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塵看著面色鄭重的覺遠尊者，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微微有些僵硬，他在心里也禁不住直打鼓，莫不是玩兒大了？
說實話，剛剛掌握這棋盤之中的力量，他也是頭腦一熱，見這竹樓之中無物可用，便下意識地拿這位師叔當了「小白鼠」。
總之，是不能對兩位師祖級的高僧行這失禮之舉吧。
可是剛一動手，他也是有些後悔了，手中的力道不由得放緩了三分。覺遠尊者平日里再怎麼好說話，可終究也是一位王道尊者，哪是他能夠輕易戲弄的？
他今日也不知是抽了什麼風，膽子竟然大到用這方剛剛開闢的棋盤去捉弄這位羅漢境界的師叔，要知道平日里就算是在他們自己的渡厄院中，他也一直是小心謹慎過日子的。
他的那位便宜老師稍稍給他一個不太滿意的目光，了塵便在心里琢磨好一會兒。不知是不是這兩天見過的高僧太多了，他好像也有了抗體一樣，下起手來也就有些沒輕沒重的了。
莫不是把這位師叔得罪了？
就在了塵心里忐忑之時，覺遠尊者微微拍了拍袖袍，卻是感嘆了一聲︰「了塵師佷不愧是當代佛子，有這一門妙法傍身，你下山行走，老僧也可以放心了……」
了塵听得此言，不由得在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看著這位留著長胡子的羅漢師叔，他在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抹淡淡的愧疚之感。
雖說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這位尊者卻對他多加照拂，比起他那便宜師父還要用心三分，這份恩情，他是記在心里的。
了塵用天元妙法操縱著那杯茶水凌空飄浮，雙手合十，向覺遠尊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言道︰「弟子謝過師叔多次提點。」
而在師叔向其還禮之後，他也未曾忘記轉過身來，對著坐在首位之上的空言大師和方丈禪師躬行佛禮︰「弟子也謝過兩位師祖的傳法授道之恩。」
空言大師依舊還是老樣子，微微點了點頭，那一雙眼楮好像都沒有睜開似的，整個人看上去如同昏昏欲睡一般。
方丈禪師卻是微微露出了一抹笑意，沖著了塵點了點頭，然後目光落到他依舊端在手里的那杯茶盞之中，笑道︰「那杯中所盛，乃是摩柯悟道茶，是為天地之精華匯聚，以上等靈泉之水泡制，即便是在靈茶之中也算是難得的上品了。」
了塵聞言，不由得心里一哆嗦，就連旁邊的覺遠尊者都不由得微微側目。他是未曾想到，這被方丈禪師隨手拋出的茶盞竟然如此珍貴，下意識地便覺得手中茶杯燙手，就想要將之奉給方丈。
然而卻見到方丈禪師向他微微搖了搖手，笑道︰「你若是未曾悟出那棋盤妙法，這一杯靈茶便將潑你一身，也是讓你清醒清醒。如今既然你已經悟出，那這一杯靈茶，自然是要獎給你的。」
了塵聞得此言，奉茶的雙手一時僵在了那里，遞上前也不是，收回來卻也不敢。靈茶這種東西往小里說，不過只是滿足口月復之欲罷了，可往大里說，這種上品靈茶卻堪比得上靈丹妙藥了。
雖說一杯茶水不見得能讓人突破境界，可是佛門的靈茶也有三六九等，低等的靈茶不過泛泛之屬，在這到處長滿了奇珍異草的秘境自然不算少見。
可悟道茶就不同了，即便是在整個大陸之中，佛家的悟道茶葉，也算得上是極品中的極品，不說別的，只要和「道」扯上關系，大都不是凡物。
這麼珍貴的東西，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到了自己手里，別說了塵了，即便是換了覺遠，心里恐怕都有些打鼓。
然而方丈禪師卻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而是大大方方地揮手說道︰「獎你便是獎你了，何須多言，這其實也算是你另外一位師叔祖送你的禮物，也算是你下山雲游的餞別禮了……」
而坐在一邊的空言禪師听了方丈這句話，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麼，眼邊松弛的臉皮似乎稍稍抽搐了一下。
了塵听得此言，再推拒可就顯得矯情了，稍稍猶豫了一下，看到就連覺遠師叔都在向他擠眉弄眼，便苦笑一聲，直接送至口邊，將這一杯靈茶一飲而盡。
茶水入口，一時之間清香之感浸入心肺，了塵似乎覺得連頭腦都清醒了許多，和當初那一句箴言蕩清識海的感覺頗為類似，看眼前的世界似乎都清晰了不少。
了塵閉眼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識海靈台，那一杯靈茶入口，似乎使得他本就澄澈的識海汪洋又再度純淨了幾分。再度望向那天元棋局，種種奇妙的感悟便紛紛涌上了心頭，隱隱之間似乎連九天之上的經書古卷都更加明亮了似的。
不愧是悟道茶，這普普通通的一杯茶水，恐怕還有著提升悟性的神力，難怪會在世間有著如此名聲，萬金難求。
並沒有遲疑太久，了塵很快就睜開了眼楮，恭恭敬敬地將這玉石茶盞送還給了方丈禪師，見兩位禪師都沒有再言語的意思，他也和覺遠師叔一同行禮告辭，緩緩退出了這座竹樓。
之後覺遠尊者倒並沒有再帶著他去別的地方，而是與他來到了竹樓之外的那棵歪脖古樹之前，仰頭看著古樹之上所懸掛的那一口佛鐘。
了塵面上露出一抹了然之色，早在他剛來這里的時候，他便有這個懷疑了，這口佛鐘必然不凡，想必離開這方秘境的出口也像入口那樣，便在這佛鐘之上。
覺遠尊者讓他稍稍後退了兩步，便來到了那佛鐘之前，對著佛鐘微微行了一禮，而後一只手臂便在了塵的眼前化作了璀璨的金色，運起佛法神光，直接一掌拍在了佛鐘之上。
鐘鳴之聲傳蕩出來，一時之間佛光普照，但是了塵卻並沒有感覺到當初在那佛亭之上所傳來的那種震蕩之感，就連覺遠師叔腳邊的泥土都沒有太過明顯的波及。
古樹之上的樹葉雖然一陣婆娑作響，可是真正被震落的卻並沒有多少，就仿佛那金光閃閃的佛鐘所擴散開來的只有悠悠的鐘聲，並沒有當初震動四方的神力。
而後天地虛空之間，便再度出現了了塵所熟悉的漣漪，那是虛空之力所產生的褶皺，等到這虛空之力匯聚在一起，便是那虛空界門開啟之時。
這般輕描淡寫的聲勢，讓已經做好了抵御威壓準備的了塵都不由得微微有些愕然……
想當初在那佛亭之上，古鐘蕩漾而出的神力讓他幾乎難以抗衡，還多虧了有旁邊的那位老僧出手庇護，才能讓他不至于失態。
此時他雖然退後幾步，但卻並沒有離得太遠。他本想借這佛鐘擴散的威壓，試一試這天元棋局在卸力之法上的奧妙，看來是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