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周圍人數眾多，甚至在混亂疑惑之後還有人試圖上前去將秦疏言扶起來，可是這一刻她渾身冰冷地仿佛置身于墳墓中，背後絲絲縷縷透著寒氣，讓她根本沒有辦法穩定心神。
其實宿命來臨的時候，人是有預感的。
她知道，柊羽今天是要來殺她的。
秦疏言和柊羽此時仿佛心照不宣地沉默下來，若不是受了傷的伯言站出來的話，柊羽說不定已經在沉默中將秦疏言了解了，只不過伯言看不懂她們之前的暗潮涌動，又顯然等不及了。
「你手里的是什麼？」
不過與秦疏言一樣，伯言對于救秦疏言也並不熱衷，他們兩個，可是說是完全不顧對方的死活，只是因為暫時目標一致而一起行動罷了，連合作者都談不上。
或許之前他們在綠駒鎮聯手的時候還有幾分合作情誼，可是等這兩人計劃失敗，情緒越來越極端之後，他們的關系也漸漸破裂地厲害。
此時伯言也絲毫不關心柊羽到底會不會殺了秦疏言，反而對她手里的那枚時空之境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其實伯言這一下真可謂是作死，原本柊羽來這里，根本沒有想要理會他的意思，殷離也是。
之前在西月國的時候，伯言為殷離做事，那時候他早知道對方的身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妖族少主竟然願意屈尊在自己身邊做一個小小的暗衛。
可不論如何，既然有利用的價值，那時候的殷離自然不會放過，就將他留在自己身邊，並且時不時讓他去做一些難度不低的事情。
殷離身邊不養廢人，而且他的御下之術簡直是爐火純青，大部分時候他身邊什麼人都有，很多甚至是死對頭，彼此並不知道對方都在幫殷離做事。
他仿佛一個圈套的中心，見這些人緊緊束縛在身邊，擺弄著他們為自己做事，無論他們有什麼目的，殷離都是利用完再說。
他總有辦法控制他們，不會讓這把雙刃劍傷到自己的。
對待伯言也是如此，他們這些「外勤」人員，根本就不被殷離當人看。
他讓伯言去做一些既危險又難辦的事，若是伯言想要做成這事，就不得不動用自己以前的力量，但是若他做不成，殷離又總有責難他的理由。他似乎對自己屬下的實力沒有一個清楚的認識，總讓他們孤身一人去面對千軍萬馬。
可是伯言後來慢慢知道，他並不是不清楚屬下的實力，而是太清楚了。他在逼著他們動用自己原本的力量，還要因為防止殷離發現，而將所有的痕跡抹掉。
做成了，只是得到殷離的幾句夸贊，若是做不成，很可能就被他趕走了。
當然，這是牽制伯言的方法，面對不同的人，他自有一百種誅心的牽制方法，每天踩著他們的底線，還越踩越低。
不過即使殷離自認對這些人的控制已經足夠周全，卻沒想到會出現柊羽這樣一個意外。
與其說他是對伯言的控制疏忽了讓他鑽了空子帶走柊羽，不如怪他自己沒有早點看清自己的心。
因此，當時的殷離雖然憤怒，但是此刻重遇，也不至于真的想殺了伯言，畢竟當初他幫過自己不少，而且後來將柊羽帶走雖然帶有其他的目的，可是最終柊羽還是沒有真正受傷害。
伯言顯然對柊羽手上那東西很是好奇，因為他能夠感受到，那是一種極其強大的力量。
柊羽看著他，簡直想要笑出來，她當初怎麼就覺得伯言是一個很值得做男閨蜜的人呢？
此時對方的這幅面目，簡直讓她想要轉移目標，放過秦疏言轉而把他殺掉。
要知道，在之前發現伯言的算計之時，柊羽都只是生出一刀兩斷、恩怨兩清的想法，從始至終對他沒有什麼殺意的。
柊羽真是最討厭別人在她面前露出這樣一幅嘴臉。
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就見過不少，柊羽每次都被惡心的恨不得讓他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沒想到在這個世界還能看到。
也對，人性自古至今都沒有什麼區別。
但是真正的區別在于，柊羽這個時候是真的有能力殺他了。
伯言應該感到慶幸，之前他沒有徹底把柊羽惹火，而現在柊羽也還沒有成長為什麼喪心病狂的地步，否則伯言今天或許就真的要涼在這里了。
「我和妖界的仇，我都還不急著算，你們急什麼？」
柊羽只是掀起眼簾，掃了伯言一眼。
那一眼就將伯言釘在了原地。
他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認識到，柊羽和從前不一樣了。
柊羽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她身上的氣質在無形地發生一些變化。
這變化不僅僅來自于她實力的增強，或許更多地……也來自自己手里的這枚令牌？
她自嘲地笑了笑，或許自己也沒有逃月兌那東西的算計吧？
令牌來到柊羽手里，未必沒有那東西的推動，神界的令牌對她很是親和，在上面附著一點點力量，應該也是很容易的事。
對方被困了那麼久，想要重獲自由也是很正常的事，而找一具陌生的軀體，自然沒有朱雀轉世的身體契合了。
看來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中啊……
不僅是伯言，冷靜下來的秦疏言也意識到了柊羽的不對勁。
柊羽看著伯言冷笑的樣子，讓她越發感覺自己站在冰冷又昏暗的地方，渾身毛骨悚然，甚至大氣都不敢出，仿佛被對方身上的氣勢震懾住了一般。
而那氣勢，讓她感覺像極了那密室里的感覺，就連氣息都像。
柊羽的手里還帶著那眼熟的令牌，莫非……
她被自己這個猜測嚇得不輕，可是柊羽明明就是一個小妖，她怎麼可能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
此時柊羽的眼前又出現了她第一次使用符咒的時候，腦海中閃現的畫面，她這時才發現，原來那背景竟是與現在她眼前的如出一轍。
原來當時她看到的，不是過去，而是未來。
她雙手結印，使出的是與當初第一次和秦疏言交手一樣的符咒，那時候她制造了小型的爆炸，將殷離的房間給炸穿了，此時她依然用這一道術法，將她們之間的一切了解。
秦疏言顯然也認出了這道符咒，慢慢皺起眉來。
當初那道符咒的威力對她來說，只不過像是抓一只不听話的兔子，對方後蹄揚了些土在她身上，造成了一點不大不小的困擾，除了稍微阻攔她的腳步，就只能讓她心情更加煩躁，待會兒動手的時候更加狠絕。
可是這次不同，柊羽只是剛剛起勢，靈力注入其中的時候，秦疏言就意識到了其中的威力。
她不知道柊羽是怎麼在如此迅速的時間內成長到這樣的程度的，可是她知道，自己不必躲，宿命的齒輪已經走到這里，她不必躲，也躲不開。
秦疏言不算是神明最虔誠的信徒，相對于之前的所有祭司來說。
她因為高壓的培養環境，多多少少存了點叛逆的心思，而之後在密室之中的經歷，也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認知，懷疑神明，懷疑這個世界。
可是她作為祭司，面對神的制裁，也並不會去躲避。
她本質上，還是將一片赤誠的心奉獻給了自己的信仰。
還不如柊羽這個真正接觸過神明的人，若是讓柊羽知道了她的想法，定要輕嗤一聲，告訴她我命由我不由天。
只不過，面對無可避免的死亡坦然接受，既然逃不掉，也索性不去做看起來愚蠢狼狽的掙扎，也算是她的一種灑月兌吧。
至少柊羽可能就會用盡一切力氣拼命掙扎，不到最後一切是不會放棄的，這樣活的辛苦，但也只不過是不同的選擇。
所有人都會有這樣無奈的經歷，誰也沒有資格嘲笑別人承受苦難的姿態不夠優雅，即使柊羽現在可以算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最接近神的人，無論她的過去，還是她的力量。
柊羽已決心要徹底解決這個麻煩了。
……
這次，她結印推出去，明明沒有什麼花哨的招式，仿佛只是極其隨意的動作，可是在符咒成型的那一刻，誰都明白里頭蘊含著怎樣毀天滅地的威力。
柊羽在自己的識海輕點的那一下，就注定這不可能是簡單的一招。
而能夠讓現在的柊羽吐出一口血來的符咒，可想而知到底蘊含了多麼恐怖的力量。
柊羽在將符咒推出去之後，立刻抱著殷離急急後退。
殷離在柊羽懷里氣息暴漲，身形幾度變換，似乎要就此恢復原形來幫她，被柊羽按住了。
其實她沒事。
看著吐了一口血，只是因為強行取用精神力的原因。
其實她也沒必要用這一招的。
可是那時候，她看到的是未來。
這一招過後，柊羽沒再停留，直接朝著來時的方向返回。
她沒有回頭去看，也知道並不需要看了。
那一招不會真的要了秦疏言的命，可是也夠她受的了，最重要的是，她那一身的修為肯定是廢了。
秦疏言成了普通人，魂力不足，也沒有辦法再控制她手下的人了，那些被控制的高手從此就自由了。
至于之後那些人會怎麼對她，報復還是繼續衷心，都是秦疏言的事了。
而伯言呢，雖然柊羽沒動他，但是還是給他留了一點小小的禮物。
誰讓剛剛他主動靠近柊羽，上前幾步，剛好離秦疏言距離最近。
爆炸以秦疏言為中心蔓延開來，余波也能讓伯言休養上十天半個月了，這幾天正好讓柊羽清淨清淨，省的他總是來騷擾她。
而且柊羽給都素留的那個禮物想必很好用，或許不久伯言就會得到從妖族傳來的「好消息」。
——
柊羽出來的時候沒有帶柳舒，對她現在的實力來說，柳舒幫她做事還行，若是需要什麼行動，還是不帶她為了，免得危險，到時候還要顧著她。
不過柳舒也確實敬業，若是柊羽說自己要出門，她是一定要跟著的，放柊羽自己離開，她不安心，也沒有辦法交代。
雖然知道柊羽的實力很強，可是若柊羽真的到了危機關頭，柳舒自認自己這麼多年來也不是白修煉的，就算不能幫她御敵，但好歹可以拖延點時間吧。
于是柊羽是悄悄出來的，沒有告訴柳舒，原本她就準備速戰速決的。
只不過沒想到殷離會在半路突然過來，回去的途中柊羽和殷離聊天，速度倒也漸漸慢下來。
回去的時候還是吵醒了柳舒，柊羽沒敢說自己單槍匹馬去找秦疏言和伯言了，直道自己只是在周圍看了看風景，沒有走遠。
柳舒有些猶豫地看了看她，似乎是不太相信，但是也沒說什麼，只是更加警惕了。
柊羽的實力比她強，對方一定要偷偷出門的話，她很難察覺。
但這之後，柳舒還是會盡己所能，盡量不讓柊羽離開自己的視野。
回房間的時候，她還在思索著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或許是對方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原本自己明明是位暗衛，應當在路上暗中保護她的，可是從柊羽把她叫出來，直接抓著她飛上天開始，事情好像就開始偏離了軌道。
看看，作為一位暗衛，她竟然都開始住在自己要保護的人隔壁了。
其實第一天開的時候，她還是按照以前的習慣，準備夜里守在柊羽的屋檐下，可剛剛找好隱蔽的位置就被柊羽抓了回來。
看樣子她只是在黑暗中做抓了一把，可是卻將一個幾乎完全隱于黑暗中的影子撕了下來。
柊羽也為她開了房間的，但這不符合柳舒的行動習慣。
可是柊羽卻說這綠洲里能有什麼危險，她說自己房間里結界固若金湯，沒人能傷害她的，說完還給柳舒手里也塞了一打防御符咒，轉手將她推回了房間。
柳舒一頭霧水，可是最後還是听從了安排，實在是柊羽好像比她還敏銳，每次自己自認為十分隱蔽地出門，最後都會被對方發現，然後趕回去。
這樣幾次，柳舒著急，柊羽也不耐煩了，直接將對方關在了屋子里不讓她出門，這樣幾次之後，柳舒也就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