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龍吟

姬桓救下了縉黎,二人一路扶持向東循跡而去。兩人路上言談之間,將所見所聞來龍去脈串聯明白。

王師潰敗、犬戎攻入鎬京前,姬桓的父親——虎臣姬玄,與天子的叔父、司徒姬友一邊組織防守,一邊囑咐姬桓護送天子與群臣東撤。

「予小子獲罪于天,無所禱也!但堂堂周天子,豈有率先東逃之理?」然天子不願,只讓姬桓護送老臣太史伯陽與司徒之子姬掘突等宗室成員先行撤退。

周王心意已決,姬玄便率領少部分虎賁衛士,隨行拱衛殿後。

誰料半路上傳來鎬京被破,司徒姬友戰死的消息。鎬京以東僅剩的天險便是驪山,此地尚有驪山氏駐軍,天子東撤,此處是必經之路。

犬戎游騎奔忽如風,王室東撤的潰兵終于還是讓他們追上,危急之間,縉黎的父親搶下了天子車駕,又和一隊死士高揚天子旗旐,招招搖搖,引開追兵。

姬桓護送眾人到達鄭地後便只身趕往驪山,可惜一路上既未尋到周天子,也未尋到姬玄,到最後也只救下縉黎一人。

一劍割斷眼前的敵人,姬桓擦淨劍上血跡,環顧了一圈,把躺在地上喘粗氣的縉黎從這些游卒的尸體堆中扒拉出來。

縉黎喘勻氣,兩眼望天,「少主,追了兩天了……」

這兩天姬桓帶著他顧不得冬日凜冽,一路往東追過來,最開始遇到游蕩的犬戎卒子,縉黎還能提著刀砍殺幾個,直到剛剛遇到第十三批犬戎游卒,打斗中縉黎虎口被震裂,握著刀的時候手都在抖。

今晨卯末時分,二人路過一處犬戎軍駐扎過的營地,滅掉的火堆尚有余溫,看樣子應該是還沒走多久。現下天色已黑,前方就是戲水畔,不遠處的山崖下正適合安營扎寨,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今晚便能模進犬戎營地。

想到這,姬桓收起劍,把縉黎拽起來。

「今日的鼓角聲短而急促與昨日不同。我審了一個活口,看來這犬戎人抓到了我周人的‘大人物’,這才急忙聚卒結寨。」

姬桓長嘆一聲,指著前面的山崖說道,「看見那邊冒出的煙了嗎?那多半是犬戎扎營的炊煙。我們歇過片刻,趁夜模過去查探一番,若大王真的陷入敵手,我們……」

姬桓有些語塞。他年歲尚輕,初出茅廬連自己都不知道哪來的這麼大的勇氣。只身闖營,怕是只有鬼神之勇才能做到吧,此行只怕凶多吉少。

「少主,你不必擔心,大王、還有宗主他們….一定不會有事兒的。」

「是啊,父親大人,勇武冠絕天下,一定不會有事兒的…」姬桓自我安慰道。

他抬起頭,看見縉黎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之情。自知他喪父之痛未消,自己方才無心之言,儼然有小覷其父之意,心下愧疚連連。又想到這縉黎與自己一般年紀,遭此大變,卻又能來安慰自己,心中頓時一暖。

姬桓拿起一件從犬戎士卒身上扒下的皮衣披在縉黎身上,拍了拍他肩膀道︰「若是大王不幸陷在犬戎營中,我們救下他們,那是何等偉業?到那時你列土封疆,你父親便會世代受人供奉祭祀,永世長存。」

「永世長存?」

「永世長存!到時候你不能叫我少主了,我也不能直呼你姓名,得恭恭敬敬叫你聲‘侯伯’,封你個什麼好呢…」

二人說笑間,就著雪吞了幾口干糧,休息片刻,搜羅了一地的衣甲兵器,在冬夜里涉過戲水。沿途無聲無息解決了幾個暗哨斥候,模上了一處高崗。

「教你的犬戎語,你學的怎麼樣了?」

「罵人的話學了不少。」

「聊勝于無吧,到時候听我的。」姬桓二人換上犬戎軍服,在靴筒、腰間也夾上短兵,擎著弓箭全副武裝。

「是什麼人!號令?」

遠處兩個尋寨的犬戎斥候听見此處響動,舉著松明高聲叫道。

「是你祖宗!」

沒等姬桓答話,縉黎已經先罵起來。兩個犬戎卒子听完一愣,竟也回罵了起來。趁此當口,姬桓抽出弓矢,連珠雙箭射殺二人。

「不都告訴你要听我的嗎?」姬桓有些生氣,但他更生氣的是犬戎的巡哨極多,而且還都操有口令暗語,看來此地確系是軍機重地無疑。

「得趕快抓個活的問出口令混入營中,要是等天亮了或是他們發現人少了,那可就難了!」

話音剛落,卻听山崖下一陣悲切的龍吟貫徹山野,緊接著一條墨色巨龍騰空而起,裹挾著泥土、砂石、殘雪、浮根。墨色巨龍在犬戎營地上方一圈圈盤旋著,龍尾砸到崖壁上,擊落山石滾滾。

一時間,烈風撒霰,塵草漫卷,五色遽起,冥火驟彰。

巨龍倉唳之下,幾有山搖地動,林麓崩摧,之勢。山谷間回聲陣陣,棲息的飛鳥紛紛驚起,振羽而逃。只是沒飛多久便倏忽墮地;山林間的各種走獸烏合狼奔,猶如發狂一般四散逃竄。

縉黎被這聲號泣一震,登時氣血翻涌,險些沒有站穩,四下煙塵漫卷,他咳了幾下,緩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頭看向姬桓,「少主,龍……龍、是龍!」

姬桓沒有回話,怔怔的看著那條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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