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魚躍龍門,激五湖四海浪潮 第一百三十二章   江山代有新人出

「他跟哥哥長得真像。」

內院是沒了人,但臨近內院的雲苑,卻是有人的。

一大一小兩個女子,站在隱蔽的屋檐下,正是凌沺的生母,冷綺文,和凌沺的妹妹,凌睿。

此時的冷綺文,看著凌沺那張與兄長有七成像的臉,和同樣高大魁梧的身材,滿臉的恍惚和悲傷。

恍惚她再次見到了兄長,也恍惚兒子已然這麼大了,她此前竟像個傻子似的,不知兒子還活著。

悲傷因往昔而起,也因這麼多年兒子孤苦而起。

還有怨恨。

對丈夫、對整個凌家,更對自己的怨恨。

「娘,您真的不去見見哥哥嗎?」凌睿挽著母親手臂,擔憂且心疼的看向母親。

「不去了,他剛回來,正是跟你嫂嫂開心團聚的時候,咱們不要去打擾。」冷綺文猶豫良久,終究是壓下想要立刻沖過去的沖動,搖了搖頭,只是連眨眼都不想的,那麼一直靜靜的看著。

最起碼這第一眼,她看到的是兒子的開心,她不想去破壞兒子這份心情。

「雲叢,真不過去嗎?」亭樓頂上,胡綽此時也同樣看向凌沺問道。

凌沺這種從無數次廝殺中走過來的人,對別人的注視,是極為敏感的,冷綺文就那麼死死盯著他,便是全無惡意,也太過灼灼,他又怎會一點兒沒有發現。

「沒想好怎麼面對,就先不去了吧?」凌沺回答的猶猶豫豫,完全沒有多麼堅定。

「略略!原來咱們朔北大葉護,也有慫的時候啊。」胡綽打趣起來。

「我還沒說你呢,一點兒口風不漏給我,就把人接過來了,你想干啥!」凌沺故作生氣的瞪起眼楮,還把胡綽的兩頰高高的拉了起來。

「都絮叨三遍了!別總拿這換話題。」胡綽搖搖頭,把凌沺大手掙開,哼哼道。

當時這事兒可是弄得滿長興都知道了,也都被這個足不出戶的凌家夫人嚇了一跳。

胡綽自然也不例外。

但隨後市井間,就有了整件事情的起末傳出,沒有過多修飾,沒有多少浮夸,讓人們都意識到了這些傳言,恐怕是真的了。

且不說凌家門前被長興百姓砸了多少臭雞蛋,扔了多少爛菜葉子。

胡綽也相信了凌睿跟她說的,都是真的了。

當然,凌睿這丫頭原本也不知道,還年年跟著母親祭奠亡兄呢。還是凌伯年,在送她去找胡綽時候,把所有事都告訴了女兒。

所以胡綽便去把婆婆保了出來,還差點讓寧黎帶人平了凌家,被雍虞業離好頓勸,才給攔住。

「當時把我都氣瘋了!那凌家老頭太無恥了,居然還有臉派人去報官!要不是哥哥攔著,太後也派人來了,我真讓寧黎把他們腿再敲斷一遍!」胡綽現在說起來還是一肚子憤憤不平,氣的小臉冷嗖嗖,橫眉怒目的。

「就這,我哪敢告訴你啊。」接著胡綽吐吐舌頭,再道。

「那你說我咋辦?這就過去認了?」凌沺愁眉苦眼,他心中怨了這麼多年,便是心中觸動極大極大,又哪有那麼容易,就能做出決定的。

「蕊兒說,凌侍郎當年是因為知道嚴爺爺住在那里,心有俠義心腸,絕不會看著一個孩童不管,才把你放河里漂下去的。」胡綽抱住凌沺脖子,輕聲道,然後看著凌沺的神色。

「那又如何。只能說明他是個思慮還算周全的懦夫,沒有什麼區別。」凌沺淡淡道。

「那我的雲叢也是個懦夫嗎?」胡綽笑著拌過凌沺的腦袋,直直與其對視起來,大眼楮亮晶晶的。

「就你精,又把我繞進去了。」凌沺愣了好一會,隨即輕撞了下胡綽腦門,又笑著給她揉揉。

「不過你說得對,我可不想成為他那個樣子。」凌沺笑著起身,攬著胡綽飄身下落。

「娘,哥他過來了!」凌睿驚喜的看過去,低聲興奮道。

冷綺文整個人怔怔地楞在那里,淚水很快從眼中溢出,再也止不住,反而愈發的洶涌。

「凌沺,拜見母親。」

決定好下,但事到臨頭,真的來到了近前,凌沺發現自己腿和嘴巴,竟是都有些不太好使了。

最終,還是胡綽又推了他一把,他才行了個大禮,磕頭認了娘。

「睿兒!」冷綺文只顧喚上這一聲,自己叫了無數遍,兒子卻從沒有听到過的稱呼,就快步上前,將兒子抱在懷中,大哭起來。

跪著的凌沺,身子僵硬了一下,甚至一剎那間差點伸手將之擋住、推開,但終究還是克制住了,而且在母親縴瘦的懷抱中,漸漸不再那麼不適。

「娘、娘,您先放開哥哥吧,他還跪著呢。」凌睿擦擦眼淚,上前勸道。

冷綺文這才有些慌亂的撒手,伸手去拉凌沺起來。

只是也僅此而已了,母子二人,竟是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又該說些什麼。

「您先歇著,我這樣子有些邋遢,去洗洗,拾掇拾掇。」凌沺在母親復雜百味的目光下,有些受不住,當即丟下一句,拉著胡綽就跑了。

「娘,您別急,總要給哥哥些時間啊。」凌睿看著母親微微伸手,似是想挽留的樣子,輕聲細語的再勸道。

「好,娘不急、不急,他願意認我,娘真的好開心,好開心!」冷綺文抱著閨女,又是止不住流出了眼淚,只是臉上,已經盡是喜悅的笑意。

……

昭華殿中,隆彰帝仍舊勤勉如初,在書案前批閱奏章,翻看各地呈報大小事宜,仔細而認真。

這是他在位三十余年間,一直保持的習慣。

「聖上,朔北葉護凌沺,已經入京。」蘇連城腳步既快且輕的行入,躬身道。

「嗯。後日命人去傳旨,讓他入宮來見朕。」隆彰帝動作不改的,淡淡說道。

「凌侍郎家,可有動靜。」隨即隆彰帝再道一句,頭不抬眼不睜的問向蘇連城。

「現在倒是沒有,但探子回報,京中對朔北葉護有所關注的各家,都已經知道消息了,想來最遲明日,京中便會有些熱鬧。」蘇連城回道,隱有期待之意。

「夏侯灼可有鷹信傳回。」隆彰帝沒有再就此事說下去,而是轉而問起已經率兵抵達河間郡的夏侯灼近況。

「還沒有。但清河、襄國、平原三郡府兵,已然攻入信都境內。冀州武人,也在司徒將軍帶領下,集結河間地域,不斷襲擾叛軍,多次焚毀、截斷叛軍糧草,叛軍已然處處頹勢,現在燕國公大軍已至,相信信都叛亂,將會很快徹底平定下來。」蘇連城回著,表達下自己的看法。

「嗯。命中書擬旨,加凌沺長樂縣侯爵,表其此次首揭逆行,斬逆首姜邯,阻止逆軍掠境禍民之功,彰其忠君護國愛民之志。」

隆彰帝一個駁字印,蓋在剛剛看過的,聲言思懿公主府存兵過多,行為狂悖跋扈,擾亂京中秩序,請他下旨,命公主府削減親軍的折子後,出聲再道。

京中可不是快有熱鬧看了,是熱鬧一直都沒少過。

只不過這次的熱鬧能不能起得來,那也得看看他的意思。

「是。老奴這就去。」蘇連城當即理會到了隆彰帝的意思,連忙躬身應下,退行出去。

雖然叛軍還沒完全平定,但這提前封賞的理由,蘇連城算是已經都給說出來了。

信都那邊而今的局面,可都跟凌沺月兌不了關系,這其實就足夠拿來堵很多人的嘴了。

至于直接就給個縣侯的爵位,高是高了點,但有前段時間凌家之事的出現,這以長樂縣為食邑所在的縣侯,意欲何在,也並不難明,同樣不會遭到多大的反對。

冷家國公府的傳承,算是斷了,若是拿這當個給冷家遺女的些許安慰,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有了這個爵位,凌沺在大璟就不是什麼身份都沒有了,誰再想借機生事,也都會麻煩許多。

更主要的,這是在彰顯聖意、聖心,而且不加掩飾,許多人就更得好好思量一二了。

大璟男子能獲爵位,以親王為尊。

皇帝嫡子,皆為親王,逐代削降承嗣。

只有少數皇族子弟,有卓著功勛,興于社稷,才會得到個世襲罔替,世代親王的封賞。

皇帝庶子則為郡王,同樣逐代削降爵位承嗣。

不過這個是有止盡的。

親王嫡脈後嗣就是傳上一百代,也不會是普通白身,而是只降六代,降到縣子就不降了。

郡王嫡脈後嗣也是一樣,只降六代,降到縣男爵位而止。

庶子就慘了些,無論親王、郡王庶子,皆僅封郡公,直到成為沒有爵位的皇族子弟,只記錄在冊,沒什麼優待,與普通百姓也沒什麼太大區別。

除非個人能力有所展現,被格外封賞的,或者家里長輩、兄弟有能人,立了大功或深得聖心,被推恩的。

有限制和激勵兩層意思吧。

畢竟親王食邑萬戶、桑田萬畝,郡王食邑五千戶、桑田五千畝,呂氏皇族歷代皇子、王子又都多,全都大加封賞、世襲罔替,大璟也承受不了啊。

與其以後找由頭處理、清減,還不如從頭就不給太多。

以此激勵皇族子弟奮發,多為家國效力,來進爵、保位,將皇室榮耀和個人榮辱更緊密的綁在一起。

唯一的特例,就是太子一脈了,太子嫡長,長過十歲,就也可獲封親王,其余嫡、庶子,同樣可封郡王,顯其尊位。

而這基本都是皇族子弟,鮮有例外。

文武大臣、外戚功勛,國公就是最高的了,與郡王位同、略低,但大璟國公,盡皆世襲罔替,不存在降級承嗣這一說。

如此,也是為了不忘卻這些人、或者先輩,為大璟建立的不世功勛,彰顯皇室恩義。

第四等爵位,就是郡公了。

下來縣公、縣侯、縣伯、縣子、縣男。

若帶上品級,那親王正一品、郡王從一品、國公從一品、開國郡公正二品、開國縣公從二品、開國縣侯從三品、開國縣伯正四品上、開國縣子正五品上、開國縣男從五品上。

所以啊,這隆彰帝對凌沺的封賞,可謂極為豐厚,縱有再多理由,也比不過最核心的一點。

蘇連城極為清楚,隆彰帝這就是再說:「這是朕罩著的人,把爪子都往回收一收,不長眼色的,跟姜邯作伴去吧。」

最早對蘇家、對余虓,後來又是對夏侯灼、蕭無涯,皆是這般模樣,現在又到了凌沺這。

真真是江山代有新人出,簡在帝心笑聲篤啊。

可君一代,臣萬千,能笑多長時間,就不一定嘍。

蘇連城還是很想看看這凌沺,過兩日面了聖,會有個什麼表現和結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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