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魚躍龍門,激五湖四海浪潮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上朝

隆彰三十三年,二月二十五日。

凌沺第一次,等在宮城外,準備上朝。

大璟例,每月三次,為大朝,凡在京官員、勛貴,都要參與。

具體時間是每月五日、十五日、二十五日。

這個大朝,與年初歲首的大朝會,並不相同,後者才是真正的大朝會,為每年正月十五,百官結束年假後,朝拜皇帝的。

是夜,皇帝還會大宴群臣,一同賞燈觀舞,與民同樂。

這也是長興內城唯二不用執行宵禁的日子之一,徹夜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更是最能彰顯大璟、長興之繁華的時刻。

百姓皆著錦衣,衣飾華美;沿街百戲同舞,各展所長;各家彩燈千姿萬態,爭奇斗艷;臨街擺滿臨時攤鋪,山南海北的風物,應有盡有……

可惜凌沺彼時沒在長興,倒是無緣得見,只能等到來年。

而他今日所參與的大朝,大璟的正式稱謂,該是例朝,所謂大朝只是俗稱,與每日都會舉行的、只有朝中正五品以上官員參與的常朝,分稱大小朝會。

規模不一樣,地點也不一樣。

這大朝時,百官需寅時初,便來到宮城正南承天門外等候,至卯時方可入殿上朝,而且期間言行舉止還得被盯著,不能有半點兒失儀,委實是有些折磨人的。

小朝麼,就輕松多了。

雖然也得寅時初就到,但是在皇城各部官署里可以暫歇,名義上是準備好要上朝參議的公務,實際上補個覺什麼的,也沒人管,只要卯時準時去宮城外列位上朝就行。

凌沺此時就正抱怨趕得時間不對呢。

若正巧錯過今日,小朝他可不用參與,待幾天就滾蛋了,也不用遭這個罪。

「你好像沒幾年俸祿可罰了吧。」夏侯灼看著一會兒打個哈欠的凌沺,打趣道。

雖然凌沺在臻武司,就一正七品的小官,但好歹還是長樂縣侯呢,也在第一梯隊里面,離大大爺他們的位置也不遠,湊在一起聊幾句,還是可以的,不耽誤一會鐘響各歸各位。

「多罰點兒才好。」呂郃忽古哼哼道。

昨天沒打過凌沺不說,末了還被這貨灌多了,坑去足足二十壇虎乳酒,弄得他自己庫存都見了底。

「那個御史,過來下,這有人衣冠不整。」雍虞業離直接扒拉下凌沺的冠帽,擺手招喚起來。

在能讓凌沺吃點兒癟這事兒上,他是向來不遺余力的。

「你養這麼個玩意兒,到哪倒是都能熱鬧起來。」連雲霄笑著對牛大叔說道。

他們這一堆,看得滿朝文武,是羨慕的羨慕、嫉妒的嫉妒,恨得牙癢癢的也不少。

言行舉止,也大多跟旁邊人格格不入,並沒有多麼正肅、規矩。

御史呢,也就只能多記幾筆,可最後也就多罰些俸祿到頭,對這些人來說,半點兒不痛不癢,沒誰真的在乎的。

「要當朝奏秉?」讓得年輕人鬧一陣,夏侯灼便是將之止住,問向凌沺。

「下朝去昭華殿求見聖上吧,這事兒直接說,恐怕得被噴死。」凌沺撓頭回道。

而且他不僅要說臻武司的事,還要提下呂郃忽古的事,要不為啥多坑十壇酒呢,那是拿來送進宮的。

「散朝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夏侯灼點點頭,沒有多問。

倒是還挺好奇,凌沺是怎麼寫的奏表,居然還得私下跟隆彰帝說,不敢公之于眾。

大多數人行事,他還有個揣度的方向,凌沺麼,純粹白扯,這麼個玩意,前腳想的跟後腳做的可能都不一樣,真正全憑心思的那種,還是個心思跳月兌,沒有規律可尋的。

他也就不費那個勁了,等他自己說吧。

「得 ,您去我就更有底了。」凌沺笑著應下。

「你消停點兒,別總惹事。」牛大叔卻是瞪了凌沺一眼,要不是人多,怕是少不了再給他一頓腦瓢。

「知道了,師娘。」凌沺皮了一下,快步後退。

這時宮內鐘聲響起,牛大叔只得作罷,只是再瞪他一眼,便回自己位置上去。

武侯位同開國縣侯,他們站的倒也不遠。

就是這大朝,在京無病無傷、沒有特殊緣由的,別管職、勛、散、爵,都得上朝,人真的是不少,烏泱泱一堆人,不再三五交談,各自站列整齊,長幼尊卑有序這麼一排,爺倆也前後擱著幾排人呢。

待到宮門一開,有序入內進殿,等到隆彰帝現身落座,見禮之後,便開始正題。

朝會內容,倒是都跟每日小朝差不多,各部有什麼需要商議的,有什麼要事需要稟報的,皆先後出列奏明。

基本跟靠近殿門的官員,沒啥大關系,參與的還是那麼些人,向凌沺這樣的閑人,即便站在靠前位置,也全然沒有半點兒參與的,也是一堆,都昏昏欲睡,或者本領高強的,站著都能陷入夢鄉,補個覺呢。

不過這大朝,也有其不同,或者說益處。

平常難見皇帝一面的官員,若有重要事情,這時候便可以直接陳情了,從外入京的官員也是一樣,可以直接與皇帝當面說些事情。

這會一定程度杜絕了,朝政完全被政事堂諸相把持,皇帝也可以听些不同聲音,更詳盡的了解下而今國家情況,不至于輕易便被蒙蔽。

當然了,若是有人能掌控所有文武百官,或者讓得無人敢于發聲,那再另當別論。

只是那樣的話,大璟也好,歷朝歷代也好,幾乎也沒幾天好蹦了,皇帝知不知道,也沒啥意義,反正也不可能說的算。

但在隆彰帝這兒,這種情況,是不會存在的,他雖不是事必躬親,但也極為勤政,而且為皇子時便遍行大璟很多地方,也在軍中待過,至而今,也仍舊對天下各地情況,深有了解,想糊弄是糊弄不了的。

像燕州之案,這位也並非真的就全然不知,只是需要個恰好的時機,才會去處理而已。

總而言之一句話,誰把他當傻子糊弄,那就是真傻子,還自己找死的那種。

所以當下朝會中,說的還都是真正切實有用的事,什麼開春預防水患啊,各地春耕涉及諸事啊,等等,不一而足,但由于時下民生相關。

一年之計在于春嘛,很多事在這段時間都得安排妥當。

一次朝會也是說不完的,基本按照重要程度的輕重緩急,一天拿出一些事來探討商定。

期間再間雜著些,時下臨時發生的,需要即刻處理的事,給商談論定,拿出解決辦法,也就得了。

一次朝會,就那麼長時間,你說兩句他說兩句的,其實也很有限,大部分事還是各部及政事堂諸相,每天的工作。

「聖上,臣有事啟奏。」待政事說的差不多了,有一小會兒沒人再站出來,雍虞業離便是出列一禮道。

「三月未過,你怎得還朝了。」隆彰帝問道。

雍虞業離呈上雍虞羅染離世國書那日以後,便是已經由門下宣旨,受封征西大將軍了。

雖然是個臨時的大將軍,並非常置,可只要一日沒收回,他就一日是大璟的大將軍,便是丁憂歸家,還朝後,也是同樣的品秩、職位。

而且這還朝,也得報備通知的,隆彰帝自是不會不知道,現下不過是讓其當眾再解釋一遍,然後請求出兵罷了。

雍虞業離也是心知肚明,當即回道:「臣深受聖恩,每每想及黠胡蠻賊,觸犯天威仍舊逍遙在外,便夜不能寐,懇請聖上準允,臣即日出兵討賊。」

「聖上,臣以為不可。

雖北魏禮制,與大璟有別,但大將軍身在璟地,便當行璟制,三月孝期,便奪情起復已然並不妥當,乃聖上感大將軍報國之志,方才恩準。

如今黠胡並非大患,亦未迫在眉睫之際,三月未及過半,怎好令聖上朝令夕改,傳揚出去,又教天下人如何看待聖上。」

沒待隆彰帝開口,余肅便是蹦了出來。

雖然言語看似在替隆彰帝著想,其實這老家伙,一直在想怎麼把這差事,奪到自己手里來呢。

而今更是剛有些頭緒,怎麼可能眼見著雍虞業離直接掛帥出征呢。

「這話我就不愛听了。」凌沺一見這長得跟余虓八成相似的樣貌,也知道這是誰了,嗖的就站了出去,直接懟道:「照你這麼說,非得人打到咱家門口,才算迫在眉睫?簡直荒謬之極!」

「聖上,臣以為,但有外敵不敬,便是我等軍伍之恥!大璟之辱!聖上之辱!主辱臣死,不盡早一雪此辱,大璟威嚴何在,聖上威嚴何在!若非臣有傷未愈,今日必將一同請命,討伐犯境之敵!」凌沺隨即對隆彰帝俯身一禮,一番話說的也看似義正言辭。

「臣附議。」夏侯灼隨後站了出來,跟上一句,給凌沺撐腰。

「臣附議。」連雲霄、呂郃忽古等人,也不含糊,皆是出列力挺凌沺。

隨後林佑芝和林肅南也是站了出來,認同凌沺所言。

別管事實如何,這畢竟是大璟的朝堂,主旨已經明確的情況下,那凌沺的這番言論,就確實更像是一個武將該有的態度。

所以余肅直接被一個個附議的文武大臣,給弄的啞口無言,他不是沒有能反駁的話,而是直接沒了說話的余地。

現在再說什麼,那就是跟滿朝七成的官員作對了。

所以他是連忙示意自己一系的官員,也跟著附議,認下吃這個虧了。

只恨自己嘴慢了半拍,被夏侯老妖搶了先。

「便依眾臣所請。念征西大將軍為國之心,奪情起復,率軍三日後啟程,兵發黠胡可蘭。著禮部定謚,通傳北魏,以全征西大將軍孝道。」隆彰帝開口拍板,將之敲定。

隨即蘇連城高呼‘退朝’,此次朝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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