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巴姆蒂蘿小姐和朗姆博士

作者︰楓葉青岩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才醒來。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盯著我看的美麗的大眼楮。我立刻認出,這就是那四個阿爾法人當中的一個︰一位年輕貌美的姑娘,正坐在我身旁。她身著帶有奇形怪狀圖案的淡紫色衣服,衣領聳起,遮住脖子。肩部和上臂有一些亮閃閃的矩形及圓形飾物,左胸前佩帶著一個直徑約十厘米的六角形彩色徽章,上面的圖案是一輪光芒四射的金色太陽和一條帶有三片綠葉及一朵紅花的枝杈。看到我醒來,她左手握住我的手腕,俯身在我的額頭吻了一下,然後用右手在半空里做了一個展示動作,同時向四周環顧。我發現,我是躺臥在一張厚約三十厘米的充氣床墊上,蓋著天藍色的被單。雪麗則坐在床頭的地板上,一只前爪搭在床上,歪著頭,關切地望著我。我的牢房有了很大變化: 對面的牆壁上伸出了一高一低兩塊平板,端部帶有支腿,像是一副桌椅。桌子上擺放著一只插滿花草的透明容器;上方掛著一幅約兩平方米的矩形照片: 藍天白雲之下森林河谷地帶的一塊高地上,有幾頂白色的帳篷。我馬上認出,那是瑪爾柯河谷考察隊的營地。很明顯阿爾法人用意是給我營造一個舒適的環境,讓我覺得我仍是在地球上,在我的同伴們中間。

我點頭示意,表示感謝;她臉上露出甜美的微笑。我抬起左手,想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我這才遺憾地發現,我的手表已經停擺: 指針停在四點三十五分上。

「請問,現在是什麼時間,我睡了多久? 」我問道。

過了大約十秒鐘,那個姑娘才回答我的問題,不過,她說的話,我一句也沒听懂,盡管她在說話時臉上的表情很生動,而且用了好多手勢。還是那個掛在她胸前的翻譯機,在她語音停止十秒後,用生硬的漢語作了如下回答:

「按照你們的計時法,你已睡了大約一個地球日。我們阿爾法人和你們地球人的計時方法不同,中間需要很復雜的換算,因此我一時無法告訴你準確的時間。你好嗎? 你現在是不是仍然堅持要見朗姆博士? 如果是,現在就可以去見他。郎姆博士對與你見面很感興趣,此刻,他正在總控制室等候。」

「我很好。」我說,「是的,我當然要見朗姆博士,越快越好。順便問一下,你可否告訴我你的芳名?」

姑娘用了一大串音節來表述自己的名子,盡管重復了三遍,我還是不能完全正確地復述出來,因為其中有些發音很是奇特,難以模仿。我只能記住最前面的四個音節;後來我一直就用這四個音節來稱呼我的這位好朋友: BAMUDILO,譯成中文就是「巴姆蒂蘿」。

巴姆蒂蘿小姐帶我踏上飛船中央部位的扶梯,登上最頂層,穿過一段彎曲的走廊。

「到了,」那姑娘說,「這就是我們的總控制室。」

當我被帶進總控制室時,朗姆博士正臥在一塊巨大的屏幕前研究一份資料,其實那就是關于我的檢測報告,因為我在那上面看到了我的照片、一些圖形和阿爾法文字。他抬起上半身,像一個有良好修養的地球人那樣,舉起左手,略帶歉意地示意要我稍候片刻。

總控制室位于飛船的頂部,呈扁筒狀,直徑有五米,高有四米。弧形牆壁上裝有各式各樣的儀表,儀表之間裝有許多較小的屏幕,滾動著阿爾法文字。天棚上似乎繪的是一幅星圖。當然,這幅星圖與我們地球上的北天星圖或南天星圖都不相同: 我一點也看不懂,找不出任何一個我熟悉的星座。星圖上有許多條等距離的、彼此交叉的細線,我相信那就是座標一類的東西。天棚中央有一個直徑約一點五米的圓窗,可以直接觀看前進方向上的星空。地板上,正對天窗的位置上,有一面黑色的金屬圓盤被固定在約一米高的支架上。後來我才知道,它是用來監測前進方向上宇宙射線的儀器。

朗姆博士是《探索者》號宇宙飛船的指揮官。這位先生身材魁梧,身高約有一米八九,穿著深藍色的制服,衣領也是向上聳起,遮住頸部;右胸前佩戴著與巴姆蒂蘿小姐同樣的徽章。朗姆博士膚色比巴姆蒂蘿小姐要黑一些,眼角和嘴角都有深深的皺紋,披肩的長發色澤斑白,尤如地球藏北高原一位飽經滄桑的老牧人。他表情嚴厲,目光堅定;他那兩只長胳膊撐在大屏幕兩側的樣子,很像一個研究作戰地圖的軍人,而那寬闊的前額和慢慢地在屏幕上移動的手指,則讓人覺得他是個學者。實際上,朗姆博士既是軍人也是學者,既有組織和指揮才能,又有淵博的知識。據巴姆蒂蘿小姐後來告訴我,他性格開朗,心地善良,對下級關愛。特別是,他能團結身邊所有的人,包括與他意見不同的人一道工作。朗姆博士對他的祖國絕對忠誠,又勇于承擔重任,遇事冷靜果斷。這就是為什麼阿爾法政府選派他作為此次科學遠征的首領的原因; 在阿爾法,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擔此重任。

大約兩三分鐘後,朗姆博士按動一個開關,關閉屏幕,這才轉過身來。巴姆蒂蘿小姐走上前,向博士鞠躬——那動作與地球亞洲東部的人很是相似——用阿爾法語告訴他,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那個阿卡利利,然後又通過翻譯機向我做了介紹。于是,朗姆博士通過翻譯機說道:

「歡迎你,阿卡利利!」

听到「歡迎」二字,特別是語音合成器發出的那種令人不愉快的單調聲音,我的心中不由得重新燃起怒火。我大聲說道:

「不,先生,我向你們提出最強烈的抗議!」

他听完翻譯,臉上出現了一絲驚訝,隨後又是一絲微笑;接著,他通過翻譯機說:

「是嗎? 請講。」

「你們向我們毫無道理地發起進攻,使我們喪失抵抗能力,又未經我的同意,強行把我帶到你們的飛船上,離開我的星球和我的祖國,甚至不容我同朋友和親人告別。如果你們阿爾法人是理智的高級生物,那就一定明白,這是一種極不道德、十分野蠻的行為,也可以說是一種極其嚴重的犯罪! 這種劫持罪行,在地球上,是會受到嚴厲懲處的。」

翻譯機立刻將我的話譯成他們本民族的語言。朗姆博士听了這番話,就哈哈大笑起來。

「我已經對阿爾法航天局的官員們說過,」他自言自語道,「對地球人是不可以輕視的。這就是一個證明。」

他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 「不過,朋友,你所說的道德與犯罪的概念,只適用于同一生命物種之內,從來就不存在于不同的物種之間。我們在你們地球上進行了長時間的研究,對你所代表的這一類動物的研究尤為仔細。你看,我們可以翻譯你們的語言,這就是很好的證明。根據我們的觀察,地球人在捕捉或殺死別的動物時,就從來不會征求它們的意見,更不要說你們采取的手段是何等的粗暴殘忍了。你們地球人類把被你稱為雪麗的這一類動物捉來馴為奴隸時,你們可曾征求過它們的意見、並讓它同自己草原上的伙伴告別了嗎? 根據我們在地球上的調查和測試,我們知道,它們是很不情願的呢。」

「可是,」我爭辯道,「我們和你們,地球人和阿爾法人,是屬于同一物種啊。」

「同一物種! 」朗姆博士提高了聲調。

「是的,」我說,「看來我們同屬于脊椎動物門,脯乳類,靈長目。」

博士仰頭思考了片刻,然後說道: 「我承認,按照你們的生物學分類方法,你的說法倒是不錯。那麼你們地球人與被你們關押在動物園里的猴子和大猩猩是不是同一物種呢?」

「博士先生, 請不要將人與大猩猩相提並論! 」我喊道,「人類的智力水平比大猩猩高得多,一個三歲的人類嬰兒也要比一只成年大猩猩聰明。正因為人類是地球上最聰明的動物,所以,就取得了主宰地位。」

「問題就在這里,朋友。」朗姆博士平靜地說,「可以肯定地說,我們阿爾法人的智力和科學技術水平比你們地球人要高出許多倍,我們已經在相當大的宇宙空間內佔有統治地位。我們能夠飛越遙遠的星空到地球上來,對它進行考察,而且能把你帶到我們的飛船上來,與你進行面對面的語言交流,就完全可以說明這一點。要說我們與你們地球人的區別,就相當地球上你們和大猩猩的區別,這種比喻並不過分吧。」

我立刻意識到,我剛才談到的那幾點論據實在站不住腳,這讓我在論戰一開始就犯了大錯,處于十分不利的地位。我們人類與大猩猩之類的靈長目動物的區別,應該是教科書中的說法,即能完全直立行走、會制造和使用工具、能進行創造性的勞動。唉! 這幾條,我早就該想到的。于是,我把書上的這一段背誦給朗姆博士听。並且告訴他,關于勞動創造人的結論,是我們地球上的偉大學者提出的,而且已被廣泛接受。朗姆博士微笑著听了這話,沉吟片刻,就不再同我爭論。實際上可以看出,這次會面大大出乎他的預料,同時也激發了他對我的興趣;他開始認真考慮我的論點了。

「十分抱歉,阿卡利利。」他說,「我剛剛接到我祖國的命令,要求我們務必把一個活的地球上最高級生命個體帶回阿爾法星。而當時我們已作好返回我們星球的準備,飛船返航的程序也已經啟動。相信你會明白,我必須執行這個命令。倉促之下,你和你的伙伴就成了我們最近、最方便的獵捕對象。我的部下當時無法判斷你們使用的是哪一種語言,無法與你們溝通。你們的反抗使我們有兩個優秀的同事喪失了生命,不得不永久地留在了地球上。如果有一天你能回到地球,你會在那里看到兩座石砌的墳墓。為獲得你,我們付出了太高的代價。」

說到這里,博士垂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在對死者進行哀悼。

「于是,」他接著說,「我們不得不對你采取強制措施,因為我們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去選擇其它方法。當然,這種失誤是我們自己造成的,假使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作好準備,用漢語向你們喊話,也許就不會發生這個悲劇。是不是,阿卡利利?」

「情況會有很大的不同。」我坦率地回答。

「啊,我同意你的這個說法。」他點點頭,「不過,令我欣慰的是,對你的測試表明,你有很高的智力,年輕而健康,完全有資格代表地球現代文明,這就彌補了我們的損失。好啦,我們應當成為朋友。現在,我代表阿爾法人,正式向你提出邀請,請你到我們的星球去作客。也請原諒我們先兵後禮了。」

朗姆博士兩腿彎曲,向我鞠了一躬。這個動作在我看來雖然有點可笑,但還是顯得很謙恭。

听了郎姆博士這一番話,又看了他的滑稽動作,我的火氣消了大半,同時為殺死他們兩個同伴而感到歉疚。說到去外星旅行,對我這樣一個熱血青年,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要是當初他們派個代表到瑪爾柯河谷的營地來,好好地說明這個意圖,說不定不止我一個人會接受邀請哩。然而,事情弄到這個地步,對于我來說總帶有屈辱的性質。可是如果我現在拒絕他們的「邀請」,那就很可能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反倒得不到好的對待了,不如給對方個台階下,答應去阿爾法就是了。于是我說:

「好吧,先生,請允許我對你們兩位同事的犧牲表示深切的哀悼。我接受你的邀請,就跟你們去阿爾法星球好啦。」

朗姆博士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不住地拍打胸膛。後來我知道,阿爾法男人高興時總是這樣的。

「謝謝你,阿卡利利,」他說,「你能同我們合作,那真是太好了,這就省去了我們不少麻煩。我們保證會盡最大努力來滿足你的各種需求,當然是在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們已決定由現在站在你身邊的這位小姐照顧你。」

巴姆蒂蘿小姐先是以同樣的方式朝我鞠躬,然後抬起頭——她那美麗的眼楮中充滿快樂與友善——說道: 「為你服務,我感到榮幸。」

「先生,」我對朗姆博士說,「我認為我有權力知道有關阿爾法星和你們的飛船的一些基本情況。」

「當然,當然,我的朋友,」博士說,「你我之間沒有秘密。只要你听得懂,我和我的同事們願意回答你提出的任何問題。」

「第一個問題: 阿爾法星在什麼地方,距地球有多遠?」

「按你們地球人的說法,是在半人馬座方向,距地球約五點五光年,或者說是五十二億萬千米,相當于三千五百個你們的太陽半徑。在被你們地球人稱為銀河系的這一塊宇宙物質中,咱們可以算是近鄰呢。」

「第二個問題: 飛船此時距地球有多遠? 速度有多大? 」

「距離,速度……對不起,得換算一下,」博士轉過身來,在一個操作平台上按了幾次,「按你們地球人的說法,相對于地球的速度大約是每秒七百二十千米,距離地球是三千七百萬千米,還在你們的太陽系之內。」

「第三個問題: 我還能否與地球上我的同伴聯系?」

「當然可以,完全可以。」博士說,「我們可以按照你指定的頻率,定向發射信號,信號的強度足以讓對方收到。但要接收來自地球的信號卻要困難得多,因為距離太遠,來自地球的電磁波信號必定十分微弱,而且地球上同一頻段的信號太多,它們混雜在一起,很難區分。盡管我們的接收設備十分靈敏,但要檢出你所需要的信號,卻並不是很有把握的。」

「請允許我現在就與地球聯系。」我興奮而急切地嚷道。

「現在還不行。我們需要把你們的通訊方式調制出來,這是需要時間的。」

朗姆博士用阿爾法語同巴姆蒂蘿小姐交談了一陣,這一段對話沒有被翻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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