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澤的幽冥魔藤並未因為芒種的離開而衰弱下去,反倒是一直生長,但生長的速度卻沒有那麼可怖,至少不存在肉眼可見的速度。
好似芒種的到來,給原本有些衰敗的幽冥魔藤帶來了生機,打入了一劑強心劑。
那一天君茶將芒種的到來加加減減告訴赤烏一族後,轉眼第二天就去找了凌臨寒。
將該告訴的消息全告訴了凌臨寒,這也變相的對赤烏一族拋出了橄欖枝。
因為她不認為以自己現階段的能力能夠防止任何事情,但卻有時刻威脅自己的事情。
因此唯有選擇和人合作才是她現如今最好的生存方式。
而赤烏一族可能是她現下最好的選擇。
盡管第一次來混亂央地之時,凌臨寒曾出手追捕過她,但現下來看,可能上一具身體對于他們更具有吸引力。
且混亂央地的時局雖明,但暗處定洶涌澎湃,甚至廝殺觸目驚心。
君茶以這些信息表露誠心,凌臨寒眉頭早已皺的能夾死一只蒼蠅。
「你就這樣信了我們赤烏一族,君茶?」
「前輩,我沒有選擇,您是知道的。」
君茶面無表情,好似不是在說關于自身生死的大事。
「你背後的宗門可以成為你的依靠。」
話落之時,無聲的洞府之中,水滴滴滴答答。
我的宗門。
君茶很少依靠宗門,可能和問虛宗最大的聯系就是古離道君,但是因為塔靈柏的事情,她產生了懷疑。
她和塔靈柏能搭伙,一大部分原因是師尊古離促成,而塔靈柏現下變得不可信了。
「君茶,生而為人,卻沒有可以信任的人是十分可悲的。」
凌臨寒冷靜的看著面前經歷過生死,不斷被扯入窒息漩渦的女孩。
這讓他想起了師嫵荼。
見到師嫵荼第一眼,他就覺得她跟只野狼似的,眼里只有戒備,凶狠。
永遠不相信別人,或者說沒有人可以相信。
那時九黎巫族幾乎衰敗光了,族地黎巫之地成了人眼中的肥肉,就師嫵荼一根獨苗還靠著黎巫之地破敗的陣法守著那塊土地,不願意離開。
當時的他奉著天戈衛的命令,在混亂央地尋找有資質的孩子,師嫵荼就這樣入了他的眼。
後來,就變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師嫵荼最後會變成現如今這樣。
看著君茶,他有私心不想再次看見另一個師嫵荼。
「你應該好好考慮考慮。赤烏一族會幫助你的,畢竟朋友不可負。」
笑容溫和,凌臨寒看著君茶,溫聲道︰「你跟我來吧,長老們應該更喜歡見到你。」
跟隨著凌臨寒,君茶就來到了赤烏一族的議事廳。
入眼以為如烈日的老修就闖入了君茶眼中,坐在首位上,臉上慈悲笑容,捋著胡子。
此人身上雖威壓不顯,但不論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小人物。
「寒兒說你知道元靈的一些事?」
不卑不亢,君茶答了一聲「是」。
她想和他們合作,單靠她一個人和得來的信息似乎不夠籌碼,所以問虛宗必須成為自己的靠山,無論是為了保住自己,還是獲得人之常情的信任情感。
凌臨寒的話將君茶點醒,她不可能永遠孤身一人。
如果將來她是孤身一人,那只是她還沒有尋找到能令她信任的人。
「以晚輩的淺見,赤烏一族應當是願意和問虛宗合作的。混亂央地時局雖明了,但暗地里各大勢力應當是龍爭虎斗,一個不小心,一個勢力莫名消失,可能極為平常。」
君茶聲線平穩,目光如炬地看著上位者。
混亂央地這一個大染缸,聚集了太多意識上不認同的族群,君茶好歹前世也是一個知識分子,對于爭斗也是見過的。
人多的地方,爭斗就多,更何況思想極其不同的人聚在一起,那就是火藥桶。
君不見,戰爭有多少是因為一言不合開打的。
老修放聲大笑,看著下方的君茶。
「你可真不像是一個練氣期的修士。」
饒有意味,老修起身,瞬移至君茶身邊,打量著她。
谷「前輩不用打量,晚輩就是這練氣期的修為。只不過生死經歷多,勾心斗角總有晚輩身影。自然養成了晚輩這樣。」
君茶冷冷靜靜,沒有說勾心斗角的棋局之中,自己前半段總是棋子,而這後半段,她要當棋手!
「好,我赤烏一族就和問虛宗合作!」
老修鉗住君茶肩膀,靈氣一散,就把人帶離了議事廳,留下了一句勿用擔心,便離開。
轉眼間,君茶就來到了一處洞穴,周身圍繞著五人。
「小丫頭,作為誠意,我們會告訴你應該知道的,你再告訴我們你還沒有告訴凌臨寒的部分。」
帶君茶來的老修笑看君茶,便慢慢道來。
這混亂央地中百族確實是千靈一族獨大,但是後來由各族修士組成的天戈衛卻也不逞多讓,再加上一些大大小小的勢力,混亂央地就是名副其實的大染缸。
天戈衛的勢力其實在混亂央地分布非常散,因為它是由千靈一族外的其他修士組成。而其他百族更像是散居,勢力大小不一。
因而天戈衛人心不齊的事情時有發生,但千百年來,其余百族在某些事情上還是十分合拍的,一旦千靈一族對天戈衛下死手,其余的百族又會奮力反抗,造成天戈衛一直存在,成為千靈一族之後的一大勢力。
關于長留山天戈衛鎮守的扶桑神殿,跟赤烏一族有著莫大的關系。
從一開始,扶桑神殿就是赤烏一族建造,連里面鎮守的神獸金烏都是赤烏一族提供的。
隱藏在扶桑神殿內的十脈天地,是百族建造的,說是建造也不太對,造成才更符合。
陰影之中,老修深深嘆了口氣。
十脈天地是當時坑殺好幾十城百族修士,鍛煉而成,為的就是續養混亂央地乃至滄靈界。
「你是知道的,在百族歷史上,元靈帶著五大族外的修士將千靈一族、靈紋一族、赤烏一族、通天一族和九黎巫族封印進混亂央地。但是五族犯下的錯誤不是封印就可以解決的。
當時那一戰,幾乎要將滄靈界打的破破爛爛,滄靈靈氣外溢,根本毫無可能憑借自身修養恢復。作為元靈,自然需要用盡一切辦法恢復滄靈生機。
而修士,靈肉都富含著豐足的靈氣,既然靈氣不足,就補足靈氣。」
老修垂下頭,又嘆了口氣,幽幽道︰「于是元靈修補完滄靈界後,第一件事就是補足靈氣,靈氣的來源自然就是被封印進混亂央地的五族和一些附庸族,這就形成了十脈天地。
這可能就是五族需要彌補的過錯。那之後,無論混亂央地外還是內,都可以說是元氣大傷,人族幾乎要滅亡。」
老修搖搖頭,惋惜十分,「我與其余四人在這通過水鏡也算是了解玄瀾,魔族和妖族便是在此間崛起,形成現如今和人族三足鼎立的局面。」
另一老修忍不住,出口道︰「原本以為以幾十城修士為代價,總歸能換的一線生機,但是破鏡不圓。十脈天地只是治標不治本,且十脈天地內怨氣逐漸聚集,靈氣逐漸耗光。
于是天墓就在混亂央地建立起來,天墓與十脈天地是相似的,都是以修士性命為代價,維持滄靈界,但唯一不同的是,十脈天地是封閉的,天墓是開放的。
而天墓就在兩儀秘境之中。這樣每年都開放的兩儀秘境,出產甚多,死傷也甚大,死去的修士也不會產生過大的怨氣,成為了滄靈界持續存在的依靠。」
「難道五族就這樣容忍天墓的存在?」
君茶發出疑問,她不相信有哪一個族群可以這樣不斷的送同胞去死。
另一老修也插嘴道︰「怎麼可能,天墓的存在只有五族中少數的修士才知。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啊!」
不知想到了什麼,這一老修哽咽了一下。
「混亂央地內的修士被元靈下了詛咒,無解,出不去混亂央地,只能在這老死,連飛升都無法。小丫頭,你看我修為幾何?」
不等君茶猜測,老修便自動回答,「化身後期了,後期了!再差一步,我就可以飛升了,但我遲遲不敢躍雷池半步,停在這化身後期整整兩千年,怕一旦化神大圓滿,我就要去天墓滋養滄靈界了!」
君茶震驚的看著他,整整壓制修為兩千年,她無法想象到他是怎樣做到的。
「混亂央地內的修士一旦到了飛升,去的不是靈界,而是天墓,因為滄靈界的天道壓制著混亂央地,只因央地內修士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
帶著君茶進來的那位老修再次幽幽開口,「我們出或不出混亂央地都是一個死字,是天道豢養在豬圈的豬。」
「但靈紋……」
君茶話未講完,便被打斷。
「剔除血脈出去哪有那麼容易,那藥就不好尋。當年靈紋一族能出去也是踩了狗屎運,也是在犧牲了許多人後,才堪堪出去了數百人,而九黎巫族更是不知從何得到當年靈紋一族用藥的殘卷,靠著模索出去了大半人,但是現在人呢?
誰還記得他們?我這水鏡看著他們一步步走向死亡,靈紋一族在外斗不過他人,而且血脈還時不時返祖,逐漸衰敗。九黎巫族走出混亂央地就逐漸不行,他們的用藥偏了,就是吃藥吃死的,帶有極大的副作用。
這樣死死傷傷,混亂央地內不多的百族修士禁不起這樣的折騰,只能在這混亂央地等待著心中幻想的奇跡。」
君茶听著他們敘述,雖未親眼見到混亂央地內修士的掙扎,但她知道那是觸目驚心的痛苦,無望的掙扎。
「就這樣九百年前,通天一族預言混亂央地迎來了轉折。我們原本以為會是奇跡,但等來的卻是元靈現身,通天一族覆滅,赤烏一族衰敗,千靈一族一家獨大。」
「離開混亂央地,要麼就如靈紋,九黎急速衰敗,要麼就是大批遷出混亂央地,滄靈界過不了多久就會崩裂;守在混亂央地,是無望的守候,毫無價值。」
「一代又一代的修士陷在混亂央地,猶如被金籠罩住的鳥兒,飛不出……」
此時唯有死一般的沉默,這似乎對于他們來說是一個無解。
除非能徹底根治在遙遠年代被百族打傷了的滄靈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