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彼此

夕陽垂暮,與天連一線,欲沉入天際。

村尾藏匿著一口井,邊上不曾長過一根雜草,泥濘的腳印踏向遠方,井水清澈,污水不染,村民世代以此而活。

哪怕大旱望雲,它也不曾干枯,以養活一方水土,故其名曰︰寶井村

村頭埋著一棵參天古樹,枝繁葉茂,一樹獨成林,布衣少年獨自躺在碩大的樹枝上,享受著日落西山的余光。

少年手上燃著一支粗糙的煙,未包裹住的邊上,露出幾條發絲般的煙草,濕潤的燃燒著,升起一縷白煙,少年絲毫不在意,大吸一口。

「咳咳,咳咳」少年猛的起身,被嗆的厲害,咳嗽幾聲,吐出一口濃痰,若無其事的躺下,繼續欣賞著落日。

「還是華子好抽,這玩意弄的,嗆死小爺了!」少年獨自呢喃。

少年名叫方軒塵,不過他本不屬于這個世界。

數年前,方軒塵搭上了最後一路回家的公交,夜色正濃,寒風蕭瑟。誰也沒有想到,那竟是一條不歸之路!

方軒塵像往常一樣,愜意的坐在最後一排,將手里的賬單丟在一旁,拉開窗戶,觀賞著城市的夜景,叼著一根小煙,看著吐出的煙圈被風吹亂,那是他這輩子最舒服的時候了!

他只是一個少年,可他身上背負的東西,比常人重得多!也許只有煙,才能解他幾分愁意。

只是那天的風有些冷,他考慮到別人,沒過多久就關上了。

車內只有寥寥幾人,零散的分布在各個角落,顯得格外安靜空曠,司機似乎也被這安靜的環境感染,睜著半睡的眼眸,顧著前方昏黃的車燈。

方軒塵的臉貼在窗戶玻璃上,玻璃早已被寒風滲透,冰冷刺骨,可他絲毫不在意,因為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就剩下這個了!

車窗再寒冷,也沒有他經歷過的人心冰冷!他感受著臉上的寒意,安靜的睡著了。

可這種平靜,並沒有延續多長時間

「 」一聲巨響,方軒塵被驚醒,身體沉重的撞在前方的座椅上,胸部一陣劇烈的疼痛,沒等他來得及反應,窗邊的玻璃瞬間破碎,數百道細微的玻璃碎片似有目的,瘋狂的涌入了他體內。

方軒塵感覺身體一陣劇痛,數股熱流泉涌般流出,鮮血染透了他的衣裳,他只能下意識的抓住座椅旁的扶手。

可沒等他睜開眼,一陣強烈的踫撞感再度襲來,只感覺一陣天翻地覆,方軒塵頂著破敗的身軀,從車內橫飛出去,手里還死死的抓住掉落的扶手。

方軒塵感覺眼前一黑一白,七味雜陳,徹底失去了意識。

這場車禍,受傷三人,重傷兩人,失蹤一人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少年模著褲兜,模索出幾粒炒好的黃豆粒,一把扔進嘴里,享受的咀嚼著,不舍得咽下。

「唉,我看玄幻小說,穿越的人一般都是主角才對啊!都得有一些外掛啥的吧!好不容易穿越了,不當主角,也得當個達官貴人啥的吧!怎麼還是當一個屌絲」方軒塵自言自語道。

「系統,在嗎?」方軒塵對著頭頂的樹葉問道,可回答他的,只有那秋風帶來的搖曳聲。

方軒塵也並不在意,寄托于奇跡還不如享受現在的落日呢!他隨手摘下一片扁平的樹葉,葉片翠綠晶瑩,煥發著無限生機。

他將樹葉放在唇邊,雙唇輕抿,下唇向里卷,上唇裹住樹葉,用力一吹,聲音雖有些許嘈雜,但是細听尤為悅耳動听,有節奏的律動著,周邊靈氣涌動,竟與天地共鳴!

可少年眼眸朦朧,哪能感受到周邊的變化?溢出的情感遮幕眼簾,在微風的醺酣下,睡意闌珊。

正欲進入夢鄉,一個小女孩從草叢中鑽出,穿著一身樸素的布衣,兩條發辮綁的整齊,垂落肩前,臉蛋紅彤彤的,身後背著一籮筐紅艷的野果。

小女孩熟練的來到那棵樹旁,對準一個樹洞,大喊道︰「軒塵哥!回家啦!」。

方軒塵听到她的叫聲,瞬間困意全無,踉蹌的爬下樹,寵溺的模著女孩的頭,夸贊道︰「芸芸真棒!那麼快就采了那麼多野果啊!來!讓塵哥試試甜不甜!」一只手順勢向後拿。

可小女孩早就意識到這一點,趕忙護住身後的籮筐,無論他怎麼說都不讓他踫。

小女孩名叫張青芸,原本是與她爺爺作伴,兩人在寶井村相依為命,日子雖清貧,卻過得一點都不苦!

也是他們兩人在野外發現的方軒塵,當時爺孫兩人在采果,偶然在樹下發現滿身是血的他,趕忙將他背回家,請來隔壁村的大夫,好不容易才給他吊住一口氣,可體內的玻璃渣子是怎樣都取不出了。

不過他的生命力倒是頑強,才躺了幾天,身體就逐漸恢復健康了。

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多長時間,她爺爺上城鎮賣野果,被當地達貴的馬車所撞,當場死于非命,橫尸街頭,馬車夫甚至都沒有瞄一眼,平靜的離開了。

可憐張青芸,連他爺爺的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尸首也被丟進萬人坑,那是一點念想都沒留下來。

張青芸哭了幾天幾夜,茶飯不思,最後提起瘦弱的身軀,拿著家里唯一的菜刀,獨自行走到官府面前理論,要求把他爺爺的尸首還給他。

可結果總是殘酷的,她連門口都沒能踏入半步,門口的守衛看到她穿著一身粗布衣服,頭發蓬亂,手里還拿著菜刀,二話不說,一根手臂粗的大棍直接往她身上掄,棍上還附帶著薄薄的靈力!

這等靈力雖薄弱,可對于沒有修為的凡人而言,就是最惡毒的毒藥!何況張青芸只是一個瘦弱的小女孩,他們素未謀面,竟就打算下死手!

要不是方軒塵及時趕到,拼死護住她,背後挨了十幾棍子,打到守衛自覺無趣,手累得酸痛,才停下手來,隨後一腳把他們踹到角落邊上去。

像他們這樣的貧民,那是一點人權都沒留下來,打罵也得挨著,沒有絲毫反抗的余地。

方軒塵一直死死的抱著她,哪怕背脊骨被踢斷,也不曾松手,在角落蜷縮著,大街上人潮如洪,陽光眷顧著街上的人流,不曾照耀這個陰暗的角落。

得虧他皮糙肉厚,挨了十幾棍,睡了一天之後又生龍活虎,背後的淤青是一點都沒留下。

也是從那以後,方軒塵便是她的唯一親人,方軒塵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留下的,也只有她。

方軒塵不再逗她,說道︰「好了,芸芸,咋們趕緊回家吧!」順手提起了她的背筐,背在身上,這一次她沒有抵抗,只是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他的小動作。

方軒塵忍俊不禁,拖著她的小手,安慰道︰「好啦!芸芸,放心啦,我不會偷吃的。」話還沒說完,一顆野果就溜進他嘴里了。

張青芸睜著水靈的大眼,眼楮水汪汪的,正欲開口叫罵,方軒塵趕忙用野果堵住她的小嘴,做了個鬼臉,撒腿就跑。

一大一小的背影,在黃昏下追逐著,踏著日落西山的余光,天上裂出絢爛,雲彩倒映出那抹夕陽,泛過一片紅暈,紛紛落在兩人的臉龐上,皆透過一抹淺笑。

西邊的最後一絲余光沉入,不再眷顧這片土地,黃昏也換來了滿天星辰,月光接過曦光,灑滿塵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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