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

他們正在僵持中間,柊羽的師傅路塵和左詩雲許伯也出現在不遠處,但他們並未靠近,只是靜靜地觀察著局勢。

而路塵再看到那陣法的瞬間,就知道大事不好,內心難免開始焦灼起來,臉色也有些不安。

左詩雲看著陣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見路塵的異常,立刻偏頭問道︰「您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雖說他們都是剛來,但是路塵這一副神棍的樣子。莫名讓人覺得他肯定知曉一切。

事實的確如此,這次也並非左詩雲高看他,雖說路塵能掐會算的本事還不太足,可是他對那陣法可真的太熟悉了,當初柊羽是怎麼被這陣法困住,他可是親眼看見過不止一次的。

這世間朱雀血脈如此稀有,每百年才會出現一次,而世上龐大的勢力層出不窮,更是無休無止,所以每一次都會有不知道從哪里得來消息的實力覬覦著這朱雀血脈。

而在柊羽沒有得到傳承記憶的每一世里,她都沒有辦法抗拒這陣法。

畢竟那陣法對面的是他自己的本源力量,她既然對那力量親近,就必然不會抗拒。

因此,他幾乎一次又一次或親近或疏遠的留在了柊羽的身邊,最後又看著她被那陣法卷走,開始下一次的輪回。

但同時他也很清楚,這一世的柊羽,應當不一樣了,因此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不遠處,並沒有靠近。

就連有些沉不住氣的左詩雲也被他攔了下來,一起站在後方不遠處看著。

陣法中的風暴越來越強烈了,站在陣法周圍的人,幾乎全都站不穩,維持陣法的人也被迫退了好幾步,若不是陣法,已經成型,不需要繼續維持,他們怕是已經被迫中斷了。

而在這慌亂的情景下,眾人都在往後退,唯有柊羽一人試探著向前。

那風暴實在太過厲害,就連殷離也沒有辦法,繼續向前一步了,但他的視線始終緊緊追隨在柊羽身上,手里的劍握緊,若是柊羽出了什麼意外,他必然第一個沖上前去。

秦疏言看著柊羽這樣的動作,也有些疑慮,但此時他還是認定柊羽根本不可能解決這個陣法,嘴角扯著一抹冷淡的笑意,視線卻忍不住頻頻往殷離那邊看去。

不論還剩下什麼樣的感情,畢竟她還是放不下殷離的。

只可惜,柊羽和殷離都沒有工夫在意她。

柊羽慢慢走進那陣法中,果然感到一種強烈的吸引,但是並不如前幾世一般,直接將她吞噬。

她能夠感受到自己與本源力量的共鳴,但是畢竟陣法的功能已經被修改,此時並不會將她拖進去。

而她走進這里之後,感受就更加明顯,陣法的確已經被修改過了。

不僅是他,就連陣法之外的人也猛然感覺到了一股更加強烈的力量,不僅是物理上的風暴,更加是一種精神上的攻擊,仿佛將天地間的靈氣都攪動,或者說好像在原本正常的空氣中投入了一股不尋常的,甚至是有毒的氣息。

所有通過靈力修煉的都會被這氣息影響,在場的不論是人類修士還是妖族,都同時感到了一些不適,實力越強,那種感覺就越強烈。

殷離狠狠蹙起了眉,他直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陣法,暗自懊惱自己的疏忽。

他一向關注的都是西月國的權謀勢力,雖然已經修建了妖閣,而且妖閣的實力非常強大,但其實他一直以來並未將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妖閣的管理上,我現在情報的搜集中也並沒有重視太多妖族的事。

畢竟就算是他,再算無遺策,精力也畢竟有限,他本來準備在當上攝政王,之後才開始將重心轉移到妖閣上的,只不過沒想到自己剛要把柊羽接回西月國,這邊就接連出事,這確實是他的疏忽。

只是如今陣法內的風暴漸漸蔓延,即使眾人不知道那個陣法到底是什麼?但也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他帶來的影響。

那仿佛一只巨手一般在他們的意識海中瘋狂攪動,又好像是一個暗無天日,望不到邊的幻境,將他們死死的摟著在其中,黑暗和絕望的氣息蔓延,內心的和躁動也被挑起,有些人眼中已經控制不住的露出戾氣。

這就是這個陣法的作用嗎?

柊羽觀察了一周,自己身上也感受的很真切,他雖然也會受納力量的影響,畢竟陣法已經被篡改了,就仿佛他擁有的本源力量是一個絕世珍寶,耀眼璀璨的夜明珠,那麼這個陣法就是放置它的容器,還有很大的可能是鏤空的,可以隨意控制它的形狀。

當然了,這種控制和改變的能力沒有那麼大,畢竟這陣法就算是再強大,也不可能真正掌控傳說中上古神獸朱雀的力量,只不過是提取了其中一小部分,或者說只是建立起來了一個聯系。

對于柊羽來說,這也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

面對這個陣法,就算她也沒有十全的把握。

而且這的確是一個高明的陣法,雖然不知道幕後的指使者到底是誰,但毫無疑問的是,對方身邊有一個精通陣法的高手。

柊羽仔細觀察著,正在緩緩運行的陣法,表情看起來從容不迫,不緊不慢。

秦疏言此時已經沒空去觀察她了,她已經自身難保,這個陣法與之前困住柊羽的陣法一樣,一旦開始運轉,便沒有回旋的余地,雖然這陣法現在並未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但的確已經成型了。

而在它成型之後,在場的所有修士,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干擾。

實力低下的修士還好,只是感到胸悶氣燥,可是那些實力高強的就感到一股控制不住的殺意,幾乎要失去理智,全都是憑借著驚人的意志力,在控制著自己。

可是這陣法輻射範圍實在是太大了,在場的修士門都能夠控制自己的行為,在這種一觸即發的局勢下,小心謹慎,不隨便傷人,可是其他地方的大妖卻控制不住,妖族本來就比人族嗜血,只是被挑動,更加難以自控。

何況還有很多本性,就十分殘暴的大妖,此時他們站在這里,已經感到了周圍的震動和不安,現在局勢徹底被攪亂了。

其實若是柊羽不懂得陣法,沒有辦法解決,在已經被圍困的局勢下,這樣反而對她有利,本來已經插翅難飛了,自然是局勢越混亂,越容易混水模魚。

他雖然不知道這背後的人到底是誰,但在此刻卻莫名對他生出了一些好感來。

雖然這個辦法有點興師動眾,還很容易讓周邊的區域變成廢墟,但若真的面臨生死關頭,她想必會感激對方。

柊羽慢慢在陣法中游走,手中的靈力時不時點出去,注入腳下的陣法之中。

此時她曾經接觸過的所有關于陣法的知識,在她大腦中瘋狂運轉,他從來不曾接觸過這個陣法,可是她了解這個世界上所有關于陣法的奧義,甚至在之前曾經自己創制過很多,在陣法方面的造詣絕對是頂尖的,因此她可以推演,其實這種方法十分的耗費心神,而且需要極大的專注力。

殷離看著處在風暴中央的柊羽,不自覺的並重呼吸,他雖然信任對方,可還是忍不住擔心,尤其他現在身處于那麼危險的境地之下,旁邊還有一大群人在虎視眈眈。

其實他更加內疚于自己之前的疏忽,竟然讓柊羽處在如此危險的境地之下,進退兩難。

柊羽的眉頭一皺,他都會瞬間感覺自己心髒都抽痛一下,心疼到無以復加。

她才知道他的存在之後,雖然當時還沒有真正意識到,但其實內心深處已經決定,要好好守護她了,要讓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當時因為他的顧慮將對方推開,後來柊羽出事他也沒有及時趕到。

後來他終于將所有的後顧之憂解決,拋下所有的事情來找她,卻還是不能完全周全的守護她,還要讓她處在如此危險的境地之中,面對自己都不清楚的未知的危險。

甚至于自己還要站在後方,看著他身處險境,卻無能為力,這一刻,殷離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如此無能過。

但從小在戰場長大,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在他還不懂事的時候,就被迫為了自己的生存奔走,他輾轉于各地,尋找各種方法,有時候只是為了吃一口飽飯。

幸好他早熟聰明,就算是受盡了冷眼,也從來不曾自輕自賤,甚至于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強大起來。

他仿佛天生就知道怎樣做一個領導者,天生就知道該怎樣往上爬,在權勢的漩渦里得心應手。

但偷偷去私塾听課,尋找一切能夠找到的書來讀,跟著當地的鏢師練武,後來又覺醒了修士的天賦。

他因為絕頂的天才被原來的攝政王殷安平看中,帶回了軍隊,後來又因為軍功被殷安平收為義子,終于踏進了京城。

俗話說英雄不問出處,當殷離漸漸掌握了權勢之後,再也沒有人提過他卑賤的出身,就算是有人有非議,你從來不敢在他面前提,更不敢讓他听到。

他也並沒有在權勢中迷失自己,始終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麼?很清楚自己的方向,除了因為柊羽都是讓他有些心急,其他方面的計劃都一直在穩步推進。

他從來沒有一刻行差踏錯過,因為他知道他沒有那樣的機會。一步跌落便是粉身碎骨。

也正因為他這樣的心性,他從來都沒有什麼時候不自信過,他算無遺策,多智近妖,凡是他籌謀的東西,幾乎沒有能夠逃出他手掌心的,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自責之中。

他深深意識到,還不夠,就算是再強大的人都有辦不到的事,可是你但辦不到,他便會失去他所珍惜的東西,就要被迫犧牲,被迫做出他不願意做的選擇。

他不想被這樣的無奈裹挾,他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身陷險境,卻什麼也做不了。

殷離眼神慢慢的沉下去,看向柊羽的眼神是純粹的心疼和愛憐,可低下頭,擰眉思考時,眸中卻越發的深不可測。

仿佛就很會調兵遣將的將軍,在經歷了一場突發的變故之後,被歷練的更加成熟,手段也越來越多了,好像一種天賦的覺醒,身體中的某個關竅被打開,突然醍醐灌頂,瞬間頓悟了。

從那以後,他仿佛走上了人生的新階段,身體中的一部分東西被拋棄了,又好像披上了堅硬的鎧甲,變得更加強大。

其實殷離已經是一個頂聰明頂厲害的人了,他的各方面綜合指標已經達到了幾乎天花板,想要再提升,也沒有太大的空間了。

無論是身世地位,相貌性情,他都幾乎已經無可挑剔,凡是見到他的人,必然將他奉為天神一般,難以想象,世間竟然還有如此完美的人,只是遙遙的站在那里,或者只是存在在這個世界就讓人敬佩匍匐,不得不心服口服了。

只是世界之大,總會有他顧及不到的地方,他已經足夠強大了,卻還並不能在所有的領域都足夠強大,雖然除了神,沒有人能做到,甚至一般的神都做不到。

可是,就在今日,此時此刻,殷離為了更好的守護柊羽,已經開始有了新的目標。

他雖然不會從小事上著手,妄想自己每一門技藝都精通,盡管這樣的確可以討好柊羽。

只不過,殷離畢竟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他擅長于做在後方指揮綢繆,從全局上把握,從大局上考慮,是他最經常做的事情,在眾人都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將棋局推進,讓他控制的所有人都成為他手下的棋子,無論是他身邊的人還是他的仇人,只要是被他看中,選做妻子的人,沒有一個能夠逃月兌他的手掌心。

都必須按著他設定的既定軌跡,根據自己的命運,但一步步往前走,大部分都是走向不可知的深淵,在自己都不知道之後,被一只猛虎,而這只猛虎還不動聲色,直到時機成熟的時候才突然一口咬斷他的脖頸,有時候直到這個時刻,這枚被拋棄的棋子,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落在了誰的棋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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