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小金連搖尾巴。
燕三郎往天上一指︰「那。」
其他人同時抬頭,果然見到一只藍尾、黑頸、白肚的鳥兒排空而去,施施然從眾人頭上路過,越飛越高。
「那是報信鳥。」鐵太傅悄聲道,「左茂來郊外放鳥,給其他人傳訊。」
這種報信鳥一般不在城里放飛,可以免受許多干擾。
燕三郎當機立斷,打開書箱捧出紅隼,指著天上的雀鳥道︰「跟蹤那只藍尾山鶯,兩刻鐘後追回它,注意別弄傷它。辦得到麼?」
紅隼撲嚕一下羽毛,歪了歪頭,像在說小意思。
燕三郎一放手,它就振翅而起,箭一般扎上天空,但飛行的方向與山鶯有所不同。
「看起來,它比配偶還聰明一點。」千歲點評。紅隼本是一對兒,最開始是雄隼為燕三郎打工,但那家伙看起來有點憨,好似不如雌隼精明。
燕三郎低聲道︰「回去吧。」藍尾山鶯已經飛走,那麼左茂也該出來了。
三人走出林地,坐上馬車掉了個頭,緩緩往回開動。
燕三郎特地交代車夫慢行,自己趴在窗邊觀望。
果然再過幾十息,左茂走了出來,登上馬車,返回千渡城。
這一點上,左茂沒對佷子撒謊,他的確要在千渡城留幾天。
千渡城也是四方通衢,官道上車水馬龍,多的是要進城的隊伍。燕三郎的馬車混在其中,一點兒也不顯眼。
很快,他們就跟著左茂回到了城里。
從主街再拐兩個彎,就是城主府了。燕三郎來時就走過這條路,此時依然記得,于是就近下車,給足了車資。
不能再跟了? 再跟就要引人懷疑。
橫豎他們已經知道,左茂暫住城主府內。
「走吧,去跟傅小義會合。」
這兒離燕三郎指定的客棧不遠? 三人步行一百多丈就到了。
傅小義已經給眾人訂好了客房。
燕三郎沒有著急入住? 而是取鏡子交給傅小義︰「去屋頂上? 對著陽光多晃幾下。」
今天是個大晴天,陽光就是最好的訊號。
傅小義領命而去。
少年走進自己客房,放下書箱? 貓兒就跳出來了? 沖他直叫喚。
趕了這麼久的路,芊芊口渴了。
燕三郎給它倒了一碗清水,再給自己沏了壺熱茶? 慢慢喝了起來。
這里的茶水與盛邑不同? 泡開的不是茶葉? 而是佛手柑片。嚴格來說? 這是果茶? 但味道清香好聞。
他一壺茶沒喝完? 就有人敲門。
傅小義來了,手里抓一只雀鳥,而紅隼就停在他肩膀上。
樓道無人,燕三郎開門放他進來。
紅隼瞅見碗里有水,「呼」一下從傅小義的肩膀上飛去桌邊? 低頭喝起來。
它一走? 原本在傅小義手里噤若寒蟬的長尾山鶯突然撲騰起來? 掙扎得好歡實。
天敵離遠了? 它就想逃走。
傅小義牢牢抓住它,它就伸喙去啄他。
看起來很精神啊,燕三郎湊近瞧了兩眼? 果然沒有受傷,也不知紅隼怎麼抓到它的。說起來,隼一直都是這些小型鳥類的天敵。
「這藍尾鶯還有些道行,不似凡種。」個頭都比普通鶯雀大上一輪呢。
它腿上綁著一個幼竹小筒,很是精巧。
燕三郎去隔壁客房叫來鐵太傅,這才解下小筒,拔開塞子,從中抽出兩張反復疊起的小小紙箋。
這種紙稱作「千絲」,當真綿薄如蛛絲,對燈可照影,放在掌心幾乎沒有重量,風一吹就能飄起。然而它的韌性卻又好得出奇,普通漢子生扯不動,水火難侵。
千絲的制造難度很大,僅梁國東境出品,據說還是蛛妖協助人類織就。不過麼,燕三郎身上就有。
千歲喜歡好用但很貴的東西。
他小心展開一張,見上面寫著︰「童淵使青雲,千渡可行船。」
署名就一個字︰茂。並加蓋一個金紅私印。
千歲見了就笑道︰「左茂果然給鐸人傳消息了。」
這封信是左茂自己寫的,意思是童淵人往青雲宗派出使節,而千渡城已經可以走船了。
不過千渡城的何家渡一直都很繁忙,可見這句話並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
燕三郎再看另外一封信。
這上頭的字跡就與左茂截然不同,要桀傲得多︰
「得西凌五州,青雲宗為國宗,則十五日後取道白塘關可渡蜈河。」
就這麼短短幾字,落款竟然是「顏慶」!
燕三郎和傅小義的目光,頓時都變得凝重。
好巧不巧,這一下可中大彩了,他們居然截留了千渡城城主的親筆信。
信末當然也有一個金紅印章。
燕三郎讓貓兒湊近嗅一嗅,芊芊一下就移開腦袋,打了個噴嚏。
「攢金粉。」千歲下了定論。貓妖的嗅覺,比普通貓咪更靈敏。
攢金粉的作用,是令人不可更改信上字句,哪怕只是多滴一點墨汁,印子都會消失。
傅小義難以置信︰「千渡城居然當真和鐸人勾結在一起?」
「這不還提條件麼?」因為攢金印之故,貓兒沒好將爪子摁上去。它的爪痕也像印章,若是導致攢金印失效可就不妙了,這是最重要的證據。
「顏慶胃口不小,張嘴就要西凌五州,還要鐸人立青雲宗為國宗。」鐵太傅給兩人普及常識,「西凌五州在蜈河下游,水草豐美,最重要的是其中最靠東邊的慶州是蜈河與大海的交匯地,坐擁出海口,不過,目前這些都是宣國領土。」
他正色道︰「顏慶的野心,對青雲宗來說很危險。」
顏慶不過是千渡城主,卻打起了宣國出海口的主意。是什麼撐起他這麼大胃口?
燕三郎指著顏慶的秘信道︰「這里提到,他要求西鐸立青雲宗為國宗。他不是山長,何必操這份心?」
千歲笑了︰「除非他對山長之位志在必得,否則何必替人作嫁?」
鐵太傅問燕三郎︰「這兩封信都是證據,你要留下麼?」
「只留一封。」少年指著左茂的親筆信,「把左茂的原信寄回去,一真一假更可信。」
鐵太傅一怔︰「還要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