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呦呦呦,你們瞅瞅這位,哭的多傷心。」

紅袍加身,蹲在地上的男子涕泗橫流,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一臉關心,他身後的那些軍隊士兵手持弓箭對準著面前男人的眉心,絲毫不敢懈怠。

中年男子冷冷一笑︰「皇甫壽。你的命可真大,丟了條胳膊都能活著。」

「官爺,你認識我?」阿福擦了擦淚水,哭不是為了別。而是他已經快把大半的閔非城找遍了,可依舊打听不到阿嬌的消息。

王禮展劍眉一挑,反問到︰「哦?你不認得我了?」

看著王禮展的臉阿福不由得一怔,腦子里也突然閃過幾絲記憶只不過那記憶太過模糊,他也只是堪堪記得他曾經對這個男人的記憶很深刻而已,「我不太記得官爺了,但我記得我們應該見過,是我欠了官爺的錢嗎?」

「見過?欠錢?皇甫壽,你什麼也學會裝瘋賣傻了?」王禮展表情漠然,眼里的殺意滋生,緩緩將手搭在了佩劍上。

「哥,你這臭脾氣能不能改一改,萬一人家是真不記得了呢?」聲音散開,從軍列後面慢慢擠出一位錦衣青袍的年輕男子,樣貌竟與王禮展相差無幾。

王禮展循聲望去,臉色略有不悅。通常來講,自己如何做事弟弟一概是不聞不問的,可每次若是他開了金口,那這件事的發展方向便不會在他的掌控範圍內了,好在他這位弟弟做事還是很讓他這個當哥哥的放心,插手的事情也必然是有自己的考慮。王禮展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的罵道︰「王祁,你要是有話就快說,耽誤了我做事我就扒了你的皮。」

「唉,有個沉不住氣的哥哥可真是麻煩,明明自己錯的離譜還偏要扒弟弟的皮。」王祁對王禮展這的臭脾氣司空見慣,徑直從那王禮展的身邊走過站定在阿福的面前,「不知道你丟了樣東西還記得不記得。」

東西?王禮展瞳孔緊縮,死盯著王祁從那袖袋里拿出的那枚虎頭兵符。

「這個是我的?好漂亮的物件」阿福有些疑惑,這東西看起來倒不像是個把玩的東西。

「沒錯,是你的,是暫時寄托在我們身上的,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王祁牽著阿福的手,把那虎頭兵符放了上去,波瀾不驚的眸子里卻捕捉著阿福臉色的絲絲神情。

王禮展沉默不語,默默地看著王祁的一舉一動。要說皇甫壽如此剛烈的一個男子會以裝瘋賣傻來活命,他不信。可做大事者最忌優柔寡斷,殺不殺皇甫壽在王禮展的心中早有定數,此刻的猶豫也是對這位勇將的不舍。

「既然這東西是我的,那我把他賣了換錢可以嗎?」阿福淚痕依稀,有了錢他就能給阿嬌買大馬買花衣裳了。

「可以,你的東西隨你處置。」王祁不露聲色,目光與那王禮展匯聚在一起,看樣子皇甫壽失憶還真不是裝的。畢竟皇甫壽是個極為看中聲譽的男人,太後親軍的虎頭兵符是要比他的生命還重要的,皇甫壽的這句話無疑是打消了王禮展最後一絲懷疑他的念頭。

「他是真失憶。」和弟弟交換了一下眼神,王禮展的呼吸急促起來,一向風輕雲淡的臉上更是難掩著幾分喜悅,皇甫壽失憶不僅代表著太後親軍對自己的威脅減小,若是他能拉攏住失憶的皇甫壽,保不齊這太後親軍都要听他指揮。

「哎呀別哭了,看你哭這麼傷心,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王祁還來不及開口,就被王禮展一腳踢開,剛才還殺氣慢慢的臉上現在恨不得親兩口這位以阿福自居的人方才解氣。

阿福眨了眨眼,趕緊扯住王禮展的衣袖哭訴︰「官爺,我女兒走丟了,還請官爺替我找回女兒,實在不行的話我就用這個物件換!」

「女兒?」王禮展撓了撓頭,皇甫壽有個獨子他倒是知道,這什麼時候又冒出來個女兒。

「她叫陳嬌,是我的干女兒!今天早些時候走丟了,還希望官爺能開開恩,替我找找阿嬌。」

干女兒?王禮展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現在擺明了是個大好拉攏皇甫壽的機會,「好,說說你那干女兒長什麼樣子,我這就派人去找。」王禮展嘴上應承著,暗地里又偷偷地把那枚虎頭兵符奪了回來。

凡事留個心眼是好事。

「王祁,找的人活你應該最擅長,上次截擊王師玄不成,我希望這次不要再失誤了。告訴天機閣那幫人,我這里可不留吃干飯的,找人的活再搞不定我就要在這閔非城里用他們的頭修築景觀,給後軍祭旗!」

以人頭壘築高塔本是始武皇帝為了震懾不降守將的手段,可這種虐殺感卻讓王禮展深深愛上了這個方式

時隔一周的京城動亂緩緩安靜下來,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麼風聲,王師業對那本就是殺人本質的肅清活動下了禁止令。當夜,京城的宵禁權便再一次回到了錦司衛的手里,除了皇宮以外,整個京城內一片漆黑。以往號稱不夜的花樓軒,此時也是大門緊閉,甚至連軒窗都不曾開過一扇。

「看樣子日子快到了,王師業現在盤踞皇宮不出,為的就是積蓄力量以求決戰,我斷定不出十日這京城必有一場惡戰。」吳岱的氣息紊亂,之前王師業的肅清動作太大,這把火不僅僅燒在朝廷里,就連他們這種暗衛部門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幾場暗斗下來,吳岱也是動用了不少的底牌才保住錦司衛的有生力量,以前的錦司衛是六人一組巡邏,每一個時辰就要倒換一班,緊急情況下的他們甚至要每半個時辰就要輪換一次,可現在的錦司衛別說是倒班輪換,就連六人一班都吃力無比,現在的錦司衛總部里還有數不清的傷員和躲著不少避風頭的官員。

「終于可以歇一歇了,你說太子也是,偏偏出了宮就遇上這麼個事。要是他沒走先帝才」

「你想掉腦袋嗎?」吳岱用劍柄敲了一下那險些出言不諱的腦袋。

先帝的身體除了宮里的幾位御醫以外便是吳岱自己最清楚了。王禮承的病是少時隨先帝征戰落下的病根,等天下安定無虞時又恰逢始太子病逝,東宮奪位之事就又落到了王禮承的身上,一路上坎坎坷坷而過,直到後來登基為止,王禮承才算有了安心養病的資本。可偏偏王禮承性子又是爭強好勝,不等自己的病體痊愈便大張旗鼓的開新政滅遺孤,積勞成疾之下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跡了。

「哎呀,老大。俺是農家來的孩子,嘴笨一些是太正常不過了。」

「在咱們錦司衛的當差,嘴笨可是要付出代價的,你小子以後說話注意點。」

吳岱掃了一眼那看似憨厚的手下,眼中閃過一絲懷疑。能進錦司衛的人必定是經過層層挑選的機靈之輩,像這號的人怕是連第一關都過不去。更何況,他是錦司衛的指揮使,各個部門的人他基本都見過,可是面前這位他卻沒什麼印象。

「指揮使說的是,說的是。」

「這是誰把你招進來的,就你這個笨勁,他也有這個膽子敢招你。」吳岱表面上雖然是漫不經心的開玩笑,可這步試探卻是要人性命,錦司衛的考較人員是保密的,考試的時候都要蒙面示人。別說是考員不認識這位考官,就連考官互相之間都不一定認識。

「我?我是趙鎮撫司大人招進來的。」

「哦,趙鎮撫司?挺好,我和趙瓏倒有些交情。」吳岱目光微寒,閃電般反手抽刀,趁著那憨厚之人分神之際劈砍下去。

可這細長的柳葉刀落在那憨厚之人的身上後並未如吳岱所想那般血濺三尺,人頭落地,反而是發出金戈交錯的酸牙聲,崩開了吳岱手中的柳葉刀。

「指揮使,你這是做什麼。」那憨厚之人不急也不惱,只是一臉傻笑地望著眉目緊鎖的吳岱。

「好一個火煉金剛的外家功夫,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冒充我錦司衛的人!」

吳岱暗嘆是自己疏忽了,看來王師業表面上搞肅清的大動作只是一場戲,說到底往各個機構里填充內線才是真正的目的,向來管理嚴明的錦司衛都能出現這種情況,想來這王師業的耳目已經遍布在各個角落了,自己居然還蠢蠢的在這兒巡邏。不管京城的哪出了什麼事,自己絕對還不如人家消息來得快。

「哎呀呀,這可不行啊。老師說我至少要在你身邊多呆上幾天呢,您這第一天就把我識破了,我可沒臉回去了。」那憨厚之人扯下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比原先更憨厚的面容,只不過在這憨厚的面容上烙著黑白魚的圖案。

「原來是捭闔宮的人。」柳葉刀上泛著寒光,倒映著吳岱那臉上的狠戾。捭闔宮的背景撲朔迷離,饒是錦司衛這種手眼通天的情報機構也對這個地方知之甚少,甚至有關捭闔宮的文字材料更是只有寥寥幾筆的簡單介紹,吳岱也只是依稀當初的始武皇帝和這捭闔宮的人打過交道,「來者是客,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

「指揮使,我師父說過說謊是要沒飯吃的。」話音剛落,憨厚男子目爍精光率先發難,一雙重拳直直掛出砸向吳岱的腦袋。雖然吳岱早就心存戒備,可這雙拳來得還是太快,幾乎是伴著風聲就來到了吳岱的面前,吳岱咬著牙避開要害,硬是用身體接下了這一記重拳,這一拳足足讓吳岱飛出幾尺開外。

「噗。」吐出一口猩紅,吳岱只感覺五髒六腑好似混做了一團,整個身體快要散架。

「指揮使好身體!居然能完完整整的接下我這一拳。」

吳岱連氣還沒喘勻,那憨厚男子便再度沖來,打算補上這最後的致命一拳。

「嘿嘿,想殺我?」面對險境,吳岱竟一絲慌張都沒有,反而是屈身相迎,反手持刀直視著憨厚男子的目光,等到那身影離自己快要面對面時,吳岱才俯身換手持刀繞道那憨厚男子的身後狠狠劈下了他全身力氣的一刀,「他娘的,給老子死!」

柳葉刀疾速劈下落在憨厚男子的身上,但只留下一道白痕後便崩做兩截,柳葉刀刀尖的部分直飛出去釘在一旁的民房上。

「指揮使,好身法,力道也不錯,不過可惜了。」憨厚男子嘆了口氣,他的外家功夫雖算不上圓滿,可就連他師傅想要破開他這一身的火煉金剛也要費一番功夫,更別提面前這位看起來與書生模樣無異的人了。

「捭闔宮,捭闔宮。」吳岱雙目無神,喃喃自語著。

「吳指揮使,對不起了。」憨厚男子對著吳岱躬身行了個禮後,再次握緊了拳頭。

京城夜深,無數雙眼楮在暗處審視著眾人,自然也包括這場戰斗在內。

「救他麼?好歹他也為大興做了這麼多事。」

「為大興做事的人多了,咱救得過來?」

「我看你是打不過那小子害怕了。」

暗處的男人冷哼了一聲,便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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