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出世 第一章 前塵往事

作者︰碎夢山河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別等了,她不會來了。」

西北邊陲的小鎮上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對著自家倚靠門邊坐著睡著了的兒子輕輕拍了拍肩膀,老人目光深邃的望著東方,天色漸晚,橫穿山鎮靈犀的大街上,路人行色匆匆,大都是著急趕路回家當地居民,夕陽西下,一大抹殷紅映在這個帥氣的年輕人臉上,仿佛是醉了一般的坨紅。

「父親,我不相信笙兒妹妹會是那涼薄之人,她定是因為有什麼事耽誤了。」年輕男子應聲起身給父親作了個揖,他此刻眉頭微鎖,心中似乎有些許憤懣,話音落罷的他抿了抿唇,他還是對那個叫笙兒的姑娘沒有如約而至有些不相信。

「唐兒,我李家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李家了,想當年我李宗業也是位極人臣之輩,誰曾向被朝里奸賊陷害,遠了那朝堂……」老人緊閉雙眼斜了斜腦袋,不讓自己因為過于傷心的淚水流出來,隨即顫顫巍巍地抬手,一把拍在李唐的肩上,李唐趕緊上前攙扶父親想把他拉回房里歇息,老人挺了挺身子,表示自己的身子骨還算硬朗,隨即擺了擺手讓李唐不用來扶,然而他剛挺直的身形又繼續佝僂了下去,嘴唇嗡動,說起了一些陳年往事。

如今之後執掌天下的乃是青蒼王朝。青蒼王朝自高祖皇帝周顯除掉荒婬無道的黃嵐王朝至今歷經了六位皇帝,共計一百二十多年,第五任皇帝年號嘉和,是個倒霉鬼,自打登基以來天災人禍不斷,朝廷內黨爭不斷,咸安宮內閣里今日的紫袍綬帶明日可能就是菜市口抄斬的素衣,京城外遠在西南的叛軍打著舊朝勢力的旗號造反,橫穿吳地的兩條大江其中之一的嘉瀾江頻繁決口,嘉和皇帝在位的九年里決口共計有三次之多,號稱「魚米之鄉」的吳地遭遇水災後經年顆粒無收。

直到嘉和皇帝駕崩新帝登基立年號為乾祐的那兩年里嘉瀾江的決口仍然沒有得到良好的治理,天下不安定不說,西北草原部落聚眾十萬犯邊,不到一個月攻破西北雁行關直逼晉陽城,不到半年,苦苦支撐的晉陽因久無援軍來救而向朝廷上書告急。

就在青蒼王朝危如累卵的緊要關頭,嘉和皇帝的身子骨卻江河日下,嘉和六年的時候皇帝已經病的不能經常來上朝了,每當有折子都會通過秉筆太監蘇中和代為收取,文武百官都意識到蘇中和地位的重要,不知從誰開始起頭紛紛給秉筆太監送禮打關節,蘇中和也不客氣,來者不拒照單全收。後來皇帝的病越來越厲害,六部尚書及內閣宰相們膽大妄為,直接繞過皇帝自行踫面議事,不到三年,年僅二十七歲的嘉和皇帝駕崩了,留下自己八歲的兒子登基作殿。

嘉和七年,時任工部侍郎的李宗業面對滿目瘡痍的青蒼王朝血淚涕下,一心要幫青蒼王朝擺月兌如今困境,成就一番千古佳話,然而內閣控制朝政,他不僅沒有覲見皇帝的權力,也沒有做事的官餃,只能眼看著朝廷的體系日益癱瘓,無可奈何之下的他不惜變賣了所有家產賄賂蘇中和,蘇中和好似良心發現一般時常帶著李宗業去見皇帝,。

看到躺在床榻上病懨懨的嘉和皇帝後李宗業老淚縱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皇帝說︰「陛下,如今山河動蕩,就讓微臣留在陛邊服侍陛下吧,陛下不能看折子寫朱批,就讓微臣為陛下代讀奏疏,讓蘇公公代為秉筆,懇請陛下恩準,微臣也好為了青蒼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

嘉和皇帝已經病入膏肓,如今能有臣子來看望他讓他感到欣慰,六部尚書及內閣宰相都也已經越過皇帝自己議事了,想不到如今這般情形之下還會有人惦念著他,皇帝同意了。臨近賓天之際,皇帝憑借著自己僅剩的殘存意志下了一封詔書︰「擢吏部侍郎李宗業升為吏部尚書,入內閣,加封太子太保,輔政大臣……」然而也就在那一日西北晉陽城破,處在晉陽城後方的山鎮靈犀被迫應敵。

不是通過正常考核或是通過其他官僚拉拔起來的李宗業是不受同僚待見的,受到同朝為官的同時排擠不說,不斷有風言風語在小皇帝的耳邊吹風,魚躍龍門的李宗業無疑是一步一個坎的。

然而再難也無所畏懼,縱使在這般境地的李宗業仍然平定了朝內黨爭,治理了嘉瀾江決口,西南叛亂也在他和當地地方勢力的交涉下將其打散,阻攔草原部眾在山鎮靈犀不讓其前進一步,用盡了渾身解數一舉破賊。

天下大定後的李宗業更加得到朝廷重用,受封榮國公,李唐也是在這時候誕生的。然而好景不長,幾年後朝中就有人彈劾李宗業勾結前秉筆太監蘇中和害死先帝,十惡不赦理應處斬,不滿二十歲的小皇帝偏听偏信,全然不听朝中其他大臣的辯駁之詞,饒是感念其是平定天下的股肱之臣,但最終貶李宗業為庶民,舉家流放山鎮靈犀。

李唐安靜的站在李宗業旁邊听他講述他的風光,對此李唐已經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人上了年紀總是喜歡翻來覆去的念叨自己的年輕往事,然而每一次傾听都當做第一次听那樣回味無窮,在李唐小時候的記憶里唯獨對那個兵丁前來抄家的畫面有所印象,然而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原本安靜祥和的家里頓時亂哄哄的鬧作一團,母親死死抱著他的腦袋盡量不讓他看那般慘烈情形,然而他還是記下了這淒慘的一幕。

後來在流放路途中李宗業想盡一切辦法讓妻子帶著李唐逃走,本想著李唐母子二人走後自己隨後自盡,沒成想李唐卻在逃跑過程中和妻子走散了,獨子李唐被守衛抓了回來,妻子一人不知逃到了哪處。

「那時剛剛老來得子的我受封國公,可謂是雙喜臨門啊,前來咱們家溜須拍馬的人從門前的百花街直接排出去十條胡同,也是在那時候,你韓叔叔來咱們家定了這般親事,那時候的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大理寺正,六品小官而已,哪知道他在協助審理咱們家這樁冤案的時候竟然不顧往日恩情,直接定罪謀反,流放那天他來京城城門送行,五歲的笙兒也來了,他說待到笙兒芳年桃李、二十華年的時候便會來尋你出嫁,如今十五年已經過去了,他韓昌壽也已經做到大理寺卿,卻不能履行約定,真痛煞我也。」李宗業直拍大腿,路上已經沒多少人了,遠處的夕陽也已經剩下了半個腦袋。

不光韓昌壽不遵守約定,連同當時一同為官的眾多好友都隨著老人的抄家流放從此斷了聯系,最開始還有幾位特別交好的官員朋友不遠千里來山鎮靈犀來看望他,李宗業也是拿出家里最好的山茶來招待他們,他們常常聊到深夜,坐在院子里飲茶賦詩,觀天上雲來月隱,听風撩竹葉輕鈴,花前月下好不自在,然而回去之後要麼被貶、要麼被查,自此以後再也沒人敢來再度與這位老人飲茶作詩了。

「父親,這些年我也曾跟隨鏢局偷偷遠赴京師去看過笙兒幾次,韓叔叔待我也像自己兒子一般親近,並沒有檢舉我逃出來一事,笙兒也和我交談甚歡,平時我們也有書信往來,信里的笙兒總是那般可愛,稱呼為李唐哥哥,我也喊她笙兒妹妹,她跟我講述著她那里發生的一些趣聞妙事,我也說著我最近的近況,雙方都是極喜愛的。」李唐手里摩挲著同韓笙兒定情之時所獲的玉佩,眼神堅毅,自己幾次去見韓笙兒都沒有落下什麼不好的詬病,而且不管書信也好,會面也罷,兩個人都是那般的親昵,韓昌壽也並沒有橫加阻攔。

老人轉身望著自己的兒子苦笑一聲,是自己害了兒子不能光明正大的外出,若非監視之人曾經和自己有些交情斷然不會讓唐兒跟著鏢局偷偷溜出去,要不是擔心自己會被朝廷殺害,唐兒一走了之了該有多好,外面的天地總比山鎮靈犀里的大。

自己曾不盡其煩的跟他講述自己曾在宦海人潮里的起起伏伏,人心的機巧李唐已經悉數參透,然而還是缺乏世事的磨煉,自己的這棵樹早已傾倒,猢猻也早早散去,在這種時候的唐兒還是那麼輕易的相信人心會有善良的一面,這樣也好,以後如果能有機會能不受監視的逃出山鎮靈犀,找一處雲游野鶴的地方做個隱士,偶爾遇到砍柴的樵夫也會有一番樂趣吧。

想到這里的李宗業雙手一攤,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李唐卻莞爾一笑︰「我知道父親在想什麼,若是我逃離了這個地方,父親即便心生欣慰卻也失了生存下去的念頭,兒子我不是忘恩負義的薄情寡涼之人。」

「你啊,就是比為父我心地善良了些,有好多事我知道瞞不過你的眼楮,只是你對那些需要狠心才能做的事就是做不下來,直到今天咱們家吃雞還得是我老頭子來殺,等我老頭子沒了你難不成想一輩子吃素不成?」

「哈哈,那就讓父親你萬壽無疆唄。」

太陽已經落了山,李唐攙扶著李宗業進了房門,遠處有個郵差飛奔過來送信,李唐打開信一看原來是自己的笙兒妹妹寄來的,上面寫著︰李唐哥哥,來的路上踫到一位故人讓我幫她做些要緊的事,等事情忙完我一定會來尋你,哥哥莫怪。看到有信來的李唐這才稍稍舒心,握著玉佩轉身回屋了。

門前胡同處有個人影一閃而過,人影一路向北,進了北面的一處大宅院里,門前牌匾上寫著「鄭家鏢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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