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色漸晚,半空中那血染般的紅霞終于開始漸漸消散,幾分留在青衣男子身上的殘陽余影也萌生了退意,從衣擺上一點點溜走。客棧外的溫度倒也算不得冷,可架不住外面寒風呼嘯,出門尋找孟涼的王素南也是剛一踏出客棧便被這大風頂了個跟頭,尋覓了半天才在馬棚里看到那坐在飼槽上一臉惆悵的青衣男子。

王素南醞釀了一下,快步向孟涼走去。

「孟公子,孟盟主一定會回來的,你不如先去休息休息,我怕這樣下去你的身子會挨不住的。」王素南看著孟涼憔悴的面容有些于心不忍,自打他們幾人與孟邪分別後,孟涼這一路上的心思就都放在了尚未歸來的孟邪身上,趕馬車時十句話里八句離不開原本在他心里只是個糟老頭子的父親。

孟涼兩眼空空,此時听見王素南的話語方才緩過一絲絲神來,用手胡亂地搓了搓早就凍僵的臉蛋勉強扯出一抹微笑︰「嘿嘿我知道那老頭子沒什麼事,畢竟那老頭子的手段那麼厲害。我估模著這老不死現在不回來應該是被哪個小娘子勾了魂,快活去了。」

說罷,孟涼眼眸又低垂下去,呆呆望著遠處的水平線。

「嘁,你以為孟盟主都和你似的?那麼啊。」眼見孟涼肯搭話,王素南便趁著這股子勁接了下去。

「王姑娘,這就是你對我有誤解了啊,我這個人一向是謙謙君子,很潔身自好的和什麼之徒可不搭邊。」

「誤解個屁!」王素南沒好氣地接道︰「你要是不,上次在大極樂寺你為什麼看見我的臉就要解除婚約?」

這話說完,不僅僅是王素南臉上漫上紅霞,就連孟涼說話也突然開始磕巴起來︰「這這媒妁之言豈是兒戲?咱這不這不第一次見嗎,我也是怕辱沒了公主殿下您的名聲,對大興的皇室沒有交代啊。」

「哼,你說這話鬼都不信。」王素南裝作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听著孟涼這般胡言亂語的開月兌,心里卻是暖了幾分。

「那我怎麼說王姑娘你才會相信呢?」孟涼直了直腰板兒妄圖找回一些面子,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有多虛,他要是真不在乎當時就不會有問店小二王素南到底好不好看這件事了,更不會使著性子讓老頭子毀去婚約。

「日久見人心。」王素南抿了抿嘴唇,滿眼寫滿委屈。

孟涼見狀張了張口,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對了,你那個好兄弟醒過來了,只是傷的太重還下不了床,你要去看看麼?」

「他醒了?」孟涼有些吃驚,那位爺傷的可不輕,老頭子當時光是用內力為他逼毒就耗了大半個時辰,更別提那背後幾十道險些入骨的傷痕了。

孟涼躊躇了半晌略有不舍的望了一眼自己的來路,起身向客棧走去

「夜襲,夜襲!」

不知是哪里先傳出來一聲慘叫,隨後隱沒在夜幕之中的行軍大營瞬間被一片火雨照亮,根根火箭帶過沒入地面將這營寨帶入一片火海。緊接著便是一陣陣嘈雜的馬蹄聲響起,十幾匹純血馬在火焰的照耀下沖進營寨,目標便是那營寨的中軍帳。而這一路上妄圖攔截馬隊的士兵,甚至連反抗都做不到就被那馬隊里的騎兵手中的一根根馬槊刺穿身體丟在一邊。

「哼,我還以為王禮展的軍隊能有多厲害,看樣子也不過只是個紙老虎罷了,看樣子老子能給他來個筷子捅豆腐的可能。」馬隊為首的領軍之人表情極為不屑,在他看來這里的布防甚至還比不上那些邊疆的蠻夷。

「高將軍,咱們最好還是按計劃行事比較好。」副將看著眼前這位又要上頭的主兒,連連出言相勸。

高禁面色一冷眉頭一皺,對著副將狠狠啐了一口,隨後雙腿一夾馬月復提了幾分速度高聲喝道︰「王將軍說了,活捉王禮展官升三級,賞金千兩!」

「高將軍!」副將見自己勸解無果只能暗暗嘆了口氣,畢竟他太清楚高禁的性子了,這位主兒一旦上頭就是不管不顧了。別說是軍令,就是刀架到他脖子上他都不一定認。

馬隊奔襲,距離中軍帳不足十幾步時,高禁方才看見中軍帳前的一人一馬直面自己,毫無懼意。

「沖過去!王禮展就在營帳里!」不知是不是沖的太過順利,在邊疆混跡多年的高禁在看到一人一馬那刻心里稍稍多了幾分不安。

錐形的馬隊瞬間提速,幾息之間便已逼近中軍帳,可馬隊再往前幾步,便有幾騎馬蹄深陷,墜入深坑。

「有深坑!是陷阱!」高禁怎麼也沒想到怎麼會有人在中軍帳附近埋下陷阱,不過好在多年來他和邊疆蠻夷作戰練出來的身手讓他下意識一拍馬背。頓時身下良駒便騰然躍起跳過深坑站定在中軍帳前一人一馬眼前,可身後那一眾騎兵卻沒那麼好運一個個皆跌入深坑,被深坑中的地刺刺了個透心涼,好在一些勒騎兵勒馬還算及時,這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高禁不忍回頭看只是深吸了口氣,緩緩抬頭望向眼前帶著面具的男人冷冷開口︰「你是什麼人。」

「殺你的人。」墨色的夜叉面具在焰火的搖曳下忽明忽暗,饒是一向不信鬼神,膽子大的要命的高禁此時也是多打量了幾遍眼前這位他也拿不準的男人。

「就憑你?」高禁舌忝了舌忝嘴唇,望著面具男左臂那空蕩蕩袖管心里斗意大作。

沒人知道到那副面具下是什麼表情,但晦暗的光影下是面具男子先出了手,那是一根簡單的連槍纓都沒有的禿槍,動作也是最簡單的突刺動作,所以這一切在高禁的眼里是破綻百出。

「若是這樣,你殺不了我!」高禁面色冷峻,身形不退反進,馬槊橫甩打在那禿槍的槍桿上,擦出星星火花。

看著高禁突進的身影,面具男並沒有什麼反應,反手抽回禿槍對著高禁的面門斜劈了下去。這一舉動頓時讓高禁懵住了,雖然這世上槍法多的很,什麼扎、刺、撻、抨、纏、圈、攔、拿、撲、點、撥,甚至還有華而不實但頗受一幫青年才俊青睞的舞花,可這等用刀一般的槍法他卻是沒見過,就是連听都不曾听過。眼見禿槍逼近面門,高禁心中就算有無數種猜測,但當下他也唯有舉槊格擋。

「鐺!」禿槍劈在馬槊上響起金鐵交錯的沉悶之音,沉重的力量讓高禁頭皮發麻。因為高禁根本沒想到一個獨臂男子居然會有如此大的力量,只是倉促之下的格擋更是讓高禁的虎口被震得發麻。然而這還不算完,面具男手中的禿槍劈在馬槊上後迅速彈起,劃過一道弧度又落在面具男的手中,只不過這次禿槍的槍尖對準的是面具男自己。

不等高禁回過神來,面具男便再度出手。

回馬槍!

「怎麼可能!」

這手回馬槍太過亮眼,簡直是妙極,前面幾手的槍式仿佛都是為了這一步做的伏筆,這一槍就是叫殺!

高禁此時虎口尚是發麻狀態,根本無力去格擋這一槍,他此刻才看穿了面前面具男的槍式。意在用險!危機之下的高禁青筋暴起,再次一踢馬月復向後仰去。于是,這一步叫殺的回馬槍只是直直穿過揚起馬蹄的良駒脖頸擊中高禁的肩甲,沒能要了高禁的小命。

「你到底是誰!」跌落馬下的高禁顧不得自己的狼狽樣子,雙眼猩紅地瞪著那面具男子,有這等槍法的人他听說過但這些人里沒有一個人是獨臂。

「要殺你的人。」一人一馬向前挪動了幾步,沾染著鮮血的禿槍緩緩被舉起搭在了高禁的眉心上,只要面具男再伸伸手,那高禁絕對會魂歸故里。

不過高禁不躲不避,反而是哈哈大笑起來︰「技不如人,我那無話可說。沒要殺要剮,任憑你處置。」

面具男依舊沒有反應,漠然地對著身後的中軍帳說道︰「要動手麼?」

「留他一命,挑了他的手筋腳筋便可以了,再讓那些好命沒死的廢物回王烈說一說他那得力干將是怎麼敗下陣來的。」中軍帳的簾子緩緩被掀開,露出王禮展那一臉邪笑的表情。

「要殺便殺,挑我手筋腳筋作甚!」

王禮展掃了一眼高禁,嘆了口氣︰「行吧。那就把它手腳都剁下來,給王將軍送去這樣應該更有說服力,你說是吧王祁。」

「您開心就好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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