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8】病源

天通城的城隍衙門大堂上,在城隍書案前左右,立在大堂兩旁,各個手持水火棍的鬼差們,一反之前哈欠連天的狀態。

陰風輕輕的回旋著,陰日之光照射不到大堂上,有些許昏暗。

鬼差們聚精會神,使勁睜大的雙眼緊盯著滔滔不絕的蕭石竹,想要在昏暗中把這個口若懸河,駁得城隍啞口無言的人魂相貌,仔仔細細的看個一清二楚。

不少的鬼差眼底,已經泛起了對蕭石竹的欽佩。

在他們看來,眼前的蕭石竹不僅僅口才好又學識淵博,而且勇敢,敢于仗義執言。

往日鬼差們眼中高高在上的城隍,此時都被蕭石竹毫無顧忌地直言質問,問得那城隍無言以對。

「館長為官,當通曉九幽律法。但他明知故犯,包庇兒子在學館之中隨意毆打他鬼,庇護兒子,使其可以隨意威脅他鬼的生命安全,應當削官為民。」緊接著,蕭石竹踏前一步,繼續對那城隍朗聲說到︰「且按九幽律法,還要判館長一個明知故犯和包庇行凶罪,至少要服半年勞役和徒刑。」。

九幽國律法嚴明,從來不會說有太多網開一面的時候。

只要是鐵證如山,那麼首犯從犯都要伏法。

「等一下,肅公子。」就在此時,城隍城身邊的那個本地判官,在蕭石竹說完之後開口反駁起了蕭石竹來︰「你要我們判決館長父子他們有罪,至少得有確鑿的證據才行。你現在就算你能證明女鬼身上傷是館長兒子打得,也只是有物證而已。人證和口供都沒有,怎麼量刑?」。

沒錯,九幽國的律法雖然森嚴有嚴酷,但是也很講究證據;是要力求不錯殺一人,也不冤枉任何一個鬼,但也不放走任何一個犯人。

所以,那判官以此來反駁蕭石竹,倒也是說得通的,不算是胡攪蠻纏。

至少現在,蕭石竹也只是亮出了物證。至于人證,僅憑他和女鬼的口述,根本就是證據不足,也達不到鐵證如山的地步。

確實不能僅憑這些就給館長父子定罪。

蕭石竹忽地一愣,有些冷靜了下來之余,心中忽生幾分後悔和懊惱。

當初他就應該抓幾個和館長兒子一起,毆打女鬼的學生一道來此對簿公堂的,這樣就有人證了。

「怎麼辦?要亮明身份嗎?」一時間蕭石竹有些左右為難,心里暗暗思量著︰「不,國法無情,就算我亮明了身份也不是鐵證。這麼做只會讓不明真相的他鬼,認為我以權壓人,如果館長父子借此賣慘,我反而百口莫辯。」。

就在蕭石竹絞盡腦汁,苦思冥想對策的時候,身邊的館長和他兒子再次冷笑了起來。

兩鬼臉上,隨之布滿了得意神色。

沒錯,除了官官相護這層保護傘外,他們父子對律法不忌憚的緣由,還有兩個。

其一,館長兒子經常打罵其他學生,但絕不弄出人命案來。

其二,沒有鬼會站出來指證他的罪行的。因為本地的城隍和判官,與館長的交情又是不淺,私底下都是稱兄道弟的,天通城中鬼民皆知。如此一來,就算把把館長告到革職,把他兒子法辦了,當地城隍和判官只怕也不會放過告官者的。

正是因為這樣,他們父子才肆無忌憚。

並且,這當地城隍是個懶官,萬事講究一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不麻煩的,絕不嚴肅認真處理。只要館長兒子不鬧出人命能得過且過,城隍自然不會認真去對待的。

加上和館長的交情,館長兒子的劣跡他自然是睜只眼,閉只眼的。

這一年來,都是如此。

只是沒想到,今日蕭石竹直接找上門來了。並且蕭石竹無驚無懼的站在了公堂上,直言要告館長和他兒子。

這讓城隍在自己的判官為他說話之前,都左右為難得很。因為他心知肚明,館長的兒子確實做過不少的惡事。

現在好了,判官替那城隍把蕭石竹給反駁了,讓蕭石竹一時語塞,城隍也暗中松了一口氣。

看來此事又可以一如既往的,草草解決了。

「有人證的。」。

可就在館長父子和城隍無不是暗暗得意,自認為贏定了之時,蕭石竹身後有鬼忽然對著公堂上朗聲大喊了一句。

還在苦思冥想的蕭石竹回過神來,轉身遁聲望去,看到了一個站在鬼群之中,是學館里當差的鬼差,正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對大堂上的城隍和判官高聲喊道︰「我作證,自從館長他的兒子去年入學,館長就多次私下告誡我們,切勿多管閑事。所以他兒子至今是打了其他的不少學生,但是館長要我們鬼差視而不見。否則的話,他就要開除我們。所以我們也不敢多管閑事。」。

這個鬼差看到了蕭石竹的勇氣,不願意再忍耐著,也不願意再庇護館長和他的兒子,直言說出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此言一出,大堂上的城隍和館長,眼角肌肉連連抽搐了起來。

大堂外院中,圍觀的諸鬼一片嘩然。

緊接著,另一個學館鬼差踏前一步,擠出鬼群之中,對大堂上繼續高喊到︰「這個女鬼是今年才入學的新學生,就經常被他欺負。只因為對方是柔弱的女鬼,而且家里不是非富即貴,又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所以館長的兒子對其肆無忌憚的欺凌。」。

一石激起千層浪,很快其他的鬼差也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我見過館長的兒子對這個女鬼,用燒紅的木炭燙傷對方左手的手臂上,不信可以卷起女鬼的衣袖查看。」

「我多次見過館長的兒子毆打這個女鬼,甚至用剪刀去刺她的手掌,然後看著女鬼痛叫而大笑。」

在學館里的鬼差們七嘴八舌的述說下,館長兒子心驚膽戰了起來,渾身上下連連顫抖不停。

而蕭石竹已經走到女鬼身邊,輕聲對她說到︰「卷起衣袖,讓我看看燙傷。」。

女鬼對身後還在七嘴八舌訴說著館長兒子劣跡的鬼差們,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然後對蕭石竹點了點頭,緩緩卷起了自己左臂上的衣袖。

綜合交錯在她手臂之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再次顯現而出。

不一會後,女鬼手臂上銅錢大小的燙傷,也隨著袖子的卷起,露了出來。

那燙傷在女鬼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塊紅褐色的丑陋傷疤,極其醒目,看得蕭石竹一陣咬牙切齒,再次臉色鐵青了起來。

「對,就是這只手。」在女鬼卷起衣袖時,那些鬼差又喊道︰「大概在手肘附近。」。

听了鬼差話的蕭石竹和城隍,還有之前言辭鑿鑿反駁蕭石竹判官,在昏暗下定楮一看,看到了女鬼手臂上的燙傷確實就在手肘附近。

不遠處的館長兒子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雙目變得無神而呆滯。

九幽國律法森嚴,館長兒子心知肚明,這下是真的鐵證如山了,服刑和勞役他是跑不了的了。

雖然不至于因此丟了小命,但是九幽國鬼囚們服的勞役是僅次于北陰朝的;是北陰朝以外,其他的諸多鬼國之中最苦最累的。不少鬼囚,都沒能活到服勞役期滿之時。

寬以待人,在九幽國之中只針對守法鬼民。

鐵證面前,館長和他兒子終于感受到了絕望的感覺。

但似乎是報應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就在館長他和他兒子正在絕望之時,青嵐和蕭石竹的衛士,帶著幾個學館的學生走了進來。

那幾個學生一直垂頭著,不敢抬起來與他鬼對視。

蕭石竹回頭一看,認出其中一個學生,正是之前跟著館長兒子,一起打人的學生,頓時喜出望外。

看來青嵐是從禁軍衛士那里,知道了此事後,趕忙去學館里帶來了館長兒子往日的狐朋狗友們。

目視著青嵐和自己的衛士,把那三五個學生都帶上正堂來,蕭石竹對青嵐微微一笑,道︰「來的真是及時。」。

雖然蕭石竹不知道,青嵐用了什麼辦法把這些學生帶來的,但是,不可否認青嵐此舉給蕭石竹解了燃眉之急。

「城隍大人。」在簡單的陳訴了自己是蕭石竹這個自稱為肅公子的跟班後,青嵐對高高在上的城隍說到︰「這幾位就是和館長兒子一起毆打女鬼的同伙。這在學館之中是人盡皆知之事,請城隍按章詢問後秉公執法,公正判決。」。

「對,他們就是館長兒子的狐朋狗友,一起欺負其他學生的鬼。」

大堂外,那些學館的鬼差們又異口同聲的嚷嚷了起來。

頹然坐在地上的館長兒子,眼中已經布滿了絕望。

騎虎難下的城隍,看向了一旁的判官,卻看到了判官也是一臉無奈,不知所措。

思忖半晌,那城隍只能硬著頭皮,對青嵐帶來的幾個學生按程序進行了詢問。

得出的結果是,蕭石竹雖然沖動的見義勇為了,但並未冤枉館長兒子。

如此一來,那城隍就更是為難了。

判決了,那也證明了他之前的無所作為和一味容忍館長父子,有著失職之罪。不判決的話,那絕對會引起民怨。

而且城隍看蕭石竹不像是好惹的鬼,知道不可能像過去打發其他鬼民那樣,把蕭石竹給隨便打發了的,一時間更是為難,不由得把烏紗帽取下,抓耳撓腮很是煩躁又焦慮。

蕭石竹倒是不急,他走向了館長那還呆愣著的兒子,從袖中掏出一盒藥膏,拉起那小鬼的手,把藥膏涂抹了一些在對方被他捏斷的手腕上後,又把那盒藥膏給了這個小鬼︰「這個藥你連續涂抹十日,你手上的骨裂就能痊愈。好好做鬼,下次別仗著自己有個做官的爹,就胡作非為了。在有下次,我捏斷的就不是你的手腕,絕對會捏斷你的脖子的。」。

不等那個小鬼回過神來,蕭石竹再次踱步走到了大堂正中,站定後面向了滿臉的焦慮的城隍,負手身後朗聲道︰「請城隍按律判決吧。」

波濤拍岸,猛烈的撞擊著度朔山西面,臨海的山腳巨石,和那些修建在海岸上的九幽國防御工事。

滔天巨浪之中風雨飄搖,烏雲密布的蒼穹之下一片昏暗。

偶爾有急速陰日之光,透過烏雲間細小的縫隙灑下一道道光束也在昏暗中,顯得蒼白無力。

倒是把漫天的雨簾中,飄過了光束落下之處的雨霧點點,都照得一清二楚。

波濤洶涌的海面上巨浪咆哮,風起水涌間,數丈高的巨浪滾滾而來。早已沒了往日的平靜和安寧。

狂風暴雨之下,就立在海邊的度朔山上,倒是因為山頂大樹的千里樹冠,沒有遭到暴雨的摧殘。

只是泥土都透著潮濕氣息,石頭都多有滲出水珠的度朔山上,卻透著死亡的氣息。

這還不到十天的時間,駐守此地的九幽國大軍就有三千多鬼感染了鬼疾瘟疫。其中一半生病的鬼兵,沒能在見到今日天亮後漫天的狂風和暴雨。

致死率高的嚇人,治愈率卻非常的低,這讓度朔山附近都充斥著恐怖和驚慌的氣氛。

因病而亡的士兵要是人魂還好,死後沒多久後體魄會化為塵埃齏粉,體內瘟疫也會煙消雲散。

要是妖魂就麻煩了,死後體魄不滅,瘟疫會在尸體之中殘留不去。

閻羅王不得不下令,焚燒病死士兵的尸體,絕不對尸體進行土掩沙埋的土葬,更不會直接把死尸運回士兵的家鄉。

但凡是被火焰焚燒的尸體,都會把骨灰分裝到了各式的盒子里,然後再準備送回給士兵們的家人。

這還不是最讓閻羅王頭疼的;最讓他頭疼的事情,是至今還不能確定病源來自什麼東西?又在什麼地方?

這就讓閻羅王沒法從源頭消滅瘟疫,只靠藥物控制疫情,實在有些吃力,有些杯水車薪之感。

唯有消滅病源的源頭,才能更好控制疫情。

正在閻羅王焦頭爛額的時候,他的衛兵來報,說有一個傷痕累累的涂山氏人魂,主動找上門來,揚言可以告訴閻羅王,病源倒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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