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好好干,沈巡攔

郭雄說道︰「回稟大人,壯班在北門碼頭那邊,還缺個巡攔。」

這話一出,孫季德古井不波的臉色有了一抹動容。

沈寬也是頗為趕緊看了一眼郭雄,他在斷魂林跟金萬錢談碼頭的條件時,就是想替郭雄出口惡氣,沒想到郭雄卻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直接向孫縣令推薦自己擔任碼頭巡攔。

北門碼頭的巡攔一職,是壯班所有小頭頭中油水最好的肥缺,在壯班里,比沈寬資歷深的小頭頭,大有人在。就比如南城守門巡攔張公起,他就是北門碼頭巡攔的最佳人選。

不過這廝吃里扒外,自絕前程,倒是間接成全了沈寬。

孫季德看向龐師爺,問道︰「我記得碼頭之事,一直都是段典史在安排?」

「是的。」

龐師爺點點頭,如數家珍地說道︰「上一任縣令在時,碼頭之事便是段典史在操持。按理說,碼頭巡攔本該是壯班的職權轄地,但卻一直由快班的人設棚負責收取稅金,巡防治安,這的確是于制不合。不過東翁您上任之後,公務繁忙,所以無暇顧及北門碼頭之事,姑且任之由之了。」

「哦……」孫季德微微頷首。

沈寬看著這兩人一唱一和,心中好笑,若不是郭雄跟他講過典史段伯濤和縣令孫季德的政斗,他真就信了。

孫季德曾幾次下令郭雄,讓他安排壯班的人去碼頭接手,但都被快班的人搞得灰頭土臉離開,北門碼頭被段伯濤和金萬錢他們經營甚久,根本就水潑不進。

現在郭雄居然主動推薦沈寬擔任北門碼頭的巡攔,孫季德心動之余,也是有些意外,一語雙關說道︰「北門碼頭這個地方,巡攔不好當啊!」

郭雄當然不會跟孫季德說,他們和金萬錢私底下已經達成協議了。

他只得說道︰「屬下認為,沈寬一定可以勝任此職!」

「你對他竟如此有信心?」

孫季德微微一訝,再次上下打量起沈寬。

「東翁,郭班頭既有此信心,何不姑且一試呢?」

龐師爺笑著附和道︰「而且,北門碼頭也的確該回到壯班手里了,不然長此以往下去,縣衙上下只知有快班,而不知有壯班和站班了!」

言下之意,北門碼頭這樣的稅金富庶之地,不能任由段典史說了算,不然再這樣下去,金縣的人只知道有典史段伯濤,而不知縣令孫季德了。

這話果然有奇效!

孫季德听罷,直接從躺椅上坐直,對郭雄點了點頭︰「你的請求,本縣準了!」

說罷,轉頭對沈寬又道︰「即日起,北門碼頭就交給你了,沈巡攔!」

沈巡攔三個字,算是孫季德一錘定音,同意調任沈寬接手北門碼頭,出任巡攔一職了。

郭雄聞言,不由分說,趕緊拉著沈寬對孫季德又是激動地一拜︰「多謝大人允準!」

「多謝大人提攜!屬下一定替縣尊大人守好北門碼頭的一畝三分地!」

沈寬自然也是表現得一臉的激動和熱血。

孫季德將他的表現一覽無遺看在眼里,也是感到頗為滿意。尤其是最後半句話,替縣尊大人守好北門碼頭的一畝三分地,甚好!

「我會讓龐師爺出具一份文書,明日你帶著文書,去北門碼頭上任去吧!」

孫季德重新慢慢地靠回躺椅,一副意興慵懶的樣子,揮了揮手︰「好好干,莫要讓本縣失望!」

這是縣令大人在下逐客令了。

郭雄和沈寬見機,連忙拱手告退,離開了花廳。

待他們兩人離開後,孫季德才開口問道︰「子城兄,你覺得這小衙役如何?」

「學生也曾打听過他在監牢當差時的情況,年紀輕輕,有些本事,尤其是治下馭下,頗為不俗。」龐師爺說道。

「有些本事也是正常,不然郭雄也不會如此推崇他。但你說他治下馭下,頗為不俗,不也間接地說明他小小年紀,卻城府極深?這樣的人,怕是很難為本官所用啊。」孫季德搖頭道。

「東翁,縱是城府再深,不過一衙役耳,東翁讓他上,他就能上;東翁讓他下,他就必須下。左右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嗎?我倒覺得,讀過書,會識字,有些本事,有些城府,這都是好事,至少在段伯濤這件事上,可堪大用!」龐師爺拈須笑了笑。

他這麼一說,孫季德瞬間釋然了,滿意地笑道︰「能慰我心憂者,子城也!」

「為東翁分憂,乃學生分內之事!」龐師爺頓時感激涕零。

「好了,不說這小衙役的事了,不過棋盤上一顆小棋罷了。說點緊要的事……」

孫季德話鋒一轉,問點︰「再過些時日,新任的知府便要來我們臨洮府上任了,子城可曾探听到此人的喜好?」

「學生已與京城同鄉通過信了,據他所說,這丁遠誠之前是禮部郎中,因為得罪了東林黨,所以才被外放到咱們臨洮府。此人素來喜好書畫,不過他還有另外一個喜好挺讓人意外,那便是兵事。一個禮部郎中,居然喜歡兵事,這還是頭回見!」龐師爺連忙將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告知孫季德。

听完龐師爺搜集來的這些信息後,孫季德拈著下顎的胡須,沉思了起來。

禮部郎中是正五品的官員,知府是正四品官員,從禮部郎中任上,外放到臨洮府當知府,看似是升了。

但京官天然比地方官高半級,尤其是六部之首的禮部,而且是臨洮府屬于邊遠之地,所以這丁遠誠實際上是明升暗降。這也符合龐師爺所說的,得罪了東林黨,被外放至邊遠之地當知府。

不過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啊。如今東林黨勢大,丁遠誠得罪了東林黨,被革了禮部郎中的職司,還能明升一級外放到地方當知府,即便是地處邊遠的臨洮府,那也是地方大員不是?這又從另一面說明,丁遠誠的背景也不簡單,跟腳深厚。

孫季德思慮一番後,問道︰「子城兄,不管他在京城如何,京城太遠,與我這小小的金縣縣令。反倒是他將上任臨洮府出任知府。本縣作為屬地縣令,你覺得該送上多少呈禮才合適呢?」

知府新上任,作為金縣的縣令,孫季德送上一份呈禮以賀,這是規矩。

龐師爺琢磨了一下,問道︰「那就要看東翁您,是想和丁知府更親近些,還是禮數到位便可。」

孫季德不假思索地回道︰「禮數到即可,不需要太過親近。本官不求攀高枝,更不想往上爬,只要在這縣令的位置上,丁知府不為難于我便可。」

龐師爺道︰「那就簡單了,二、三百兩的呈禮,足矣!」

「好好好,那就送上二百八十兩吧,意頭也好!」孫季德高興道。

龐師爺是孫縣令上任之後請的師爺,為他效力時間並不算長,但卻頗得倚重,所以龐師爺對孫季德也是頗為感激。

但有一點他一直挺費解的,就是自家這位東翁有些古怪,他不與其他地方官員一般,想要攀高枝抱大腿,拼了命想要往上升,他就想安安穩穩當他的金縣縣令。甚至在為了利益,可以段伯濤明爭暗斗,但偏偏就是不想往上升。

不過一樣米養百樣人,孫季德要如此,龐師爺也不能怎麼樣。

作為幕僚,他只要遵囑辦事,為東主解憂即可。

呈禮這個事談完,龐師爺又道︰「另外還有一事,學生要提醒東翁一聲。」

孫季德問道︰「何事?」

「咱們金縣的縣丞之位,一直空缺著。據學生所知,段典史的那位大兄,一直在為他斡旋著升任縣丞之事,听說好像有些進展了。」龐師爺說道。

「呵呵,」孫季德冷笑一聲,「典史不過佐官,他想佐入流,升任縣丞,何其之難!」

「東翁,段伯濤在金縣任典史十數載,歷經幾任縣令而屹立不倒,是因為其身後不止站著他們段家,還有金縣本地的幾大豪族。這些地方豪族手段奇多,萬一真的斡旋成了呢?不可不防。」龐師爺還是盡職盡責地提醒道。

「嗯,知道了,乏了,歇會兒。」

孫季德淡淡回應了一聲,擺擺手,示意龐師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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