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郎珩撥了四個身形壯碩的兵給蕭素羅,讓他們護送他們一家三口回京都,蕭素羅也沒拒絕,帶著蕭蓁和她爹的尸骨,馬不停蹄地就往家趕。

等到過城門我才知道,原來他們的都城叫做建鄴城。

看見這建鄴城便明白了,沈愚之前判斷得沒錯,以我多年刷古偶的經驗來說,這明顯就是南陳的都城。這好不容易瑟的機會我可得抓住,便忙問沈愚知不知道這是哪個朝代。

誰知這建鄴城委實熱鬧了些,沈愚看著那些玩皮影戲的攤子根本就走不動道,也沒時間搭理我。

馬車里的姐倆很是蕭索。馬車外沈愚卻很是快樂,他抱著臂,跟我感嘆︰「13,你看看,這皮影做得真是惟妙惟肖啊,可惜這種戲現在都很少演了。嘖嘖~」我懶得理他,想再听听姐倆日後的規劃,沈愚又將我拽了過去,強行給我安利︰「你看看啊,這個多好看啊。比那倆人對哭可好看多了!」

听听,這說的是人話嗎?我提醒道︰「大哥,人家剛死了親爹!」

「我知道啊。」

「你不能感同身受同情一下?」我恨鐵不成鋼道︰「你在人棺材後面看戲,您覺得合適嗎?」

「你這也太難為人了,我根本就沒有這種共情能力。」他笑︰「我連我親爹在哪都不知道呢。」

我恨恨地嘆了一口氣,腦袋在被他瘋狂洗腦之後也看向了皮影戲攤子,嘿!是挺、挺有意思的……

郎珩撥的小兵也跟著蕭素羅回了蕭宅,盡管如此,蕭素羅的日子也沒能那麼安穩順遂。除了要操辦她父親的身後事,還要應付各路親戚,最毒的是她家一個堂兄,居然是想打他們家宅子的主意。

蕭素羅家的宅子是郎家賞的,地段在建鄴城算得上不錯,這位堂兄來的時候說是幫著治喪,但是活沒做多少,話倒是挺多。整天在蕭素羅耳邊聒噪的全是「宅子宅子宅子」,說什麼百善孝為先、無後無大了,說他最近又納了幾房妾室,想要擴一下宅院了。總之就是想低價把蕭素羅家的宅子盤下來。還美其名曰,到時候她還可以住在這,直到出嫁……

這樣的親戚還不止她堂兄一個,他們各有各的算盤,只是蕭素羅借著治喪、守孝這些事,說容後再議,暫時拖住了。

約莫過了三個月,郎珩班師回朝,駐兵九里亭外,華蒼山腳下。而這三個月,蕭素羅別的什麼也沒干,只是在他爹的靈位前抄了三個月的佛經。

她唯一不在靈前的那半日,是郎珩來府上吊唁。因蕭素羅是女眷,她就請了她堂兄去迎客。女乃娘知道這事之後就在她耳邊勸,勸她多想想以後的事,大意就是讓她去前面接待一下郎珩,順帶賣一下慘,好得個「將軍垂憐」。

蕭素羅是死活不去的。

女乃娘走後,蕭蓁捧著一疊子素點心給她墊肚子,也是欲言又止,蕭素羅看出來了,便問︰「阿蓁,你也想勸我嗎?」

可能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僕從,這蕭蓁也是塊硬骨頭,她為了表明衷心,直直就跪下了,鏗鏘有力地說︰「阿蓁自幼跟隨小姐,知道小姐雖是女兒身,承的卻是武人之志。從小到大,小姐每一個決定都是對的,這次也不會錯。若是小姐余生只願在這院里練一輩子的弓弩,阿蓁也願意陪著小姐一輩子。」蕭蓁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可是小姐、若是小姐真有心悅之人,阿蓁也不願小姐就這般錯過,遺憾終生!」

蕭素羅淡淡地看了蕭蓁一眼,問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小姐14歲那年,郎將軍來咱們家做客,推了家主的提親,小姐躲在屏風後面,哭得很傷心。阿蓁長這麼大,頭一回,看小姐那般傷心……」蕭蓁看著蕭素羅那張漸冷的臉,語氣漸弱了下去。

也不知蕭素羅是真的對郎珩無意,還是因為之前被拒婚駁了顏面,還在記仇。還是她真以為郎珩不喜歡自己,真的不想強人所難。

反正,郎珩前後來了三次,她是沒有一次不避開的。

在這空間里,恍然已經過了幾個月,但是沈愚卻沒有一點饑餓感,整日除了過來擠兌我一下,看看我的精神還正不正常,便是揣著手去古街上看皮影戲,習性跟個老大爺似的。一次我在蕭宅實在煩悶,準備去找人說說話,便看見他站在皮影戲攤子前,情感細膩到暗自垂淚。

我見他入戲很深,挑了挑眉,問道︰「傷心吧?感動吧?要不要我安慰你一下?」

見他還是一臉茫然,我笑呵呵道︰「你不必為了這戲中人傷懷,你想想,這畢竟是在南陳,離咱們一千多年的光景,別說這皮影戲中人,就連這玩皮影戲的藝人,也都早就化成一柸黃土啦……」

說罷,我不理他的眼神由疑惑轉為憤憤然,只勾唇一笑,徑直上前去了,只听他在我追著我恨聲道︰「13,你也太能記仇了吧?!」

在蕭素羅守孝期間,我和沈愚儼然成了兩個街溜子,成天就往市集里竄。這樂子找的多了,也總能听到點不得了的東西。比方說,近日來,這茶館酒肆之中,流傳最廣的一個傳言,便是當今王上有意給威武大將軍郎珩賜婚,而這女方,自然不是名不見經傳的蕭素羅,而是王上的二女兒,靈姬公主。似是為了印證這個傳言,郎珩已經于三日前奉旨入宮。

沈愚對蕭素羅的事一向不關心,我卻不同。聞訊之後,我早就逛遍了威武將軍府,探得郎珩確實已經入宮三日未回。我還去了建鄴王宮,公主王妃倒是見到幾個,可惜就是沒認出誰是誰,郎珩也是真的沒找到。

我擔心蕭素羅的狀態,就先回了蕭宅。沒想到,這件在整個建鄴城幾乎無人不知的爆炸性八卦,蕭素羅這個2G沖浪的選手竟是一無所知。

蕭蓁倒是知道,暗自掂量了半晌,便準備跟她提,她說︰「小姐,奴婢近來听聞將軍入了宮,已經三天了……」

蕭素羅眸子暗了暗︰「你以為我會擔心他?」

「倒也不是,只不過……」

蕭蓁的話還沒說完,蕭素羅便嘆了一聲氣,起身道︰「不過阿蓁,我確實是有些擔心。你說得對,我得去找他一回,就這一回。若是……我也能死心了……」

蕭蓁還想說些什麼,可是蕭素羅那邊跨著頻道呢,很難將蕭蓁的話听完,就這一身素衣縞服地去馬廄牽了馬,揮著鞭子直奔將軍府去了。

也許真是天定的緣分吧,她的馬剛在將軍府門前停下,郎珩從宮中出來的車駕也剛好停在的將軍府正門處,遇見個正著,郎珩的侍從撩開了簾子,但是沒有下車。

到底是身份有別,蕭素羅下了馬,恭恭敬敬行禮,只是看上去,竟然好似矮了幾分。

我不由有些生氣,自語道︰「這郎珩可真是的,這女子便不是人了嗎?我家阿星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為了愛情勇敢一次,他倒好,尊貴地連車都懶得下。」

「他那哪是嫌自己尊貴啊,他身上現在還帶著杖刑呢,一下車丟人不是丟大發了?」

「呵!」也不知沈愚是從哪冒出來的,嚇我一跳,我不由怒道︰「你現在還真把自己當飄飄啦?!神出鬼沒的。」

「你不是在王宮遍尋郎珩不著嗎?」沈愚一臉得意︰「你知道這三天他干嘛去了嗎?」

「嗯?干什麼去了?」

沈愚一臉興味︰「他推了靈姬公主的婚事,在王宮的刑堂足足跪了一天一夜,前後就喝了一口水,緊接著就生生受了五十仗。他現在能醒著就不錯了,你還指望他下車?爬下來啊?」

「他不怕那個王小肚雞腸砍了他的腦袋?」

「為什麼要砍他?」沈愚笑道︰「那個王嫁女兒無非是想用姻親關系牽制他的勢力而已,他如今只是娶了沒有任何地位的武將之女,這對他在朝中沒有半點裨益。王上剛好省了個女兒,不知道多開心呢。」

「真的?」

「自然,而且這婚事也是私下提的,私下拒的,雙方的面子都沒折多少。這些刑罰也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你不是對他倆不關心嗎?嘿嘿,其實你心里也挺八卦吧?被我逮住了吧?」沒想到沈愚還挺有用的,我暗自笑了笑,繼續觀察那二人。

周圍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戴孝女突然出現在可能是王上未來女婿的門前,這八卦可比那酒樓里說書匠的故事要刺激多了。看客們臉上的表情也很精彩,有的好似在為這戴孝女擔心,更多的則是玩味。

郎珩的聲音雖然仍舊渾厚,卻終究透著點虛弱,唇色也確實有些白。他看向蕭素羅道︰「你來此,究竟所為何事呀?可是有人為難于你,我已叮囑了他們,即便是叔父不在,蕭家自有我將軍府護佑,誰敢欺了你……」

「我願意。」蕭素羅知道郎珩是會錯了意,只截斷了他的話匣子,英氣的身姿又挺拔了些許,直視著郎珩的眼楮道︰「那日在營帳,將軍問我自己的意思,我想了很多時日,我自己,是願意的。」

那一瞬間,郎珩的眼里亮得驚人,他動了一下,可惜實力不允許他下車,為了保存顏面,只好正色道︰「你可想好了?」

待蕭素羅點了頭,他才鄭重道︰「好,待你守孝期滿,我便以正妻之位,迎你過門。皇天後土,日月同鑒。」

話音剛落,別說滿座嘩然了,整條街的吃瓜群眾都嘩然了。畢竟古人敬皇天後土、敬日月天地自然,郎珩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極重的承諾了。

又過了三日,正當蕭素羅懊惱自己是不是不該這麼主動的時候,郎珩將親手繪的一幅盛放的海棠花星夜圖,著人送進了蕭宅,約定三年之後為婚期,亦是他二人再見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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