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國舅告狀

作者︰塵世迷途人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坤寧宮燒起了地龍,屋里溫暖如春,張皇後坐在炕上修補衣服,時不時抬頭看著朱厚照兄妹玩耍,听到朱秀榮的清脆笑聲,張皇後笑容更深。突然,張皇後眉頭一皺,想起了那兩個不成器的弟弟。張皇後思索了一會,招手讓朱厚照過來,「照兒,你那兩位舅舅怎樣了?過年也不給他們回家嗎」?

「母後,您放心吧,我讓劉謹明日放他們回家,元宵後再回來」。

張皇後點點頭,「照兒,他們吃得了那個苦嗎,沒什麼事吧」?

「母後,這個世上誰都能吃苦,就像您,母儀天下,按理來說可以享受榮華富貴了吧?但您現在不也是縫補衣服嗎?難道這就不是苦嗎。您放寬心,他們好好的,我現在就是要改掉他們的臭毛病,先讓他們體會體會農民的苦」。朱厚照搖搖頭,母後什麼都好,就是容易心軟。

听到朱厚照這麼說,張皇後也就不再言語。乾清宮內,弘治帝還在和三位閣臣商議事情,「陛下,今年情況大致如此,請問陛下有何疑問」?

「今年還好,沒什麼大事發生,總算天佑大明,各位閣老辛苦了,今天臘月二十四了,閣老也回家好好歇息一段時間」。三位閣臣告退後,蕭敬匆匆進來,「陛下,清寧宮事件已查明,是值守宮女偷懶,未熄滅燭火,導致燭火焚燒紗帳引起火災,現已按規矩處置該宮女,這是審查記錄,請陛下閱」。

弘治帝隨意看了幾頁,便放在一旁,揮退殿內值守的小太監,「蕭大伴,御膳房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回陛下,已有眉目,已有追查的線索,只是……」

「只是什麼,說」弘治帝眼神凌厲。

「線索指向興王府還有永.康公主府」蕭敬說完就沉默不語。

興王?永.康公主?弘治帝眉毛狠狠一抖,朕待他們不薄,他們為何這樣? ,弘治帝猛吸一口氣,「蕭敬,繼續查,一查到底」。蕭敬走後,弘治帝眯起雙眼撫模著龍椅。他清楚的知道興王是不服的,興王一直都覺得弘治帝出身低微,長于深宮之中。為了與弘治帝爭奪帝位,成年後的興王一直拖著不肯去藩地就藩,直到弘治帝登基為帝,三下聖旨方才憤慨離去。

而永.康公主自小與興王常在一起玩耍,兩人感情甚篤。弘治帝認祖歸宗後,兩人對于陌生的弘治帝甚是排斥,年長後在萬貴妃的有意引導下,兩人經常聯合陷害弘治帝,在太皇太後的訓斥下方有所收斂,但兩人均對弘治立為皇太子之事始終耿耿于懷,于是多次造謠中傷弘治帝,企圖達到廢太子目的。幸虧明憲宗不為所動,且在太皇太後與朝中大臣的力保之下,兩人陰謀終未成功。

不死心嗎?朕倒要看看你們能掀起什麼風浪,朕自小就從驚濤駭浪中走來,真以為朕性格溫和就覺得朕好欺負嗎?以前你們任性胡來,不涉及國器和朕的子孫,朕也就隨你們胡鬧去。但你們若真是覬覦國器,那就別怪朕高舉屠刀。弘治帝心起殺機,本是暖和的乾清宮頓時寒冷徹骨。

明朝是很重視春節的,自進入臘月,家家戶戶都開始蒸點心,儲備肉類,以備春節期間一二十日之費。臘月二十四就開始接灶神、貼門神、除夕守歲、十五賞燈會都已經成為了盛行的習俗和活動,賞燈尤為受到人們的歡迎。春節期間,各地制燈工匠和商人雲集京城,把自己的產品拿到東安門外迤北大街售賣。燈市上形形色色的花燈,應有盡有,專程前來觀賞的人摩肩接踵,好不熱鬧。整個京城都沉浸在五光十色的燈海世界中。

朱厚照第一次在明朝過春節,對于一切甚是好奇。突然想起明史好像說過臘月二十四乾清宮會放鞭炮。朱厚照便抱著朱秀榮坐上金輅前往乾清宮,朱秀榮好奇的東張西望,在睜大眼楮四處觀察。來到乾清宮,弘治帝看到朱厚照帶著朱秀榮,臉色略有不快,趕緊從朱厚照那里搶過朱秀榮抱在懷里,責備道︰「天氣寒冷,怎麼帶上妹妹?秀榮年紀小身子弱,萬一著涼了朕就唯你是問」。

朱厚照撓撓頭,「父皇,兒臣見妹妹在母後那里無聊,想著帶她出來走走,妹妹也一直吵著要見父皇,所以」

弘治帝溺愛的刮了刮朱秀榮可愛的鼻子,笑著說︰「朕的寶貝,是嗎?」

朱秀榮女乃聲女乃氣的說︰「榮兒想父皇了」。

哈哈,朱秀榮的到來掃開了弘治帝的陰霾,弘治帝逗弄著朱秀榮,朱厚照則好奇的看著外面的宦官在放置鞭炮。原來按照宮中習慣,臘月二十四就開始了,一直會持續到春節後的正月十七,放的地點在乾清宮的空地上,東宮門前也可以放。但後宮是不準放的,一怕驚擾了懷孕的妃嬪,二怕引起火災。對于弘治帝來說,主要是怕驚擾了太皇太後。

鞭炮響起時,朱秀榮就往弘治帝的懷里鑽,弘治帝趕緊捂著朱秀榮的耳朵,放完鞭炮後,父子三人方才返回坤寧宮用膳。

等到正月初一這天,朱厚照早早就被宦官叫醒,穿上冕服。來到祖廟,隨著弘治帝祭告先祖,然後弘治帝攜朱厚照出乾清門,經過謹身殿、華蓋殿,最後來到奉天殿,弘治帝端坐在金鑾寶座上,朱厚照站在旁邊接受大臣們的新年朝拜。隨後,又回後宮,接受張皇後率領的宮中眾人行禮。最後去弘治帝帶著一家人前去仁壽宮給太皇太後和吳皇太後拜年行禮,一番折騰下來,已近中午,朱厚照累得腰酸背痛。

這個時候一般都是在仁壽宮陪著太皇太後用膳,用膳過後,太皇太後和弘治帝就會發紅包,和民間一樣。然後基本就沒什麼事了,除了值守人員外,其他人該干嘛就干嘛,只要不違反宮中規定就行。宮里的太監宮女可以互相拜年,有時老太監還會給小太監包個紅包。朱厚照覺得宮中過年很冷清,可能是人員太少的緣故吧,弘治帝的後宮只有張皇後,登基之初大肆裁汰掉了一批冗余閑散的宮廷官員;同時任命蕭敬和高鳳整頓後宮,把一些梁芳、汪直親信趕出皇宮,遣散一大批宮女和宦官,諾大的紫禁城就顯得更為冷清。

而在民間,春節是明朝人盡情撒歡的時候。自正月初一拜年開始,就是盡情玩樂。年輕人更是鑽進廟會等娛樂場所,沒黑沒白玩的痛快。即使在村地區,春節期間的吃喝風也十分熱鬧。就連平日里省吃儉用的老農,也會在春節期間特意穿上華美衣服,揣上幾百錢就出門赴宴。只要能每席送上百文錢禮金,就能吃上一頓上好的宴會酒席。好些人的一日三餐,全在酒宴上穿梭。

明朝達官貴人的春節飲宴風氣也在這個時候開始奢靡。明朝有錢人家庭釀酒成風,越是有名望的家族,春節擺宴請客時都要擺上自家釀的美酒,每一壇都是價值不菲。就這種狂歡的狀況會一直延續到正月十八日,就是春節的「收燈」日。

別看朱厚照是太子,但在弘治年間,因為人少皇宮又大,所以皇宮的春節是很無聊的,只是請了戲班每天在御花園唱戲,朱厚照陪著太皇太後看了幾天後就索然無味,只好每天看書,空閑時就找劉謹他們玩五子棋,吃過晚飯後休息一會也就睡覺了。好不容易挨到初九,劉謹見朱厚照無精打采,悄悄說︰「殿下,要不我們偷偷溜出宮去?外面可熱鬧了,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听得朱厚照心癢癢的,如果是原來的朱厚照,肯定不假思索就出去了,但現在的朱厚照可不敢隨便亂來。

朱厚照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正準備看書時,卻听到坤寧宮來人傳話,讓太子殿下到坤寧宮。朱厚照來到坤寧宮就看見張鶴齡兩兄弟正在向張皇後哭訴,兩人見到朱厚照進來,立刻漲紅了臉。剛還在哭訴太子不近人情,不講人倫道德,希望張皇後和朱厚照通融通融,過完年後不用再去西山,結果正主來了,兩人臉上一陣尷尬之色,低下頭鼠眉賊眼的偷看朱厚照。

朱厚照看了看張鶴齡兩兄弟,冷笑一聲,他敢放張鶴齡兩兄弟回家,就猜到他們會來找母後,大馬金刀的做在張皇後身邊,朱厚照陰陽怪氣的說︰「兩位國舅,新年好啊,今兒個是來拜年呢還是找我母後要錢啊」?

張皇後輕輕拍了下朱厚照,鳳眼白了朱厚照一眼,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弟弟,是朱厚照的長輩,怎麼說話呢?

朱厚照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張鶴齡看到朱厚照心里也是恨的牙癢癢的,把兄弟二人扔到西山就不管不顧,劉謹那幫人也沒把自己這皇親國戚看在眼里,該罵罵該打打,那是真的打,一點都不留情,一鞭子甩過來,三天走路腿都打哆嗦。在西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兩兄弟也試過逃跑,還沒跑出一里地就被發現抓了回去,打得更狠。

最氣人的就是劉謹這廝,每次被打時都在旁邊看著,不準下面的人故意放水,氣得張鶴齡破口大罵,劉謹這廝只輕飄飄一句話,「咱家若放過你們,太子殿下就不會放過我們,怨恨咱家也沒辦法,但還是請兩位國舅嘴巴放干淨一點,不然咱家只好讓你的嘴一個月吃不了東西,」。

張鶴齡兩兄弟本就是好吃懶做的貨色,這些日子也嘗夠了劉謹的狠毒,說得出做得到。只好打碎呀往肚子里吞,只盼望著有一天離開西山去找張皇後哭訴。兩兄弟見到張皇後,拉開衣袖,故意讓張皇後看那些傷疤,看得張皇後眼淚漣漣。

「照兒,你兩個舅舅知道錯了,也吃夠苦頭了,要不就算了吧,讓他們好生呆在家里吧」張皇後于心不忍,終究還是為兩個弟弟開口求情。

朱厚照搖搖頭,「我只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狗改不了吃屎」。怎麼說話呢,張皇後不高興了,重重的點了下朱厚照的額頭。

「母後,若是他們是真心悔過,他們今天就不會進宮找您哭訴,而是老實呆在家里。母後,您若真是為他們好,就不要心慈手軟,這樣只會害了他們。在西山有什麼不好,若不是兒臣出閣講學,兒臣就願意呆在西山。母後,反正兒臣是不同意的,若是母後非要執意如此,兒臣也自當照辦。但兒臣也在這里說清楚,以後若是再犯事,兒臣必親自參他們一本,削了他們的爵位,沒收所有家產,母後您看著辦吧」。朱厚照也拿張皇後沒有辦法,怎麼說也是自己的母後,只好放狠話。

張皇後遲疑了一會,看著張鶴齡兩兄弟的可憐樣,確實于心不忍;隨即又想起他們干的壞事,又恨得牙癢癢的,張皇後看看朱厚照,又看看自己的弟弟,左右為難。這時,坤寧宮的女官馮秋荷低下頭在張皇後耳旁悄聲道︰「娘娘,太子殿下是您的骨肉,張家是外戚,而且太子殿下將來是要登大寶之位的」。

張皇後瞬間醒悟過來,回頭感激的看了眼馮秋荷。馮秋荷的意思很明白,朱厚照是自己的兒子,張家只是自己的娘家,以後張家也不是自己的,未來自己的依靠是兒子而不是張家;而且自己的兒子未來是權傾天下的皇帝,只要他在,張家就可以繼續享受榮華富貴;若是惡了太子,就算現在太子不會怎麼樣,但難保太子將來登基後會不會為難張家。

于是,張皇後最終撇過頭,手一揮,「照兒說的對,你們就是好吃懶做,應該好好管教,本宮不管你們了,你們自己好自為之,本宮累了,要去歇息了」,說完,張皇後站起身往東暖閣走去。

朱厚照贊賞的看了馮秋荷一眼。而張鶴齡兩兄弟傻眼了,怔怔的坐在那里。姐姐怎麼就不管我們了呢?剛想伸手,就見朱厚照狠狠的瞪了過來,只好把手縮回去,失魂落魄的告辭離去。

「正月十八你們兩個必須回到西山,敢不來你們盡可試試」,耳旁仍飄來朱厚照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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