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杏兒本不想答,可是白苓輕輕一摁就硬生生把桌角掰了個小塊下來,她看得心頭一跳,不得不說︰「三天前我們剛到陽潼關,在路邊驛站歇下。」
「陽潼關?」白苓茫然,「那是哪里?」
「從泰城出發,走四天就到陽潼關,從那里再往南走小半個月,能到肇城。」
肇城?白苓總算听見一個熟悉的地名了︰「鹿沼之畔的肇城?」
「對,銘哥說肇城水土豐美、人杰地靈,他的恩師也在那里……」
他們要南下去肇城?白苓更加茫然了︰「等一下,你知道自己如今在哪里麼?」
她去過肇城,這地方根本不在桃源境內!
「听說喚作桃源,是首銅山里的某個地方?」涂杏兒想了想,「山路很長,我們跟著車隊快走完了,結果遇上攔路的強盜……」說到這里,她臉上露出恐懼之色。
這是什麼亂糟糟的?白苓納悶兒了,三日之前的確也有風雨,難不成她是那時候掉進桃源的?可是萍鄉的涂掌櫃又是怎麼回事?
「等下,你說‘我們’?」她試著抓重點,「除了你之外,還有誰?」
「銘哥?」涂杏兒俏面浮起淡淡紅暈,「我們一起走的,他姓汪。」
姓汪?白苓哦了一聲,忽覺不對。
萍鄉涂掌櫃的丈夫,不也姓汪嗎?她親耳听那個油餅攤老板說的!
這真是奇哉怪也,這個涂杏兒長得像涂掌櫃的年輕版也就算了,連身邊的男人都是同一個姓。
白苓終于沉下臉了︰「涂掌櫃,這樣尋我開心有意思麼?」
涂杏兒不明所以︰「什麼?」
「三天前我還在萍鄉,還住在你店里,你半夜悄悄跑掉算怎麼回事?」白苓冷笑,「你說過奈羅不吃人,結果它半夜破門而入,差點兒把我吞了!這筆賬是不是要算在你頭上?」
涂杏兒听得啼笑皆非︰「這位姑娘,你認錯人了。」
「我認錯人?」白苓順手翻起夾襖下擺,「這是你拿給我穿的衣裳,該不會連自己的針線都認不出來罷?」
燈光下,衣裳內側繡著一朵小小的杏花。黃線提勾,針腳綿密。
涂杏兒看著它,目光一下就凝住了,吃吃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真就是她的手藝,一眼就能認出。幼時有幾個姐妹會偷她的衣裳去穿,她已經養成了做印記的習慣,就繡一朵杏花在衣角。
她與這女子素昧平生,人家手里怎麼會有她的衣裳?並且這一件夾襖的款式看著陌生,也不是自己從家里帶出來的。
她瞪著白苓,聲音有氣無力︰「我、我當真頭一次見你,這地方我也、我也從沒來過!」
她臉色一下煞白,好像隨時都能昏厥過去,身體更是晃了兩下,不得不伸手扶著桌子站好。
現在如何是好?白苓看她臉色不好,忍不住多問一句︰「你還記得自己怎麼進入桃源麼?」
「我們從山上摔下,我失了知覺。」涂杏兒喃喃道,「再醒來時,就在桃源了。」
「你從哪里摔下?」
「我、我不知道。」涂杏兒想了想,「銘哥比我早醒,他告訴我的。」
白苓皺眉︰「你們從高山摔下,結果都不曾重傷?運氣也真好。」她和姓燕的翻過的高山可是陡得嚇人,依她看來,環繞桃源的高山都差不多是那個樣兒。從半山腰上摔下來,不死也是半殘廢了。「你手上的傷,是摔下來踫的?」
「是啊。」涂杏兒幽幽道,「我摔下來時,伸手護住頭臉。」
白苓正要說話,窗外突然光華大作!
那光芒奪目,刺得屋里兩個女子都下意識閉眼。
白苓的臉色變了。
這亮光好像是從城主府的方向照來罷?該不是燕三遇事兒了?
「你跟我來。」白苓忽然抓住涂杏兒胳膊,飛奔下樓。
涂杏兒大驚︰「去哪?」
「找人!」白苓頭也不回,出了客棧就往城主府方向奔去。
……
城主府中。
混戰方起,吳城主佔了主場和人數優勢。
他布在府中的人手有六十之多,其中還有七名異士!
這個花園窄小,不利于騰挪周折,海神使帶來的手下雖有神通在身,轉眼間也折損了兩人,又有兩人受傷。
迷藏幽魂的魂體特殊,但借用的卻是人類的軀殼,其修為自然也受到軀殼限制。
望見吳城主大步朝自己沖來,海神使怒極,面色反而和緩下來︰「吳陵,莫以為我拿你無法,須知見好就收!」
吳城主哈哈大笑︰「說這話,你也不是第一個!」奔到近前,也不理會她說甚,又是一刀劈向前方敵人。
他刀法大開大闔,沒什麼周轉花哨,無論什麼敵人都是以力破之,反而更難對付。
海神使呼出一口氣,搖頭道︰「你們自找的。」說罷側頭低喝一聲,「郭林!」
被點名那人始終站在她身後,沒有出手,這時忽然掏出一物,直接砸在地上。
這動作快極,就連吳城主也只勉強看清那是一塊藍色石頭,而後它就四分五裂,爆出耀眼的藍白光華!
那光芒居然比正午的陽光還要強烈數倍不止,幾乎無人可以直視。就連吳城主也下意識抬腕在前,擋住了強光刺眼。
不遠處,千歲忽然道︰「不好。」
燕三郎听到這句話時,阿修羅已經搶在他前方顯形,一個返身將他抱了個滿懷!
她身著寬袍大袖,衣袂翻飛中幾乎將他嚴嚴實實擋在自己身後。
少年只覺眼前紅影閃動,還未來得及細看,整個頭面都被蒙進了柔軟當中。
眼前只有一片火紅,隨後就是沁人的幽香。
還有……還有驚人的彈性,幾乎能把他捂到窒息。
「……?」以少年定力,這一剎那也呆若木雞。
什麼情況?
千歲卻在彈指間召出了琉璃燈。
這只寶燈在出現的瞬間就光華大作,前方來自小花園的強光剛剛照亮這里,琉璃燈就不甘示弱。
燕三郎的視線被完全阻擋,也因此沒看見強光中蘊藏的絲絲藍線原本都纏繞到千歲後背,卻在琉璃燈的照射下化為幾縷白汽消失,連一點兒聲響都未能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