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5】攻心

飛旋在度朔山東面的陰風,不再一如既往的陰冷。

就算度朔山下那範圍廣大,足有十幾里火海已滅,但侵入地下的熱氣還在不斷升騰,所以那空氣中不但干燥,而且因此變得炎熱。

思鄉踏著腳下的焦土快步疾行,每走一步都能帶起一陣灰燼組成的飛塵;沒走幾步,思鄉就已經是滿頭大汗。他顧不得拭去汗水,依舊快步疾行。

四周軍士打掃戰場,救助傷員的嘈雜聲也暫時充耳不聞。

思鄉听到那些被火焰燒得半死不活,皮焦肉爛的士兵痛苦的 呻 吟 聲,腦海中不斷想起的,也是那些九幽國士兵面對強敵,面對凶猛的攻勢,一個個不但沒有退縮,反而面目猙獰,怒吼了‘不退!不退!’後,舉槍揮刀,勇猛作戰的場景。

「天啊,我們到底是在和什麼樣的鬼兵作戰?」邊走邊想的思鄉,畏懼下心中暗暗自問到。

他根本想象不到,蕭石竹用了什麼辦法,把這些鬼兵訓練得如此凶猛。勇猛作戰的九幽軍,堪稱虎狼之師也不為過。

哪里知道,九幽軍除了已經深深烙印了解救天下鬼奴,推翻北陰朝暴政,開創美好新世界的思想外,每次戰斗,各層將領都會率先參戰。諸如小旗隊長,總旗隊長甚至是參軍部將等這些九幽軍中各部核心軍官,都是會帶頭沖鋒的。

就連蕭石竹上了戰場,也不列外。

軍官們每次主動身先士卒的表率,總能激發九幽軍的士氣。

這種危難關頭,軍官沒得商量的以身作則,身先士卒,是九幽軍的老傳統了,這也能保證士兵們在戰場上,無論面對多麼凶險的戰斗,都臨危不亂,勇往直前。

無論是勇猛還是果敢,都不是他們司幽軍這種大戰未起,司幽主帥大帳就已經撤到了九幽國炮火射程外的鬼軍,能有可比的。

思鄉想不明白,就先暫時把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加快腳步,沖向他父親司幽的帥帳。

快到帳前時,思鄉見到十幾個滿臉血污,又灰頭土臉的各部將軍,垂頭喪氣的從帳內走了出來。

思鄉下意識的放滿了腳步。

這十幾個將軍也見到了思鄉,迎頭而來,相繼對他行禮。

思鄉站定在他們對面,一一還禮後,其中一個妖魂將領,直言道︰「公子,快去勸勸盟主收兵吧,再這樣打下去,我們各部各國的軍中精銳骨血,都要斷送在這度朔山下的。」。

一語中的,不小心說中了蕭石竹的目的。

蕭石竹就是要讓度朔山變成一塊磁鐵,盡可能的把大多數敵軍主力吸引過來,以守為攻,吃掉他們的有生力量。

這個妖魂說到後面,怒氣憤恨臉上騰起,語畢,還重重地一哼。對司幽的情緒,不滿到了極點。

接著,另一個將軍也怒哼一聲後,對思鄉毫不客氣的直言道︰「盟主要是再執迷不悟,我軍將退出聯軍。我國的士兵,不是拿來給你們司幽國掙面子的。」。

之前九幽國的勇猛作戰本就已經讓司幽聯軍心驚膽戰了,幾日的強攻也不見成效,各部都已經開始灰心。再加上今日閻羅王下令的千炮齊發,猛烈炮擊下滿天橫流火浪的火海,瞬間成形的場景,就讓聯軍更是怯戰了,士氣也是底到了極點。

可司幽居然還不以為然,方才在帳內,居然興致勃勃的要求各部將領再結集軍隊,準備在日暮降臨時,對度朔山再次發動進攻。

司幽根本沒有把各部傷亡,放在心上。

這一意孤行也引起了各部將領們的不忿和怒氣,此時一見思鄉,各部將領都把心中不忿和怒氣,先對這個小公子述說一番。

七嘴八舌的將領們訴苦片刻後,思鄉趕忙連連點頭,道︰「諸位,諸位,我也正是為此事而來;請諸位稍安勿躁,我這就去見我父王,說明厲害,勸他退兵。」。

說完,意識到此事已經刻不容緩的思鄉就立馬拔開人群,朝著大帳疾行而去。

眾將領也暫時沒有離去,還停留在帳外,一直注視著思鄉進入帳內後也沒有離去,等著思鄉給他們帶來個好消息。

才見到帳內,思鄉就看到自己的父親司幽,身上玄黑長袍一塵不染,正站在帳內高掛著的地圖前,注視著地圖上的度朔山圖標。

看向圖中山水的眼中,充滿了凌厲的殺氣。

思鄉曾經隨著他父親司幽征戰多年,對司幽現在的這種眼神太熟悉了,那是一種進攻的眼神,殺氣的背後,暗藏著志在必得的渴望。

負手而立在地圖前的司幽,頭也不回一下,依舊目不轉楮的看著地圖;只是在兒子思鄉站到自己身邊的那一刻時,緩緩道︰「那些怯戰的膽小鬼,讓你來求情的嗎?」。

之前帳外的嘈雜聲,雖然帳內的司幽听不太清,但其中幾句退兵的話,他還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對此,司幽才說外面還未離去的那些將領,就是膽小鬼的。

「不,我自己也想來勸父王退兵。」思鄉緩緩行禮著,毫不猶豫的道︰「再不退兵,我軍休矣!」。

說話間,思鄉再看自己父親身上那件一塵不染的袍子,想起帳外那些灰頭土臉的將軍面容,就怎麼看這袍子都覺得這袍子扎眼!

不過當務之急,是勸說司幽退兵,于是思鄉頓了頓聲,又急聲道︰「父王,九幽國佔有天時地利,手中先進武器威力巨大,作戰勇猛,這些都不是我軍可比的。再打下去,只會讓將士們無故的流血犧牲。」。

「你也怯戰!」司幽終于把目光從地圖上移開,轉頭看向身邊的兒子思鄉後,眼中滿布冰冷,如三九寒天。

只要對視一眼,也會渾身寒顫。

面對著冰冷的目光,思鄉心頭雖然咯 一跳,但下一秒還是昂首挺胸,用堅定的目光,與司幽冰冷的目光,踫撞在了一起。

思鄉想到的,是那些慘死的軍士,激烈的戰斗。他不會在此事上退縮,因為他知道說服不了自己的父親退兵,只會又更多的鬼兵無辜的死去。

他迸發了自從出生以來,到現在的第一次反抗自己父親的勇氣。

當無數鬼的命運和自己綁在一起,這份重任從天而降時,思鄉毫不猶豫的扛起了這份重任。

「父王,與九幽國求和吧。雖然九幽軍作戰凶猛,但是他們決不濫殺。」思鄉毫不猶豫的,又趕忙勸諫道︰「孩兒听說,九幽王雖然殺伐果斷,但對待不與自己作對的鬼還是非常仁義的,比如大羿和羅剎一族,投誠了九幽國後都得到了善待。他們的子民,享受著和九幽國諸鬼一樣的待遇。我們雖然在這里和九幽軍激烈廝殺過,可是好在還沒有完全撕破臉,現在投誠還為時未晚」。

「住嘴!」話未說完,就被瞬間就面目猙獰起來的司幽,一聲咆哮打斷了。

司幽不是不知道,再這樣打下去,他們聯軍只會付出更沉重的代價。可是就此退兵或是像九幽國求和,他司幽就會覺得他的面子,都全部掉在地上了。

權衡片刻,司幽還是選擇了面子。

怒氣沖沖的司幽,鼻孔中連連噴吐怒氣不息,他在地圖前來回快走,雙拳緊攥著,對兒子怒嘯道︰「他蕭石竹算什麼東西?他不過是一個狗監,一個養狗的奴才,他也配要本王,本盟主向他投降求和嗎?」。

怒火中燒的司幽不顧一切的要挽回面子,哪怕這個行為會讓無數的鬼葬身兩軍陣前,悲慘的死在廝殺中,他也在所不惜。

「度朔山,那是他蕭石竹的嗎?」來回快走幾圈的司幽,猛然站定在帳門對面,抬手一指帳外,度朔山那方向,對兒子司幽繼續怒氣沖沖的咆哮著︰「這東瀛洲是他的嗎?他該滾出去,他的那些九幽狗們也該滾出去!這地方是我們的,是我們的!」。

司幽在兒子思鄉的好言相勸下,不但沒有冷靜,而且已經喪失理智。

「一個養狗的狗監,一個出身低 賤 的狗監也配做冥王嗎?也配佔據這麼廣袤的國土嗎?」怒氣不減反增下,司幽口不遮攔,對蕭石竹極盡侮辱︰「就他蕭石竹,不過是靠女人上位,靠 床 技高升的下 流 貨兒,如 狗 一樣的搖尾乞憐,靠著沒有底線的巴結北陰朝,舌忝 著酆都大帝 屁 股起家的無恥之徒,恬不知恥的無恥小人,還敢自稱什麼神之子。他又有什麼資格讓我向他乞降,求和?」。

幾句怒罵,不但把蕭石竹罵的一無是處,還把蕭石竹貶低得好像是個罪大惡極,多呼吸一口空氣都是恥辱的小人。

倒是思鄉,只是在短暫的驚愕後,反而冷靜了下來。

在司幽那‘不吐不快’的對蕭石竹侮 辱過後,還在因為急聲快語而粗喘不停時,思鄉才慢慢開口,繼續苦口婆心的勸諫道︰「父親,時代變了,現在這個時代,可不是說狗監就一定身份低微了。再說,九幽王好像也沒有你說的這麼不堪,嘴下積德吧父親。也別再說這些話了,還是盡快求和,以保全剩下士兵的性命吧。別再讓他們無故流血了!」。

「絕不!」順了氣的司幽,斬釘截鐵道︰「本王就是戰死,也不會對他蕭石竹地下頭的。我的頭顱,比他那個狗監的要高貴的多。」。

「父王,自從蕭石竹當上了冥王,這十洲六海還有多少地方是講出身論貴賤的?」思鄉也毫不示弱,也瞪著雙眼,繼續和自己的父親爭辯道︰「你再這麼抱著成見去看問題,是要犧牲多少無辜的生命,你算過這筆帳嗎?」。

而就在他們父子倆,爭論不休之時,度朔山上倒是平靜了下來。

九幽國軍開始再次重修,傷兵也轉運到了山月復中,開始了醫治。

至于羅慶的東麓守軍損失,閻羅王已經用援兵幫他補上。剩下的援兵,大多數也沒做休整,就被閻羅王調往了度朔山以北地區。

馳援正在度朔山以北,以切斷和讓司幽分兵的那些九幽軍去了。

九幽國軍的偃旗息鼓,也不過是暫時的而已。

暗中趁機繼續調兵遣將,快速剿滅度朔山以北敵軍,大迂回到司幽軍後方,才是閻羅王接下來要謀劃的布局。

閻羅王坐在山頂的鬼衙正堂里,注視著身前桌上,菌人們抄錄的指令。那是來自九幽國都城,玉闕宮的指令。

是蕭石竹親自下達的,命令並不繁瑣,只有幾個字——吃掉聯軍有生力量。

看著這一紙軍令,閻羅王知道,這是蕭石竹為日後與青丘狐國開戰,所做的準備。

也知道一旦自己不能消滅這些聯軍的有生力量,那麼日後一旦青丘狐國和九幽國開戰,那九幽國將會在獨自面對諸國聯軍,各地要塞關隘壓力之大。

日後作戰是否順利,就看他閻羅王的了。

他默不作聲的看了軍令許久,抬頭起來,直視門外。

度朔山山頂寬廣的巨木樹冠籠罩下,山中還是被一片廣大的陰影覆蓋著。只是閻羅王的心情,卻無絲毫陰霾。

半個時辰前,就在戰斗接近尾聲時,他也接到了一個好消息。玄目在嵎夷谷,正式向春寒投降。

在數日連攻山谷要塞,毫無進展後,玄目手下軍隊損失慘重。權衡再三,玄目不打算再負隅頑抗,他帶殘兵開始向春寒投降。

這對于閻羅王和九幽軍來說,都無異于是個好消息。

盡快結束北部戰事,閻羅王才好抽調一部分兵力,來與度朔山一起夾擊司幽聯軍。

閻羅王正在盤算,該怎麼調兵遣將時,羅慶從門外大步走了進來。

不等他走到身前,閻羅王就開口問到︰「傷亡如何?」。

「三千多人戰死了,有一半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提起這事就怒火冒起的羅慶,怒哼一聲,坐到了閻羅王身前左邊第一把椅子上。

才坐下羅慶緊攥右拳,狠狠地錘了手邊小桌一圈,把心中憤恨,都凝聚在拳頭上,一拳就把那桌面,打出了幾條細微的裂縫。

「冷靜,羅慶。我給你保證,用不了多久,司幽就沒有什麼兵可調用了。」閻羅王瞥了一眼還是怒氣沖沖的羅慶,緩緩說到︰「你知道主公除了給我們送來了物資,援軍之外,還送來了什麼嗎?」。

听聞這話,羅慶猛然一愣,呆呆思索片刻後也想不到是什麼,疑問道︰「什麼?」。

「攻心用的。」閻羅王輕輕一笑,眼含滿滿自信。

「編鐘,古箏,竽等樂器,還有三百多名精通樂理的樂師。」頓了頓聲,閻羅王略有得意的對羅慶說到︰「听說有幾個,還是玉闕那邊的宮廷樂師,沒有國宴時,連主公都沒有耳福听到他們的演奏。而且這些樂師,都擅長吹奏東瀛洲那些流傳已久的優美曲樂。」。

竽——是中國漢民族古老的吹奏樂器,形似笙而較大,管數亦較多。戰國至漢代曾廣泛流傳。原三十六管,後減至二十三管,通高78厘米。竽斗、竽嘴木制,髹絳色漆。設二十二根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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