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激斗

嚴學志震了半晌才緩緩道:「恕我直言,本門確有此人,他乃在下師弟,只因他曾叛離本門,由此不相來往。」他微皺眉頭,稍一緩神,接著又道:「據我所知,本門未曾接到請帖,由此對各門各派聯盟概然不知。江湖流傳是否屬實,想必老板娘所言非虛。」說著他就要轉身離去,略一沉思,又回頭對老板娘說道:「在下有一事相邀,向老板娘賣個面子。」她凝視了學志良久,緩緩道:「嚴兄弟先說所為何事。」嚴學志紅著臉道:「你先答應。」老板娘低著頭,想了一會道:「嚴兄弟不說,我怎麼答應?」嚴學志追道:「你不答應,我又怎麼說?」話一落音,四目共對,良久二人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真乃心有靈犀一點通。

只聞老板娘說道:「好吧,我答應。」嚴學志一听,心中一喜,立刻說道:「明日請你與白兄于酒樓一敘。」老板娘听完此話心頭不由得奇怪,滿臉微笑地問道:「嚴兄弟認識白海棠?」嚴學志只點點頭,說道:「我與白兄拜為朋友,還請老板娘替我轉告上。」老板娘驚訝地回道:「是呀?好吧。」

夜已深邃,杜莊漸若寧靜,這里才是張牙舞爪復又溫馨,嚴學志自知命運多輪,無需言表。雖有佳人在側,可命讓他無可奈何,由此二人拜別。他懷揣不安回到房中,躺在床上盡量將兩腿伸直,保持最舒服的姿態。思到江湖即將的風雲變幻,心頭忐忑不已,卻難料那時的八卦門,悠然感嘆這間溫暖臥房不比任何地方都要溫馨,恍惚之間慢慢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晌午時分,嚴學志來到酒樓,尋了一張桌子坐下,桌上擺著一碟花生米、一盤素果、一盤糕點和一壺熱茶,只等二客前來。由于昨夜于賭坊一拼,已驚人不少,今日二客必有耳聞。正在尋思間老板娘與白兄一同而致,相互拱了拱手,彼此寒暄一處,各自落定。

熱茶均已滿上,嚴學志端起一杯向老板娘一揖,說道:「此次前來杜莊略有小事,難煩驚擾,今以茶代酒聊表心意,望請海涵。」老板娘一听頓時起身,回敬道:「客是客,嚴兄弟是客人,就莫要客氣。何況本莊人多手眾,一時照顧不周,請你莫怪。」听此一說,嚴學志心已落石,略鎮定一下神情,對白海棠說道:「嚴某今日想討教白兄,不知白兄能否攤開胸懷?」

白海棠面帶微笑,一本正經地回道:「如能坦言,白某自當相告,望嚴兄莫怪。」嚴學志說道:「武林各派準備聯盟,嚴某幸得老板娘相告,白兄可有耳聞?」白海棠答道:「消息早已傳開,這並非秘密。」嚴學志呷了口茶,接著問道:「白兄可知此次聯盟在誰的主持下掀起?」白海棠答道:「桃花島島主令飛燕,這也非秘密。」嚴學志忽又向老板娘一抱拳道:「還沒請教老板娘的尊姓大名,望請賜教。」老板娘柳眉一揚,說道:「杜月娘是也。」

三人正在說話間,忽有個僕人飛奔而來,支支吾吾地對杜月娘喘道:「不好了,那……那小子又回來了。」杜月娘粉臉嬌怒,說道:「為何如此慌張?誰又回來了?」那僕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他是李目,我惱了他幾句,他欲對我動手,我便跑了。」杜月娘听那僕人如此一說,臉不禁寒了下來,沖著他道:「我知道了,你去吧。」那僕人答應道:「唉!」不禁又掉轉頭低語道:「他正四處尋你呢!」說完便匆忙離去。

雖然那僕人出聲很低,可嚴學志耳力過人,听得真切。他雖然不悅此人,但彼此終究同門一場,難免感懷,因此嚴學志沒得當真。桌上三人茶盞從未停過,相互甚得投機,只听嚴學志話鋒一轉,說道:「天下武林本就一家,各有各派實屬各取所長、各有傳承,江湖各派聯合起來容納百家所學,避其之短,成就一家。如今聯盟在議,二位如何看待?」白海棠說道:「此話頗有道理,但事無倫常,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大勢所趨。我等雖為武林同道,對此難免憂心。」說到此處,他神色一變,淡淡地又道:「對貴門慘遭巨變,白某早有耳聞,實感痛心疾首,期間幸得少林大師出手匡扶,才免遭滅門,這既能洞悉兩派之間同氣連枝,又得俠義名頭。但江湖人心險惡,嚴兄要謹防有詐。」

嚴學志略一拱手,說道:「多謝白兄。如此說來,白兄是反對武林各派聯盟了?」白海棠當即還禮,答道:「我白某自由得慣了,從不過問江湖的是非對錯,只做買賣。」這時一旁的杜月娘也附和道:「此言即是,我這杜莊不管他是哪個道上的朋友,所來即是客,至于那成天打打殺殺的也未見是好。」嚴學志輕嘆一聲道:「江湖中比白兄這樣一等一的高手也寥無幾人,卻說出這等的話來,難免讓人嘆息啊。」

白海棠喝了口茶,答道:「此言差矣,但比嚴兄那是遠遠不及啦!」說完他忽然拿眼盯著前方不動,其余二人扭頭順視望去,只見一人走了過來。此刻嚴學志心里一揪,沒等他磨開視線,那人便開口說道:「那股風把這小子給吹來了呢,難怪今天會跳眼皮,原來就跳出來了個他喔。」一語未了,便坐到桌子上拿了杯茶一飲而盡,扭頭對著杜月娘,又說道:「天下最好的人便是杜妹妹了,跑遍江湖哪都沒這兒好,所以我又回來了。」杜月娘笑道:「你便是嘴甜,倘若不是,現在不知在哪呢,給餓死了也難說,說不定都淪為乞丐了。」

來人正是李目,當初由于他年長而入門較晚,比他年幼的嚴學志卻為師哥,只因他看上去模樣較老,柳青青曾私下里叫他「老頭子」來打趣他。只不過現下彼此互不痛快,不似從前那般模樣了。如此說來,他以「妹妹」來相稱杜月娘合乎情理。

李目從懷中模出一疊銀票,滿臉堆著笑容,從中抽出一張遞給杜月娘,說道:「這是五百兩,向杜妹妹奉上,如果不夠,請杜妹妹開口,如果還剩了點呢,就當是我孝敬你。」說完把余下的銀票揣入懷里,忽又道:「不對,我比杜妹妹年長,如何稱作孝敬呢,是…是…是」他咳嗽了一聲,繼續道:「算是哥哥陪給妹妹的嫁妝啦。」杜月娘收好了銀票,笑而不語,心里不免奇怪,短短幾日他便腰纏萬貫,瞧那銀子至少近萬兩,嚴、白二人無不面露奇色。

因李目剛趕路而致,月復中饑餓,于是沖著酒樓伙計叫嚷道:「他女乃女乃的娘,酒菜為何不致?沒見這兒坐著客人嗎?」那位伙計躬身奔了過來,瞥見了老板娘,由此只呆呆地站在一旁,一聲不吭。李目復又嚷道:「你是聾子還是啞巴?想必聾了。」端起茶杯「咕嘟」一聲,一飲而盡,口里嘟囔道:「他女乃女乃的娘,渴死我也。」杜月娘對李目柔聲道:「那間客房我還給李兄留著呢,不如請李兄回房,泡一個熱水浴,再備上好酒好菜給李兄送去,讓李兄享樂一番,如何?」李目一听,樂得嘻嘻地笑聲不斷,說道:「正合我意,但眼下餓得緊,先尋點酒菜墊飽肚子,這樣泡上更舒坦。」話剛說完便對那伙計說道:「上一盤炒豬肝、一盤牛肉、一碟花生米和一壺酒,快去!」那伙計無奈,只得奔去。

李目突然而致,弄得桌上氣氛尤為尷尬,嚴學志見他與杜月娘之間甚得親切,礙于幾份薄面只能忍聲,何況彼此曾同門一場。由此桌上四人偶有兩兩低聲細語,要麼各人呷口細細品茶。不虧是頗得名氣的杜莊,一小會兒功夫那伙計端著酒菜匆匆而來,他若撤走桌上茶點之時被嚴學志攔下了。只聞嚴學志說道:「且慢!請你另啟一桌,這兒已有客人。」那伙計只得向李目道:「客官,這邊請,這桌有空位,您瞧這兒行嗎?」那伙計邊說邊走到隔壁的一張桌子旁駐下,等著客官的回應,哪知李目大眼瞪小眼地大聲吼道:「他女乃女乃的娘,沒看老子坐在這兒呢?」

杜月娘欲勸解李目幾句,但瞧李目此刻正在火頭上,怕會火上添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只瞪眼旁看。那伙計慢騰騰地朝他走來,怕嚴學志有聲音,顫巍巍得拿眼瞟著嚴學志,左右為難。就在此時,李目頓時而起,一步跨向那伙計身邊,抓起托盤上的酒壺,「咕嘟」一口喝將起來,嘴里說道:「你女乃女乃的娘,別灑了!」說著另一只手拈起一塊牛肉放進嘴里,邊吃邊指著那張桌子,對那伙計說道:「放這,就放這,放下!」

嚴學志忍了一時終究沒能忍下,寒著臉色對李目說道:「請朋友挪一下座桌。」李目瞟了他一眼,又飲了一口酒,呵呵地笑道:「朋友?以朋友相待,那就放那兒。」說完示意那伙計放去。嚴學志怒道:「你強詞奪理!」李目圓睜雙目,說道:「難道你堂堂的嚴俠說話出爾反爾?」話剛畢,他又道:「我李某才一到杜莊,便耳聞你于賭坊挑了梅仁杰,要不了多久嚴俠便名滿天下,這是何等的風采華貴啊!」嚴學志見李目譏諷自己,想到他在八卦門時的不義,毫不嘴軟地回道:「你李大俠的大名早已風靡江湖,只不過是貪生怕死罷了!」

李目見他揭自己的短處,怒氣上涌,指著他大吼道:「小子,別太張狂了,小心今日老子挑了你。」說完「倉」地一聲拔出長劍向他刺去。嚴學志立忙躍開後退兩步,站在那里指著他說道:「你…純屬無賴。」話還沒有落音,李目「唰唰」又是兩劍攻來,口里嘲笑道:「你小子算老幾呀?就是那一招‘行雲流水’還湊合,剩下的賣給你丈母娘她還嫌差呢,難道老子還怕你不成?嘿嘿。」李目越來越得意,一劍緊似一劍,一招更勝一招,但劍劍落空,每劍均是差一點,氣得他哇哇直叫。十幾招過後兩人仍舊不著邊際,李目陡然大氣,心想平日輸就輸在那一招「行雲流水」上了,其余的不比他差,今日究竟是出了什麼蛾子了,屢屢不中。

想到此時李目陡然一轉撤回長劍,身子後退三步,立在那里瞪著嚴學志,突然他提足凝氣,加緊真力,宛如劍一般竄出,長劍向嚴學志的腰間刺去,赫然是「行雲流水」。嚴學志瞅眼望去頓時心里來氣,這招滿門上下自己使得最棒,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卻在眼前賣弄。于是嚴學志當即凝氣運勁,躲開了來劍一擊,揮出右手突然向他的手腕抓去,不偏不倚抓個正著。沒等他扣穩,李目便是一招「二龍戲珠」,將右手里的長劍擲到左手,剎那間向來手擊去,可見李目的身法之快無與倫比。嚴學志大驚,立即撤回右手,這時李目的長劍刺過自己的右手,劃破了衣袖,當下收劍回身立在一邊。

此刻一張折子從他的衣袖里滑落了出來掉在地上,四目不約而同地瞧去,只見上面寫到「名冊」二字,一旁焦急如焚的白海棠與杜月娘也注目到了。只見李目的神色惶恐不安,生怕別人先于他將之搶了去一樣,目光來回、上下轉悠個不住。這刻他圓目一轉,心頭打定一個主意,何不將三人視線先行引開,再奪了來。頓時他開口嚷道:「小子,幾日不見倒是不同于以前,長進了不是?當刮目相看,差點沒把老子給挑了!」嚴學志冷哼了一聲,也不搭話。

說時遲那時快,李目一個箭步如飛地跨了過去,只手一探便將名冊抄在手里。就在這刻突然一個人影閃到他的面前,雙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反力拉去,右肩撞向他的胸膛。李目沒來得及反應,一個踉踉蹌差點沒栽倒在地,只見名冊到了那人手上。

李目見名冊被人奪了去,凝目一瞧,那人恰是杜月娘,于是他心下大寬。又不由得心中吃了一驚,暗暗佩服道:「好伸手!沒想到杜妹妹竟能深藏不露,如果老哥沒猜錯,杜妹妹使得是松花島的‘小推手’。」話剛一落音便要去搶奪名冊,他提足運勁朝著杜月娘疾馳而去。這時一旁的白海棠快如閃電躋身而致,攔在李目身前,指著他冷冷地說道:「住手!」李目一看眼前情勢當即收住腳步,嘻嘻一笑道:「三打一,不要臉。」話當如此,可他也無奈,只得向著杜月娘央求道:「好妹妹,你把它給我吧,回頭我把世上最好的禮物送給妹妹。」

杜月娘瞥了他一眼,舉起名冊晃了一晃,向李目問道:「這是什麼名冊?鬼鬼祟祟的一副神情,害怕讓人知道了去。」李目又軟聲軟語地說道:「好妹妹,把它拋過來,我再給你五百兩。」杜月娘沒理他,隨手展開了名冊,仔細瞧了上去,但見名冊所列:武當掌門鄭瑞橋及其幫眾、少林方丈空雲大師及其幫眾、泰山派大弟子吳宗澤及其幫眾、青龍幫幫主夏蕭天及其幫眾。

李目見杜月娘打開了名冊,臉上露出一副沮喪的神情,迫于那一手奇妙無比的「小推手」的震懾,此刻他只得忍著,更何況白海棠在一旁虎視。杜月娘不解其由,這名冊上所記乃都是當今武林各派中久負盛名的人物,各自的武學均為名排前列,威震天下,平日行走江湖,四處行俠仗義,所到之處無不令敵人聞風喪膽,如今這什麼樣的人又跟他們干系了哪去?將下她開口朝李目問道:「這名冊上所記眾人皆是各門各派中響當當的大人物,哪一個都惹不起,作此何用?」

李目拿眼瞟了瞟杜月娘,一本正經地回道:「那上面記錄的每個人物及其幫眾均反對武林各派聯盟,經名城城主神劍的提議,不如大家聚集起來舉行一場武林英雄大會,共同商議,避免打打殺殺,那便是赴會的名冊。」杜月娘說道:「這副名冊怎麼到了李兄的手里?難道李兄是此次大會的主持不成?」李目見杜月娘今日似乎是管上了此事,沉吟了一會,回道:「杜妹妹乃是置身事外的人,今日為何如此迫問?」杜月娘噗嗤地笑出聲來,說道:「誰迫問你了?我擔心你會惹上是非,怕你出事,真是好心當了驢肝肺!」說完便把名冊扔給了李目,哼的一聲生起了悶氣。

立在一旁的嚴學志心下犯疑,據李目的口吻杜月娘的伸手傳自松花島,且不知她與松花島有何等關系,但以她的武功去論至少與之有淵源,看來杜莊確非他想象的那麼簡單,本想求教的疑問又放下了。當下他向杜、白二人一拱手道:「多謝二位,嚴某人就此告辭!」白海棠與杜月娘二人忙施禮話別,這時一旁的李目沖著他的背影吼道:「小子,恕不遠送,回去告訴你們的大當家,我李某人隨後便到。」嚴學志並沒搭理他,朝著客房奔去。

嚴學志來到房中備好了行裝,付完了銀兩,要了備馬,縱身騎上催馬奔去,一路之上憂心重重,無心領略沿途的風景。行不多遠馬匹突然駐足不前,雙蹄躍起嘶鳴不斷。他四下一打探,發覺來到一片樹林里,除了驚起一群飛鳥外別無他物。想來幾日不到馬匹已被莊上伙計富養,跑不動路途,由不得嘆吟道,「人被富養懶,馬被富養病。」

他的耳朵邊突然傳來「啪啪」一陣聲響,嚴學志凝目瞧去,前方一人勁衣蒙面,正立在那里鼓掌。他心中一凜,那人何時到來自己竟全然不覺,想來是听了一番嘆吟,多有同感出此而發,就不知來人是友是敵。

嚴學志大著膽子發話道:「朋友為何攔去去路?」那人縱聲答道:「向閣下討教討教。」听此一語,郎朗音韻,中氣頗足,絕非庸手。嚴學志朗聲問道:「敢問朋友尊姓大名?」那人聞此揮了揮手,說道:「大名就免啦,你我素不相識。」嚴學志說道:「你我近無怨、遠無仇,閣下又是何必呢?」那人聞後呵呵一笑道:「閣下要是害怕,想必不來杜莊尋仇。既來之、則安之。」嚴學志一揚臉問道:「閣下怎知此事?」那人答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說完話那人便右手提著長劍向嚴學志奔馳而去,左掌擊向他的胸膛,快如閃電。嚴學志當即提足連蹬馬鞍,長身縱起,極速後退五步,右手握拳截向來掌,此刻二人拳勁相觸反撲,兩人均被震得連連後退數尺。那人稍一運勁穩了腳跟,立在那里怔了半晌,突然破口大笑道:「好內力!果然是少年英才。」說完頓了一頓,又道:「不過可惜啦!」

話畢那人便跨步飛躍奔去,右手揮出長劍,只「唰唰」兩劍齊到,右肩欲撞其懷,勁力頗豐,身法俊逸。嚴學志見狀似曾相識,這身法頗似杜月娘力壓李目的那一手,心下懷疑對方施展的便是「小推手」。于是他急忙由拳變掌截向肩頭,只見那人側身一移,左手掌力擊向他的手腕,順勢拍去。嚴學志只得撤回掌力,提足運勁,猛力點地使出一招「仙女飛升」,縱身拔起,卻不知那人馭身緊隨,長劍「唰唰」緊迫不棄,二人幾乎在同一時刻落地。

嚴學志不由心下大駭,此人的內力與輕功遠遠在自己之上,直到這刻他未讓自己使上一招,逼迫得學志連連防守,倘若不是依仗《陰陽散》的內功修為,已被其斃于掌下了。思到此處,他調息凝氣,將勁力貫注二指,左手抽出長劍向那人擲出,直指那人的胸膛,而人隨其後飛奔而去。但見那人迎面而來,右手揮出長劍一抖,擊落了來襲之劍,身影滑向學志,劍尖刺向他的喉嚨,剎那間嚴學志的二指夾住了他的劍,穩如磐石。就在此刻,那人順勢一送,右手松開長劍,轉身雙手推向胸膛,不偏不倚擊個正著。由于嚴學志將全力貫注二指,難免腳下虛空,一個踉踉蹌沒能站的穩,仰面「啪」得一聲重重栽倒于地。此刻那人如驚雷一般,全身襲來。忽然人影一閃,來人擋在那人面前,雙掌對決,只聞「砰」的一聲二人皆後退幾步。

嚴學志幸得《陰陽散》精純的內力支撐,否則他必身受重傷。此時他咬牙忍著疼痛,爬起身來立在那里,縱目瞧去,來人赫然是自己的師傅智善法師。于是他心下大寬,沒料到在這兒遇上師傅,想必師傅此次前來定有要事。思念及此,只听智善法師合掌道:「阿彌陀佛,朗朗乾坤,施主何以傷人性命、屠殺生靈?」那人笑道:「哈哈,在下奉勸高僧還是少管點閑事為好。」智善一听當即生厭,皺了皺眉說道:「以佛而論,上天自有好生之德。以俠義而論,路見不平當拔刀相助。眼下施主德、義皆無,難免讓人唾棄。」那人冷哼了一聲道:「呵呵,只怕高僧參錯了這德、義。」智善合掌為十道:「阿彌陀佛,只望施主網開一面,就此罷了。」那人說道:「高僧定要多管閑事,在下實屬無奈。」智善道:「此言差矣,所傷之人正是貧僧愛徒。」

那人怔了半晌,緩緩道:「天下竟有這等巧合?高僧的內力在下已略知一二,不如就由高僧代勞吧。算這小子命大!」智善法師揚了揚眉頭,說道:「也罷,請閣下出手吧。」那人冷然提劍襲來,快如奔雷,長劍陡然揮出,向對方的臂膀斬去。

高手過招稍不謹慎便會人仰馬翻,旁人只當是他略有退卻,殊不知這一劍欲封住對方的招數,待時機成熟再行殺出,由于勁力剛猛,讓人難以還手。只見智善不避不閃,抬起右臂,二指卻向來劍迎去,迅疾夾住劍尖,右臂運勁提力,陰純無比,再行彈去,「啵」地一聲勁力反撲,那人被震得手握長劍連連後退。

智善當即合掌為十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好功夫!」只一個照面那人落了下風,眼見這和尚的勁道實非小可,再行斗下去恐佔不得便宜,更何況一旁的少年人並無大礙,如果逼得太緊,恐他加入戰團再次來擊,到那時以一敵二必敗無疑。思念及此不如作罷,當即一拱手道:「來日方長,告辭!」那人說完縱身掠起揚長而去,只一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嚴學志一瘸一拐地來到師傅面前,欠身施禮道:「師傅,徒兒沒听師傅囑托,未有留在門中好生修煉,只身外出,徒兒知錯了。」說完垂下頭,面露一副沮喪的神情。智善緩緩說道:「身已在外,不必多言。」說完便托起他的手腕,伸手探了探脈搏,略一沉吟道:「並無大礙,只是體積瘀血。只要稍作調息,活血通絡後即可復原。」于是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遞給嚴學志,說道:「這是舒筋丸,能幫你疏松筋骨,快快服下。」

嚴學志見師傅沒有責備,心下一喜,服下藥丸。正待開口時只見一人從一棵大樹的背面走了出來,步伐輕盈,嚴學志窺目一探,但見她面如桃花,眉似彎月,口如銀杏,體態風騷,乃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美婦。

那美婦來到智善身前,輕聲地說道:「甄師哥,剛才可把我給嚇壞了,那人的武功如此了得,以你看他會是哪路人物?」智善回道:「以身法來看他藏得深,瞧不出何門何派。從武功修為來看他屬絕頂高手,在江湖中屈指可數,但不似歪門邪道人物。」一旁的嚴學志听了心下大解,少林沒有女弟子,那美婦喚之師傅為師哥,想必曾在八卦門時她與師傅是同門師兄妹,卻不知又為何離開了本門。想到此處,又听那美婦說道:「名門正派的高手何以對一少年下手?這其間定有誤會。」智善呵呵一笑道:「歷來江湖人心難測,其中的因由恐怕需要從長計議。」他看了看一旁的嚴學志,稍頓了一頓對他說道:「徒兒,過來拜見師娘。」

嚴學志一听木訥了半晌,恍然回過神來,向著那美婦恭身施禮道:「徒兒嚴學志,拜見師娘。」這時那美婦滿臉的紅潤,抬起他的手回道:「嚴少俠,不必多禮。」此時智善一臉的不悅,沉著臉道:「何以呼之為少俠?當是志兒。」那美婦見智善一語不歡,立忙拿話岔開,說道:「甄師哥,幸虧我們及時趕到了,否則今日後果不堪設想。」智善一听,臉色和悅了很多,緩緩道:「師妹說的是,你們杜莊的伙計還算一流,幸得他來及時相告,否則怎能趕上學志。」一語未了,嚴學志心下奇怪,師傅來了杜莊,自己全然不知,卻不解杜莊的伙計為何把自己的行蹤相告師傅,于是他向師傅問道:「徒兒趕馬從杜莊而來,難道師傅也去了杜莊?」

智善答道:「為師此行杜莊得知徒兒也在,由你年少氣盛,行走江湖經驗不足,盼你多行歷練,因此不想打攪。只因你單劍敗了三枝梅,為師怕你出事,所以一路尾隨而致。結果不出所料,殺手莫名而致,日後只盼好生求知,不可懈怠。」嚴學志一听,似有淚水噙滿眼眶,答道:「多謝恩師,徒兒謹記。」此刻他心中只恨自己學藝不精,倘若是死了,又怪何人。他听了師傅的一番話,又想起白海棠曾勸告自己不可多惹三枝梅的那份友情,淚水奪眶而出忍不住流了下來。

那美婦對智善說道:「志兒傷未痊愈,眼下不如回到杜莊歇下,再做打算。」智善沉思了一會,說道:「也罷,時辰不早,我們即刻動身。」復又對學志道:「徒兒隨我們一道而去,免得再生禍端。」嚴學志吭聲答應。遂二人各自牽得馬來,翻身跨上。由于嚴學志靜心平氣了好一會,又服下了舒筋丸,使得他現下能活動自如了,只見他抓起韁繩騎上馬背,縱不能像往常那樣生龍活虎,只得跟隨其後,而去。

這一路之上智善情懷意滿,頗得心境,悠閑自得地坐在馬背上領略沿途風景。正當夕陽西下,晚霞普照,杜莊隱約再現,遠眺恰似一副山水詩畫。他心中泛起年少時的那座莊園別墅,篆刻在心靈處既讓他留念,又得煩惱,此時他想割斷這一段過去,于是勒馬緩行,等候學志。待二人並肩時智善對嚴學志說道:「志兒,滿門師兄弟中除了你之外誰更有靈性一點?」嚴學志歷經了這次劫難,性格更沉穩了一點,稍一沉思問道:「師傅,方少強與李目二人算在其內嗎?」智善回道:「當要算上他們二人。」嚴學志隨即答道:「以徒兒之見,當屬方少強更具靈性一點。」智善听後微微點了點頭,而不語。

忽然路道一轉,山林不見,一片開闊水面呈現眼前,那兒漁夫晚歌,頗有意境。智善意興悠然地說道:「徒兒,以為師之見方、李二人過去的那段不快就此罷了,今後不必擾心。」嚴學志答道:「是,師傅。」雖口頭答應,但內心仍存余悸,他復又說道:「師傅,徒兒自不必多言,只怕邵師弟他們恐難接受。」智善說道:「志兒不必多慮,他們幾人自當有為師,等日後再論。」嚴學志瞧著師傅此時心情甚好,不便多加打擾,遂勒馬放慢腳步,緊跟其後。

行不多時,天閉暮色,三人已達杜莊,依那美婦的安頓,師徒二人宿住後寢,這里不似客房,雖無伙計的打點,但格外清靜,甚得智善心意。嚴學志安好了馬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刻也不敢懈怠,當即坐上床鋪,運功調息,見自己索無大恙,心下寬慰。不由思去,原來師娘是莊上之人,瞧她對待自己甚為親切,處之和善,不禁心生感激。只因師傅是僧人,如今又得師娘,自不便輕易告人,以免換得口舌。既然身無大礙,眼下學藝未成,雖身乏體倦,但不能落下功課,幸虧那部秘籍隨身攜帶,不如就此修煉。

他伸手朝懷中模去,取出《陰陽散》,翻到陰陽指部節,開始調息運功,凝神靜氣,氣沉丹田,諸氣化虛。此刻他耳聰目明,方圓十丈以內稍一風吹草動,可了然于胸。屋外腳步聲碎碎,漸行漸微,朝著師傅的屋子步去,待之一停,扣門聲又起,只听開門聲傳來,一人說道:「蘭花,進來。」仔細一听,說話的人便是師傅。閉門聲一去,嚴學志心下思量起來,蘭花又是誰,偏要晚上來尋師傅。略一走神,他功消氣散,一 轆爬起身來,頓覺月復中饑餓。正當此時忽聞得一人匆匆而來,敲門道:「志兒在嗎?」他听得是師娘,立即收起秘籍,抽身開了門,應道:「在,師娘。」只見師娘立在門口說道:「時辰不早了,快到你師傅那里吃飯,明兒我叫人單獨給你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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