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郎珩和蕭素羅的親事一定下,蕭宅整個氣氛雖還保持著孝期的莊嚴肅穆,卻著實輕松不少。各路宗親再來時,臉色也都不似之前那般咄咄逼人。

我看得出他二人是真的心意相通、互有好感,有這樣的結果,整個機也輕松不少。

我並不想好不容易穿上一次,看的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封建BE情節,況且,在這空間里,和蕭家主僕在一起朝夕相處相處了三月有余,在我心里,已經不能只把他們當做故事里的人了。

我只願,無論在怎樣的社會語境之下,只要相愛之人心意相通,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之中,就算不能得個「賭書消得潑茶香」,也能做到互敬互愛。

這幾天,建鄴城很是熱鬧,我穿過人流找到沈愚的時候,他正在書攤子前,湊在老板跟前看書。沈愚一目十行,很有看書的本事。因此這書攤老板的速度根本及不上他,好在他脾性並不急躁,只在旁邊百無聊奈地揣著手等著。看久了,倒罕見地覺得他乖巧可愛。

「平日里啊,這西市雖比不得東市熱鬧,但也不至于這般冷清啊……」那書攤老板愁苦半晌,終于拉了個路人問詢︰「哎?這位兄台,你可知今日這些人都往哪里去了嗎?」

那路人也很和善,湊過去坐下,道︰「兄台有所不知啊,東市那邊開了個戲園子,滿城的男女都去了。」

「哦?」書攤老板一听便來了興致,輕輕合上書冊,沈愚的眼皮抖了抖,徹底蔫了,抽空打了個呵欠。倒是書攤老板興致勃勃地和那路人聊了起來,我們才知道,這所謂的戲園子並不是什麼普通戲園子。

書攤老板道︰「這也沒辦法,自從半年前,那楊侍郎因為狎妓被流放開始,這滿朝官員都誠惶誠恐,他們那些人,你斷他一條路,他便再開一條路,你看這種‘戲園子’,明里暗里在建鄴城已經開了多少家了,哎——」

「是啊。」那路人亦感嘆︰「今年收成不好,這稅卻是毫厘不少,我們那條街,好幾個好少年為了家中生計,不能入學堂,全去了這樣的戲園子了。當真悲涼得很……」

「是啊,老朽還听聞,如今一些人更是擠破了腦袋想去那戲園子里耍,借錢都要去,就是為了去結交那些個達官貴人?」

「呵!」路人冷笑︰「他們想得美,那些個貴人都是嫌這地方腌的,多是讓管家挑了人往自己的別院或者偏院里塞。」他一臉鄙夷,拿起一個話本子,又撂下︰「如今啊,想是這些個男男女女的情愛之事人家都看膩了,現在人可都說,那斷袖之癖才是真情,男女之情如塵埃。你還不知吧,就連之前那滿口‘皇天後土、日月同鑒’的威武大將軍,都迎了幾個伶人進了院子,說好听的是伶人,可是私下里是個什麼玩意?誰又明了?」

威武大將軍?郎珩?我滿眼震驚地看向沈愚,沒想到他也看向了我,只是眉眼間有些倦意,他說︰「這個,老朽也听聞了,那是三日前的事了。老朽怕你炸毛,便沒有告訴你。」

開玩笑,當時不說現在說我就不炸毛了嗎?

「害呀!這個薄幸郎!」我轉身就要往將軍府去,卻被沈愚喊住了︰「你去了又有什麼用?咱們在這只是看客,什麼都做不了的。」

說著,我便听見他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嗝。

真是服了他,都幾個月不吃東西了,他居然還能打嗝?他儼然也看出了我的鄙視,道︰「你干嘛這樣看著我,我這是餓嗝!」

我懶得理他,轉身還是要走。他卻突然正色道︰「13,快過來抓住我的手!快!」

我听了指令不由自主地慌忙跑過去︰「怎麼了?」

「我感覺到了時間在流動,你、感覺不到嗎?」

我心知他不會開這種玩笑,將他的手抓得更緊。我往天邊看了一眼,果然看見細微之處裂開了一個缺口,里面似乎飄過幾抹幽碧的光。那縫隙越來越大、越來越來大,周圍的景象漸漸暗淡了下來,霎時間,天空就像一張脆弱的紙一般,連同著整個空間都在我眼前被撕裂,和進來時的感覺不同,在一陣大霧之後,我和沈愚同時被一陣急促的水流淹沒。

我站起身,發現水流才及腰深,安心不少。我的系統也恢復了正常,這才知道,我們的定位還在鳳凰河,而時間……

「我的媽呀,居然才過去一夜!」我驚叫了一聲,這才想到,沈愚那個嗝,可能真是餓出來的。

我看著還在水里使勁撲騰的沈愚,突然覺得挺有意思,暗自笑了一聲,一把將他拎了出來。

人的主要矛盾總是在不斷變化的,我們機也是,比如說,沈愚現在的主要矛盾,應該是吃喝睡。

可是他在車上睡不著,看起來有些愁悶。

「你在想什麼呢?難道你也怕小飛問起來,不好解釋?」

他將空調打開,拿干毯子將自己裹了裹,疑惑地看我一眼︰「解釋什麼?」

「鳳凰河、綠皮車、郎珩、蕭素羅……」還沒說完,我就想起︰「哦對了,其實他的重點應該只是咱們追沒追上周聞吧?」

我亦有些苦悶,想在小飛面前編點瞎話,好全了我沒把事情辦成丟的面子。我以為沈愚那一臉的心思,和我是想到一處的,便問︰「你呢,想出什麼方案沒有?」

「哎呀好冷好冷好冷……」他抖了抖,打了個哈欠︰「我在想啊,我總覺得這郎珩,好像不是那樣的人。」

「火燒眉毛了你還在想郎珩?」我驚道︰「等著吧,小飛在大門口等著咬咱們呢。」

「智障~今天星期幾?」他鄙夷。

我調了下已經正常的時間︰「哦!今天星期一,小飛要去上學哈哈哈~哦對了,你剛才說郎珩不是哪樣的人?」

「13,你不知道。我先前看過關于南陳的一個紀錄片。這個朝代是二十六朝里壽命最長的,風氣也是最奢靡的。他們的貴族階級以養男寵為風流,養的男寵越多,越能彰顯自己的地位顯赫、財產富足。更重要的是,‘輿論綁架’相當嚴重,如果貴族階級的男子沒有養男寵,還會遭人詬病,甚至影響地位穩固、官場前途。」沈愚思索道︰「所以那個時候,很多男子明明是大眾的性向,卻只能讓自己被迫加入小眾圈子,以適應社會風氣,可以說非常畸形。在這種社會形態下,婦女在內宅的生活就更加艱難。」

「為什麼艱難?」

「你想,古人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就拿蕭素羅來說,她本是當家主母,當以正妻之尊掌管內宅事物,以郎珩的社會地位,不管他情願與否,他已經接了男寵進宅子,假以時日,他還會納妾室。如此一來,這人員關系就更加復雜了。你說她能有多快活?我記得我看的那個紀錄片,里面就有一個案子,說一個妾室誣陷女主人和男主人的男寵通奸,最後男主人將這件事上報了族長,將二人處以絞刑。」

我想我是第一次和沈愚有這麼明確的相同的目標,回去我倆連衣裳都沒換,直奔書房,把南陳相關的史料全部翻了出來。沈愚看的是正史,我看的是野史。野史里的郎珩,擁兵自重、暴虐無道,出兵涼浡之後,所到之處血流成河。他不僅屠殺兵將,還絞殺了全城的名伶,還有貴族侍寵。倒是也有一篇野史說的是他和蕭氏女的夫妻生活,我剛看到郎珩在與蕭氏女成親,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當世盛寵的時候,沈愚就找到了正史中郎珩和蕭素羅的結局。

「二十六朝正史記載,公元246年,郎珩殺妻于當時的邊城關山城,駐兵處。」

「怎麼會呢?」我一把搶過他手上的書,翻來覆去的找,在正史中,在郎珩的傳記里關于蕭素羅的人生軌跡,也就只找到了寥寥兩句,一句便是蕭氏女守孝三年後嫁入將軍府,一句就是郎珩殺妻于關山城。

「我不信。這沒個前因後果的嗎?」我慢慢合上書,一種強烈的,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悲涼的宿命感瞬間包圍了我全身。

「有。」沈愚又翻了一頁,道︰「這上面說,郎珩駐兵之時帶了個貼身的侍寵,蕭氏和這侍寵兩廂有意,結下私情,在這侍寵從軍之前蕭氏為其寫了一封信,道盡衷腸。在關山城戰事艱難之時,蕭氏不惜犯險,千里迢迢去尋這侍寵私奔,二人都是因此被郎珩就地絞殺的。」

我听得心驚肉跳,一個字都不願相信,沈愚卻在這時握住了我的手,他篤定地看著我,說︰「13,沒關系,因為二十六朝時期政局動蕩,這些史記很多都是當時的文官,或者後朝的文官半真半假寫出來的,也未必就那麼真。」

之後,我同沈愚去了實驗室,他先給我檢查了身體,就讓我回去休眠了。等到下午,他回來告訴我,他在防護服上提取出一些未知的微量元素,與殺死濕地水鳥的元素極其相似,沈愚來不及睡覺,打了份報告緊急提交到國安處,發起聯合調查。

只不過,沈愚和我一致認為,不管周聞進綠皮車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都不能讓他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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