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回中

作者︰眉毛笑彎彎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王嬤嬤笑笑點頭,只是空月復吃酒,肚里早一陣翻騰,忙揀幾樣菜壓住,然後才慢慢吃起來。王書家的看她食用,就一樣樣告s 原料做法,又問她口味,只說︰「大嫂子跟著姑娘,見的都是京城里頭大世面。那國公府的廚房是怎生個模樣?材質兒如何?飯食點心可有特別的講究?老爺太太們跟公子小姐們日常吃的有什麼不同?我南邊人,一輩子腳還沒踏上過旁的地面兒。都要請嫂子多教我,才好把大姑娘服侍得妥帖呢!」

王嬤嬤听她這一番旁敲側擊,倒也直率不算掖藏,就笑著又說一遍︰「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都是給主子們做事,處處照應周到才是本分。只是我自己既不會弄,也不擅長吃,雖然姑娘憐惜,時時有各色吃食賞下來,實在是白填了皮囊。倒是雪雁,在榮府時,她跟那邊寶二爺的丫頭們玩得最好,在老太太、鳳女乃女乃身邊的丫鬟媳婦跟前也有臉面,年紀又小,日里常連吃帶拿的。姑娘也喜歡她,她也知道姑娘的口味你不問她去,又還問誰?」

王書家的听了就歡喜,笑道︰「果然嫂子就這般爽快人。那雪雁是姨媽家表嫂的佷女兒,又是一直跟在姨媽身前,說起來都是一家人。這次回來,姨爹姨媽早歡喜得什麼似的,想也是要團聚請酒的,到時就說得著話。」又問︰「只是我听人說在那府里,大小姐身邊伺候最得力的還是一位叫紫鵑的姑娘。她是京里的,也不曉得這邊的東西合不合口,屋子用度是不是使得慣。」

王嬤嬤越發笑起來,指著她道︰「你還說我,自己不也還是從前那一個老操心,擔憂完了小姐,又要照管丫頭。我跟你說,那紫鵑根子上也是南邊人。她娘老子都是賈家的老僕,現就在南京看房子。她小時一樣是在這邊大的,不然怎麼就叫她伺候咱家姑娘呢?口味兒之類也不必擔心,到底跟著這些年,多少是跟這邊相近的。且還有一條,這位紫鵑姑娘最是知禮曉事,自服侍了姑娘,我冷眼看著,竟不比尋常待自家主子更少一分忠心。你要討好她,不如只一意奉承大姑娘。倒是旁的幾個媳婦婆子,頗有兩個嘴碎好打听能生出事的,要叫底下人都謹慎小心。」

王書家的點頭笑道︰「我都曉得了。大姑娘是自家主子,沒有不用心的道理。旁的都遠來是客,也絕不敢落了府里的體面。」說著又與自家嫂子斟酒,勸再吃兩杯。

王嬤嬤接過吃了,又說︰「再有就是跟著璉二爺的人。我們都在內院,這些平日都挨不到,往來既少,別的也不能知道。只有一條,璉二爺是個風流來事的,對上長得好的就臉軟心軟。他年紀又輕,但凡不鬧大,長輩跟前也不多管。這回路上他又救了一對什麼姐弟,若依著咱們家,自然沒個體統;但在賈家卻連個事兒也不算。他是客,老爺不說話,咱們底下睜眼閉眼含糊過去也就完了。反正松風苑也大,屋子也夠多,吃用盡著多的奉上,愛怎麼處置都是他家的事。且到底是國公府的公子,大致規矩上總也不會有錯。」

王書家的忙念一聲佛,道︰「到底是親嫂子。我還沒說出口,你就全曉得了。我昨晚上就听見說,正拿不準該怎樣制備,剛中午一頓也是按外頭府里來人時的例含混過去。一會兒還得再去討姨媽和兩位姨娘的示下。」突然想起一事,問王嬤嬤︰「話說這來的到底是賈家大爺還是別的誰?听外頭伍垣、申憑他們叫起來都是‘大爺’,怎麼方才嫂子倒說‘璉二爺’?還是他上頭還有什麼爺們兒不?」

王嬤嬤拍一拍頭,笑道︰「你若不問,我還真不覺得糊涂。這璉爺倒還真是大爺,乃是咱們大舅老爺赦老爺的長子,且他也只這麼一個嫡出公子。只因先時跟二舅老爺政老爺的嫡長公子珠大爺排行,這才落了後。珠大爺雖沒了,到底十幾年,榮府里叫‘二爺’早叫得習慣。就算政老爺後頭又生了兒子,兩家排行也重新分開,但在老太太跟前還是一樣的稱呼,也顯得兄弟間親相。」

王書家的就點點頭,說︰「依嫂子的話,既然現在咱們府里,還是按著大舅老爺那邊叫‘大爺’最合道理規矩。」

王嬤嬤笑道︰「也就是這麼一喊。到底年輕輩兒的主子,誰又跟這兒較真呢。」一時也想起來,問︰「這次回來,听到都在說一位章表少爺?這個是誰?」

王書家的忙攔住,說︰「嫂子收聲,表少爺名諱里頭有個‘回’字,仔細別在他跟前呼喊。表少爺倒不拘這個,府里幾個管事們可在意都是醫治好了老爺的關系,府里個個都想著再恭敬也不過分的。」見王嬤嬤點頭說「記著了」,才松一口氣向下說︰「這位表少爺,就是先老太太娘家的佷孫,常州章家的公子。老爺這次病得重,舅老太爺那邊接到信後特意派他來的;正多虧帶了救命的藥和大夫,老爺這才好了。那幾天府里跟沒頭蒼蠅似的團團亂轉,幸而老爺把家里內外的事情托了他,這才算有了主心骨的人,各處的人也都遵了章法。」

王嬤嬤听這樣說,先就吃了一驚,問道︰「有這樣的事情?可他到底一個公子爺們兒,總理這些,正是奇了。我在那榮府里,就璉爺替政老爺管家,宅門里頭日常的事情,也是他家鳳女乃女乃的主張。」

王書家的頓時笑起來,說︰「嫂子這可又說得過了。還有管事嬤嬤和姨娘們呢,表少爺就受了老爺的委托,至多指揮些大節,哪里就深管到宅門里頭來?但若真說到什麼主張,老爺確是一听一個準兒;要說器重,這些年必是頭一份。你只看先時他跟那關先生住松風苑,這會子賈家大爺來了,就搬到延桂堂老爺幾年里常住的偏院,誰想到就搬去那里了?到底是親舅表弟家的佷子,又是正正經經的舉人相公,再不能與旁人一般的。」

王嬤嬤驚得問︰「表少爺才幾歲,就是舉人相公了?」

王書家的道︰「可不是,十五歲就中了舉,便咱們老爺這上頭也不及,都說是得了文昭公的真傳。我們做下人的也不懂他什麼詩啊干、文啊繡的,只看人物形容、舉止氣度,跟老爺站在一起一瞧,哪里是旁親的伯佷,說是父子也有四五分像。老爺平素就愛跟後生輩往來談論,如今現成這樣一個在旁邊,怎麼能不歡喜。咦,嫂子怎麼住了筷?都是我多嘴,只顧瞎閑話,擾得你吃飯也不安心。」

王嬤嬤這才驚醒過來,笑著含糊兩句,就端起碗來連著扒拉了幾口。王書家的也陪著吃了一些。也虧得兩人迅速,果然才吃好,一會兒就听人傳報說桐花院里黛玉午睡起來了,此刻正梳洗,完了就該要茶點吃了。王書家的忙辭了自家嫂子,趕去廚房那邊主持。王嬤嬤則獨自在家,窗底下出了足有一刻鐘的神,這才叫了小丫頭進來,將箱籠物品一樣樣細收拾。收拾了了,又取出要給各人的禮物,也有京里就備下的,也有沿途碼頭停靠時候集市上買的,分妥了,就命丫頭往各處送去。一番忙碌到晚上,她男人王易、小叔子王書並兩個兒子、一個佷子都從蘇州回到家,往林如海跟前磕過頭、交割畢差事,就趕回家來團圓。王書家的重新置酒,一屋子骨肉共敘天倫,歡喜和樂不提。

等到了次日,那邊伍生夫婦並雪雁的父母又各自告了假,請親戚們並平日好的人會席。于是林府里凡能挪出空的都去了,就是錢、陳兩位姨娘也打發了人來討一杯酒去。一時歡喜熱鬧,把個雪雁樂得不知東西輕重,滿口只嚷「果然還是家里面最好、親爺娘老子最疼」,眾人听了只有更笑的。倒是伍嬤嬤席間尋隙跟王嬤嬤說︰「雪雁是小孩子家,諸事不懂,又不好出面大小姐在那邊許多年,雖有長輩疼愛,日常里行動吩咐,全賴底下人照應不怠慢;如今到咱們這邊,旁的沒有,一桌正經的酒席跟謝禮是必定的。只是這內宅外院不同,又有那邊賈家大爺的行程差事,時辰上就有些拿不準。家里也就你跟那邊相熟,這事到底還落到你頭上。」王嬤嬤就應了。

不一會兒,又有陳姨娘派一個小丫頭過來,也跟伍嬤嬤同樣的一番話在王嬤嬤耳邊悄悄說了。接著錢姨娘的貼身丫頭也來了,不過倒不是吩咐,而是問她一會子可還有空,若有,就請到錢姨娘屋子里去坐一坐。王嬤嬤就知道有別的吩咐,眼看酒席將散,就跟伍生夫婦並雪雁父母沈仲夫婦告了辭,轉往錢姨娘屋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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