時分別對大璟和北魏王庭發難。

這尤家,也是雍州門閥之一,只不過非是世襲國公之家。

其祖上,也是同大璟太祖一並起事之人,參與大小戰斗上百,但論功績來說,不夠顯赫,開國時僅賜予郡公之位。

然後這尤家似乎就邁不過這個坎兒了。

明明是雍州各家在大璟軍中最常青的那個,歷代也都為軍為將,幾乎也是次次大戰不落。

可就是沒能有一人得封國公,落了個一門三郡公,代代被推恩,家里各級爵位一堆,縣男縣子有的是。

說顯赫吧,也確實顯赫,大璟誰家封爵的都沒他家多,可到底是沒有真拔尖的地位,也怎麼都矮人一頭。

甚至一同西征,討伐犯境敵國伊紇之時,夏侯灼和蕭無涯這倆軍中新貴,都得封國公,還是沒有他們家人的份。

這其實擱誰心里都得膈應,都要不平。

所以,他們就暗中挑動雍州各地武人,尤其是那些高手,讓他們彼此爭名奪利,相互比斗,弄得雍州武林這幾年是烏泱泱的,掀起不少腥風血雨。

終于這些大門大派坐不住了,開始插手其中,四方調停,最終定下來,于攬月閣山門,來次比武大會,以期雍州武林恢復平定。

最開始就只是想著雍州武林人士,比上一次,沒想弄多大。

可消息被尤家有意散播出去,吸引了更多的武人動身前往雍州、前往西海郡。

眼見于此,雍州各派一合計,索性廣邀全天下武人,一同來比一下,也省得他們這邊比完了,其他各地的人沒事過來挑戰一下、切磋一下的,把靶子都立自己家這。

如此,尤家的目的就達到了。

對武林中事,大璟一貫管控並不太嚴,對這等比武之事,也不加阻攔,只是會監管。

這樣一來,此次的武林盛事,事必就會牽扯大量雍州地域的兵力,以及各地郡縣的注意力,以防這些武人生亂。

尤家也就可以隱蔽行事,偷偷造反了。

若無意外發生,克木祿部則會在彼時進攻五原郡,再牽制住大璟邊軍。

而尤家人也會趁機在背後予以邊軍重創,借克木祿、黠胡兵力,佔據雍州西部,以及涼州地域。

雍州西部是狹長的走廊地形,只需守住幾處險要之地,便易于據守,便與形成割據之勢。

同時一旦五原地域被破,克木祿和黠胡騎兵,可長驅直入,殺往長興。

拿下長興,雖然很難,但大肆劫掠一番,攪亂大璟月復地,還是十分可行的。

尤家也允諾,一旦他們計劃得逞,由他們來牽制大璟,而克木祿和黠胡各部,則可趁新王繼位,尚且不穩之機,攻取荼嵐王庭。

劫掠大璟各地所得糧草等物,可以成為他們向王庭動兵的依仗,大璟內亂,也可以剪去雍虞只胡能因呂傾而得到的幫助。

同時尤家還許諾給克木祿、黠胡各部大量糧草、金銀、兵甲支持。

可打算只是打算,計劃只是計劃,一切本來都挺好,雪災卻突然來了。

克木祿部和黠胡各部,收到雪災的影響很大,別說牛羊馬匹,就是部民都凍死許多,甚至一些小部落,整個部落都消失在連日的風雪中。

但當他們向尤家這個盟友求援,乃至想提早得到尤家答應給他們的那些支持,以及直接啟動計劃的時候。

尤家,變卦了!

他們居然想要這兩部听命與他,而不是合作,想整合兩部,一舉拿下雍州西部、涼州、克木祿部地域,以及漠北之地,建立一個比大璟和荼嵐更大的國度。

「……就這,克木祿和黠胡,當時居然都答應了。畢竟尤家掌控三營府軍,家族更是世代在大璟邊軍為將,雍州一帶邊軍,尤家怕是能拉動過半,是真有成事的機會的。無外乎換個門庭而已,克木祿和黠胡照樣大軍在手,不是任人魚肉之輩,仍可列土封王,更可以直接掠回雪災所失,乃至進一步壯大。可……」雍虞只胡一邊說一邊笑,是搖頭連連。

凌沺听的也是直搖頭。

這尤家隨即昏招頻出,也當真鬧了大笑話。

見兩部答應了,而且還挺痛快,尤家人或許有點飄了,也或許是手里真沒有多少東西,全是在畫餅。

最終送到克木祿部的糧草,竟是不夠萬人吃上三天,黠胡那邊也差不多。

就這,他們還出個屁的兵!

克木祿汗王遂即刻向王庭求援,並將一切告知王庭,本意是他們假意和尤家合作,趁其起兵之時,跟王庭一並出兵,連尤家帶雍州一塊端了。

後老汗王親自去信克木祿部,請克木祿部舉部東遷,便于王庭支援,也打消了克木祿部這個心思,同時讓雍虞只胡通知凌沺此事。

而黠胡那邊,可就不如克木祿部了,他們可沒有王庭可以倚仗、支援,雖然心中有氣,也沒跟尤家直接鬧翻。

其中大部落可蘭,改為跟尤家做交易,三千匹漠北戰馬,換回等價的糧草。

然後就有了黠胡各部之亂,這其中究竟是黠胡各部自相殘殺,還是再有尤家手段在內,就沒人得知究竟了。

「這家伙,又精又傻啊。」凌沺听完全部始末,給了個自己的評價。

「現在克木祿部一動,他們大概也覺事機不密,近幾年不會再起事了吧。」雍虞只胡猜測道。

「沒意義了,他們怎麼都得死。」凌沺攤手道。

「你沒獲點獎賞?」雍虞只胡笑道。

這事通知凌沺,其實就是給他引為晉身之資的。

「哪兒啊!沒等我說,聖上啥都知道,我是啥都沒撈著,還混一苦差事。」凌沺無奈聳聳肩,大搖其頭。

「你去殺?就你一個人?!」雍虞只胡驚訝問道。

「嗯。

按你說的,克木祿一動,尤家很可能會暫時偃旗息鼓,這事也就沒了由頭去懲治。

僅以密探奏報,就抄一個功勛之家,會讓很多人惶惶不安且滿心憤慨的。

而且先有信都郡王和姜家起兵在前,若是尤家再起叛亂,對朝廷影響也不好。

所以啊,這次得干把滅門慘案了。

我得想個好化名,被海捕的時候,也響亮點。」

凌沺點頭回應,還開個小玩笑。

「簡直荒謬!你們別回去了,北魏眼下局面,王兄已不需借助外力,你們就留下來幫我,咱們一塊接回業離,不跟他們摻和了。」雍虞只胡連忙道,要不是怕吵到老汗王,估計都喊起來了。

「送句新學的話給王兄吧,‘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現在這樣都安安穩穩合合樂樂的,挺好的。我麼,不用擔心的,干的就是這個活。」凌沺笑著搖頭,安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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