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旦的手臂很快布滿了奇奇怪怪的形狀,遠遠看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手臂的紅痕是血跡,十分嚇人。
朱元玉沒有在意周圍的眼光是否投注在自己的身上,他正在集中精力在人體肌膚上畫符語。
這是他很少會運用到的方法,比起符紙,人類的皮膚更難畫出真正能發出效果的符咒,所以一般他能用符解決的都用符。如果不是這次狀態緊急,沒有時間讓他畫符了,他也不會用這個辦法。
符咒畫在花旦的手臂上,隨著逐漸完成,花旦的狀態也慢慢在好轉。
朱元玉費了老大的工夫才算完成,停筆後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有些虛月兌,忍不住身子晃了晃,被人扶住了。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習瑾博已經走上戲台站在了他的一旁,見他狀態不是很好,像是要跌倒一樣,于是就扶了一把。
「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
朱元玉穩住了,面無表情的看了習瑾博一眼道了謝。
習瑾博笑笑放開了手,毫不在意對方的冷淡,「沒事就好。」
此時花旦也恢f 了清明,疑惑的看著朱元玉他們。
他的同伴見他好像沒事了,紛紛走了過來,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來龍去脈給他講清楚了。
「你剛剛嚇死人了!」
「對呀,就像是被鬼上身一樣,突然就瘋了!」
「要不是這位公子相救,你早就撞上那根柱子了!」
「是呀是呀,太可怕了!」
花旦一臉「你們在逗我呢」的表情,難以置信的順著同伴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頭是一根十分粗壯的大柱子,人要是撞上了,不死也殘。
「怎麼會,我完全沒有記憶啊!我記得……我好像是才剛剛登台,然後就……咦?然後我怎麼了呢?」花旦瞪大眼,傻乎乎的。
然後他余光瞧見了手臂上的符咒,頓時吃驚道︰「這是什麼?怎麼會在我手臂上?還有我的衣袖呢?」
他用另外一只手試圖把符咒給擦了。
一直有留意他的朱元玉立刻狠狠的打下他的手,凶道︰「不要命了!你敢擦了試試!揍不死你!」說著舉起拳頭威脅的揮了揮。
這把花旦嚇得縮了縮脖子,囁喏道︰「又不是你的手臂……這麼緊張干嘛呀?還要打我……真是沒天理了……」
戲班班主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拍了下花旦的腦袋瓜,罵道︰「人家救了你一命,還不趕緊道謝!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花旦苦著臉,模了模腦袋瓜,小聲嘀咕道︰「臭老頭整天就知道打我頭……」然後瞄了朱元玉一眼,皺著鼻子慢吞吞的說︰「那個……謝謝你了啊……」
「如果你還想留著小命,那手臂的符咒就不要踫,有個萬一誰也救不了你。」
扔下這句高冷的話,朱元玉頭也不回的走了,他現在只想大睡一覺。
「喂——」花旦喊他。
可惜人家當沒听見似的,走出了慶輝樓。
整個過程充當背景板的客人或路人紛紛讓路,悄悄偷瞄著朱元玉,直到他上了馬車,才意猶未盡的收回視線。
坐在馬車上,閉眼休息的朱元玉覺得自己好像忘j 了什麼東西,想了一會沒想到就放棄了。
慶輝樓大堂里,王瑾義傻呆呆的看著表弟拋下自己走人了。
「那個是你表弟?他是干什麼的?道士?」
和習瑾博一起來的年輕男子一臉好奇的問著王瑾義。
王瑾義聞聲轉過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被表弟拋棄的這個事件對他的打擊比較大,現在他實在不想搭理其他人。
可是能和習瑾博相熟的人又豈會是尋常人,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情x 原因無意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于是勉強的回答道︰「表弟他不是道士,至于其他的恕在下不能如實相告了。」
說完他作了個揖,告辭了。
「且慢。」習瑾博笑著說道︰「我看王兄好像是和朱兄一起同乘而來,如今朱兄先走了,不如我送王兄你一程可好?」
王瑾義才恍然大悟,于是頷首同意了。
……
回到朱府,朱元玉才記起自己好像把王瑾義留在了慶輝樓,他嘴角抽了抽。
「壯壯,你親自去慶輝樓一趟,看看表少爺還在不在,在的話就把他送回王府,不在你就回來吧。」想到王瑾義可能會坐習瑾博的馬車回家,他也就不是很內疚了。
給花旦畫符的時候背脊出了很多汗,他回到朱府就讓下人去準備熱水了。
朱府下人的辦事效率很快,浴桶的水很快就裝滿了,熱氣騰騰的冒著煙氣。
揮退下人,朱元玉解開了衣裳,踩著小板凳跨進浴桶,慢慢滑子,坐在了浴桶里,熱水剛及他的肩膀。
身體一下子被熱水刺激,渾身的毛孔被打開了,然後就是徹底的舒爽。
他腦袋靠著邊沿,眼楮微微眯著。
「也不知道京城哪里有溫泉可以泡,到時還得向表哥打听一下……好久都沒有泡過溫泉了我……」
朱元玉輕輕的說著,聲音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只能看見他的嘴在微微動著。
以前,他有機會就會去泡一下溫泉,解乏不說,還可以強身健體。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雖然一大桶熱水可以隨便泡,到底還是不能和溫泉相比,他可懷念死了。
浴桶熱水的溫度慢慢變涼,朱元玉站起來了,隨手拿起干淨的布條擦干身體,穿上衣服。
「進來吧。」
門被輕輕的推開,幾個下人走了進來,悄無聲息的收拾一qi 。
朱元玉走到床邊坐下,月兌了木屐,爬上床里面趴下。
「和老爺夫人說一聲,我會睡到晚飯前。」因為是面朝下方,所以他的聲音是悶悶的。
「是。」
收拾好的下人又悄悄的退了出去,把門輕輕的關上了。
……
小星今年十四歲,是和喜班的花旦,戲班班主是他的師父。
他是個孤兒,從記事起就一直待在和喜班,是他師父養大他的,還把一身的本領傳給了他。
師父今年才剛過三十,完全不符合他口中說的「臭老頭」,因為他經常干傻事,鬧笑話,所以是被師父教訓的最多的一個。
他師父長得很秀氣,細眉細眼,膚色因為不經常接觸陽光,所以顯得很白皙,人看著挺和氣的,但發起火來整個戲班沒有人不害怕的。
小星上面還有三個師兄,和二師兄的關系最要好,可是他死了,是病死的。
師父攔著小星不讓他看二師兄,說是怕過了病氣給他,其實不過是不想他看見二師兄的慘樣。
二師兄的病來得很蹊蹺,找來的大夫都說沒法治,也不知道是什麼怪病,一天拖一天,二師兄終于在折磨中痛苦死去。
小星打擊很大。
他師父不知道,其實有一天夜晚他悄悄的去了二師兄的病房,他看見了二師兄憔悴可怖的樣子,他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只是很傷心,他捂著自己的嘴,怕哭聲吵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二師兄。
那之後沒多久二師兄就走了。
小星親眼看著二師兄的棺材下葬,親眼看著師傅病倒,等師傅病好了,戲班也就接到了京城慶輝樓的誠意相邀。
臨走前,他特意到二師兄墳前告別,最後他是又哭著走的。
師傅也瞧見了他哭,只是說︰你也該學會長大了。
打那以後他就沒有再為二師兄的死難過的哭泣了,他學會把心中的傷痛掩埋在心底不讓人察覺。
到了京城沒多久,師父就讓他接替了二師兄的位置演花旦,他很意外,他還以為二師兄的位置是三師兄來接替的呢。
雖然他不是很喜歡這個沉悶的三師兄,但是三師兄很用功,並想接替演花旦的事他一直是知道的。
他問師父為什麼會是由他來演花旦而不是有經驗的三師兄,師父只是笑而不語,模了模他的頭。
然後他就稀里糊涂的上了台,下台後觀戲的客人紛紛鼓掌叫好,他突然就喜歡上了這種給人帶來歡喜和樂趣的感覺。
一qi 都很順l ,直到今天。
等那個所謂的救命恩公走後,小星也被師父壓著去了後台,戲台重新上演了其他戲劇。
「小星,你是真的不記得發生什麼了嗎?」師父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小星搖了搖頭,苦著臉道︰「我真的不記得了……」
師父模模他的頭,「既然暫無頭緒,你就先去休息一下吧。冬子,你準備一下,待會你上台。」
站在一旁的三師兄驚喜的看過來,「是!」然後跑去換衣服化妝做準備了。
小星看著跑遠的三師兄,喪氣的垂下腦袋瓜。
「看你樣子,等確定你沒事了,就會讓你重新上台的!快去休息,剛剛嚇死人了知道不?」師父瞪了他一眼。
他做個怪樣,跑開了。
小星回到自己房間,打了盆清水,打算把臉上的妝洗掉,突然他瞄到手臂的符咒。
「這鬼東西還真難看……」
他月兌下上衣光著膀子,扭著手臂眯著眼細細端詳著手臂上的符咒。
「……還是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