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百戰破籠,山水入江河 第八十八章  入甕

白莽山南五十里,數千衣著各異,手持兵器五花八門的人,正悄悄趁著凌晨的天光,向白莽山行去。

各個都是身形矯健輕靈,行進速度奇快。

「噗通…」

突然重物落地聲,從他們前方不遠傳來,在靜謐的環境下,顯得異常的清晰。

隨即故意如此從樹上跳下摔倒的錢寬,也不直起身子,四肢齊動嗖嗖往白莽山竄去。

「快!追上去,不能給他報信的機會。」余虓手拎畫戟,低喝一聲,率眾再次提速,瘋狂追擊。

他們此來,就是為了弄死凌沺,斷然不能讓他提前知道後跑了。

「咻、咻咻…」

可待他們跑過錢寬方才落地處時,兩側稀稀拉拉的樹上,數十支弩箭攢射過來。

猝不及防下,七八十人被直接射殺,有不少都是被一箭連串兩三人的。

「箕羅重弩!隱蔽!」崔埠安大聲喊道。

這一嗓子出去,這數千人頓時止住沖勢,躲在樹後石後的,趴在下凹的土溝里的,什麼造型都有,雖是不太好看,也有些散亂,但反應都是極為迅速,而且沒有一點兒嘈雜的聲音。

「繼續前進!別在這多耽擱!」余虓卻是怒喝一聲,帶著自己的人繼續前行。

數十張重弩而已,且拉弦上箭極慢,對他們可沒有多少威脅,不過在拖延時間罷了,不用這麼驚慌。

「走!」崔埠安和另外幾家領頭人,對視一眼,小心四顧一番,見余虓已經帶人前行里許,並沒有再受到攻擊,當下也是帶人快速追上去。

「好戲開場!」一棵大樹樹杈上的凌沺,將重弩背回身後,看著急切前行的余虓眾人,冷笑一聲,跳下樹去,帶著五十人,快速向西行進。

距離胡綽來信已經過去五天,他也早就給這些來找事兒的人,備好了大禮。

……

「我們該是早就被發現了。」

很快,余虓等人便失去了錢寬的蹤跡,且路上再遇兩次重弩伏擊,死傷過三百人。

當下一行人不敢再冒進,有些縮手縮腳,崔埠安找到余虓,臉色難看道。

「我的人不會出問題。他們即便是提前發現了,也只會是偶然發現我們的行跡,才有了準備。但那麼多東西,沒那麼容易能帶走,他們必然還在山上,不然沒必要一直伏擊我們,他這是遲滯我們的速度,爭取更多時間。」余虓眯眼冷冷看他一眼,如是道。

此行雖是各大小世家,一起出手,想干掉凌沺,給阡陌崖一眾點顏色,也報當初各家子弟被傷被殺之仇。

但一路來此,所有路線和補給,皆是由他來安排。

利用他們家過往這些年,私販鹽鐵在北方諸部的人脈,一路皆有人打掩護,得以隱蔽行來。

這崔埠安所言,可不就是在懷疑是他們有人給凌沺通風報信麼。

若非更想殺凌沺,還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他都想直接弄死這崔埠安。

一個崔家旁支,都敢對他大呼小叫,當真不知死活。

「二公子,崔兄,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還是抓緊上山弄死這凌沺要緊。」鄭家家主庶出弟弟,鄭摶,看著余虓眼中殺意,當即上前道。

崔家與鄭家世代姻親,這崔埠安雖是崔家旁支,在崔家地位卻不比他在鄭家低。

其人武藝高強,崔家私兵門客,盡在其手中掌握,上不得台面的事兒,也都是其一手操辦。

而且他們倆私交也極好,斷不會看著他與余虓交惡太深,被這廝下了黑手。

不過他也不會明著得罪余虓,只是和稀泥罷了。

畢竟梁國公府勢大,就算弄死他和崔埠安,崔、鄭兩家,也不能拿余虓怎麼樣,最多翻臉罷了。

可若非當下有共同的敵人,他們本也沒什麼交情,便是翻臉也算不得什麼,他倆反倒得賠了命,太不劃算。

「哼!」余虓冷哼一聲,帶隊繼續前行。

各世家領頭人,雖然面色都有些難看,但好歹也不是第一天見這臭臉,沒那麼難以忍受,默不作聲間,彼此對視一眼,交換個眼神,就也跟了上去。

白莽山不險也不陡,便是上山速度也並沒有多慢,只是被伏擊的多了,余虓等人有些謹慎,這才走的慢了些。

「踏踏踏……」

突然山上響起密集雜亂的馬蹄聲,且迅速遠去。

「快走!往北走,那里地勢空曠,他們追不上我們的馬!」繞路跑回山上的凌沺,扯嗓子大吼一聲。

「不好!」余虓聞聲,當即拎著畫戟就往上沖,嘴里還大喊著:「是那雜種的聲音,他還在山上!」

這話一出,其余各家人馬也不再磨蹭,也不顧隱藏身影,撿著好走的路就往山上沖去。

可沒沖出去百步呢,山上唰唰的落下一蓬箭雨,接著滾木滾石就隨之砸下。

一時間各家人手損失慘重,被砸了個灰頭土臉,僅這一次攻擊,死傷人員比之前那段路上數次遇襲都多。

等到他們緩過神來,再沖上去後,哪里還有凌沺的人影,雜亂的腳印,直向山北而去。

「蹄印極深,必是攜帶大量重物,他們的戰馬跑不了太久。」余虓蹲子,細細查看地上的馬蹄印記後說道。

馬匹馱載物重量多寡,蹄印深淺是有區別的,即便這里土地堅硬多石,有經驗的人也能一眼看出來。

余虓曾領禁軍馬軍數年,在這方面還是有點兒東西的。

「里面都是空箱子,且有搬抬重物的痕跡。」很快各家派進山洞查看的人,也出來回稟。

余虓默不作聲拎戟就走,其他各家人卻是陷入沉默。

凌沺的影子他們都沒見到呢,就幾近被干掉了一千人,他們此時是後悔的,也是害怕的。

「你們要想以後只能隱姓埋名,不出現在明面上,那就在這待著,或者滾回去!」余虓頓足回首,冷言一句,再快步前行。

「繼續吧。」鄭摶嘆口氣,拉著崔埠安跟上去。

事到如今,既然已被凌沺所知,如果不殺了凌沺,他們就等著被報復吧。

凌沺那邊有沒有人看到他們的長相,並沒有所謂。

以阡陌崖一眾的性子,任何可能跟凌沺有仇的人,都會被他們惦記上,絕對是寧可殺錯也不放過。

事已至此,他們其實已經沒有退路。

唯有將凌沺斬殺,再栽贓到荼嵐那些小部族,或者韋吉人身上,才是最好的辦法。

這道理鄭摶能想明白,其他各家人也能。

所以只是猶豫片刻,便又都踏上追逐的道路上。

北邊千馬奔馳,煙塵彌漫,就是他們最好的路標,卻不知也是死亡對他們召喚。

「放!」

余虓等人北行後,凌沺率兵八百,從西邊藏身之處重新上到山頂。

像夏侯灼那樣,挖一個地下通道出來,時間不夠,這里的土地也不允許。

但只是挖些淺坑,能夠遮蔽視線,不易被觀察到,還是可以的。

事實上也很成功,余虓等人的注意力,全部被恩佐帶走的戰馬吸引,根本沒有多向四周仔細探查。

此時凌沺一聲令下,成兩列在山頂上一字橫開的親兵們,四百張重弩一同發出呼嘯。

粗大的弩箭拋射而出,各世家私兵便是割麥子一樣,倒下了一片,前路直接被阻。

隨即不用凌沺再下令,第二排四百人上前,舉起搭好箭的重弩,便又是一輪弩箭鋪撒過去。

白莽山北邊是一片坦途,便是山坡也平坦寬闊,沒有遮擋,極為方便騎兵行進,也適合任何人快速奔襲。

可這都不是它此間的作用,在一波波箭矢下,避無可避、逃無可逃,才是。

余虓等人不過跑出去里許,還在箕羅重弩射程之內,甚至遠沒有到極限。

而且這還不是全部。

黃寧帶著二百人,手持連弩,殺至世家私兵隊尾,兩支百人隊相互配合。

一隊射空了箭匣另一隊上,交替輪轉沒有間歇,隔著三五十步的距離,瘋狂攢射,讓敵人連靠近他們的機會都沒有。

箭矢密密麻麻插了一地,尸體也倒下了一層層,黃寧他們向前推進,都有些絆腳。

「這玩意兒真猛!」凌沺身邊的吳,端著手中的重弩,看著眼前的戰果,不由咂舌道。

「不猛我死氣白咧的弄它?」凌沺哼哼道。

這一千重弩、兩千連弩,可是好不容易才從大大爺那弄來的,原本只是看著眼饞,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大用場了。

「余虓!你改名叫余狗算了!怎麼我每次看到你,都是這狼狽的野狗樣子!」凌沺哈哈大笑的叫喊起來,使勁奚落余虓。

不是單純嘴賤過嘴癮,而是他怕余虓嚇跑了,在激他。

「你給我死來!」

余虓的人跑在最前面,第一波重弩的攻擊,就是奔著他們來的,死傷極為慘重,本就怒火中燒。

此刻聞听凌沺的奚落,想起自己自從遇見他,便沒有一次順遂,往日威風盡喪,更是悲憤交加。

是以其當下不管不顧,一邊躲避撥挑箭矢,一邊向著凌沺沖去,口中發出陣陣怒吼咆哮。

凌沺這些親兵,畢竟訓練時間短,即便身經數戰洗禮,個個悍勇無畏。

但是吧,讓他們拉弓端弩,成片的把箭矢攢射出去,這沒有問題。

可讓他們當神箭手,能把箭矢集中在一人或幾人身上,精準的射殺,那就有些難為人了。

所以幾輪攢射,敵人數量銳減以後,他們以弓弩殺敵的效率,就大大降低,別說余虓,便是他們各家帶來的這些高手,應對起來也輕松了許多,有不少人開始向著北方逃散。

當然跟著余虓向山頂殺去的,也有不少。

畢竟山頂的凌沺,是他們此行的最大目的,一幫死士似的家伙,沒那麼容易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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