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7】審理

烏雲朝著玉闕城上空,悄無聲息而來。

從玉闕宮正中處,天坑口垂下來的光幕不再鮮明明亮,漸漸的變得有些黯淡。

陰風蕭蕭,拂過絕香苑,帶起一陣陣四散的寒意。

主樓里有些光線暗淡,樓中的蜈蚣珠和夜光珠齊齊亮起,又驅散了樓內的昏暗,照亮了樓中每一個角落。鬼母翻開了手中奏本,細看了起來。

看向手中奏本的眼中,寒芒乍現;等她看完奏本,或許就要追查林聰的瀆職和玩忽懈怠的問題了。

總之,鬼母問話之後,臉上都寫滿了不悅和不滿。

林聰和玄教的職責,主要就是負責國內外的各項軍情等情報收集和整理。可這次居然連叛亂都發生了數個時辰了,鬼母還未見玄教上報此事,自然是不悅的。

陰風卷起,銳嘯著拂過絕香苑。

天地之間,多了一些涼意。

「此事林聰大人似乎也沒有事先察覺到。」春寒趕忙對鬼母說到︰「因為叛軍是臨時集結的,只用了一日時間就號召了起來幾千人。」。

此言出口,鬼母眼中怒氣更盛;叛軍的行動之快,讓鬼母憤怒。

不僅是春雲這麼說了,就連鬼母的手中奏本上,也是這麼寫著的,所以鬼母胸中怒氣更重。

那份奏報來自于駐守在羅浮山的九幽國鬼將,鬼虜和石賁聯名奏報。

叛軍是昨夜下半夜開始集結叛亂的,進攻的就是羅浮山附近地區,主要是附近的村鎮和軍營,目的是搶奪羅浮山和糧草武器。

據已知的情報來看,自稱為是杜子仁私生子的組織者,只用了一塊杜子仁當年佩戴過的玉佩,就集結起了一支大軍。除了過去杜子仁的死忠追隨者外,還有一些曾經在九幽國境內作威作福,但現在已經被懲戒了的豪強。在此之前軍中密探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端倪,直到昨夜後半夜,叛軍行動之前一個時辰,有一個玄教的密探才察覺到了端倪,及時匯報了鬼虜和石賁。

而且叛軍是圍繞著羅浮山附近四處制造混亂的,一時間羅浮山附近各地才會同時狼煙四起。

這也是鬼母惱怒的原因。

國內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叛亂了,現在忽然爆發這麼大規模的武裝叛亂,讓鬼母胸中怒火熊熊燃燒。

不過奏本上也寫了,叛軍雖然聲勢浩大,行動也很快,但實則是臨時組建的隊伍,一群烏合之眾而已,而且準備不充分,基本都是用木棍和鋤頭在作戰。而鬼虜和石賁又提前得到了情報,很快就組織了反擊。

烏合之眾踫上了九幽國的正規軍,結局顯而易見,自然是烏合之眾大敗。

這多少算是一個好消息。

首犯和一部分從犯在天亮前逃走,遠遁至人跡罕至的深山之中。

春雲擔心正是這個;南方諸郡的那些正在被逐漸開發的廣袤荒地之間,也有不少的叢山峻嶺,無不是山高林茂,且多有山腰之上終年雲霧環繞,難見山頂真容的山脈。

叛軍潰敗,幸存者逃至深山之中,搜捕就會變得極其困難。

萬一叛軍在山里打起游擊來,就更難剿滅了。

而玄炎洲的南部諸郡,現在正是九幽國的玄炎洲物資生產重地。除了糧草外,還有礦產等鍛造作坊,供給著九幽國各地制造業。一旦幸存的叛軍化整為零,對這些地方施行了襲擾的話,給九幽國帶來的損失不可估量。

鬼母還在繼續看著奏本,奏本上鬼虜陳訴了整個戰斗過程和損失。九幽國大軍死傷不過數十人,而剿滅叛軍數千,也俘虜了數十人。

據說,審理了俘虜後得知,在逃的叛軍余孽大約還有數百,而鬼虜和石賁都正在打算組織進山圍剿。可俘虜和誅殺的叛軍之中,並沒有那個聲稱自己是杜子仁私生子的鬼。

只是在茫茫森林中,圍剿數百叛軍有如海底撈針。

鬼虜在奏本中明確的請求玉闕宮,派遣擅長敵後潛伏搜查的軍士南下,組成特遣小隊負責圍剿山林中的叛軍殘余。

說白了,鬼虜就是請求玉闕宮,遣派正在玉闕獵場中訓練的部隊前往南方作戰,迅速剿滅叛軍殘余。

這支在玉闕獵場中的大軍,向來是九幽軍各軍的假想敵,負責在各季度和年度的演習中找到九幽軍各軍隊的缺陷和弱點。

而這支大軍也擅長于敵後圍剿,搜捕和破壞。援救和滲透,潛伏和收集情報。他們由巫小灰統一指揮和訓練,是蕭石竹和九幽軍中的王牌。

也是蕭石竹一直留著的,要在未來用來對付北陰朝的殺手 。

而如果叛軍在山林中化整為零,伺機而動的話,確實應該用這支也擅長于化整為零,滲透到敵後的大軍去剿滅他們。

而且巫小灰的大軍單兵作戰能力很強,可以不必興師動眾,只需要調集少量軍士就能解決大批敵人。更何況,對手還是一群毫無準備就敢作亂的烏合之眾,調動巫小灰統帥的軍士南行平叛,是最好的辦法。

也是最節約資源的辦法。

看完了鬼虜奏本的鬼母,抬眼起來,看向了身前的春雲。

她現在已經不打算追究林聰的責任了;畢竟奏本里寫的很清楚了,一來敵人是忽然匆忙的發起叛亂的,二來就算如此,玄教也是率先發現叛亂端倪的。

如此來看,並不能說林聰失職。

但是是否需要調動巫小灰麾下的大軍,鬼母還希望听一听春雲的建議。

與目中迸射出詢問目光的鬼母四目相對後,春寒微微沉思了一會,就點頭道︰「**,我覺得鬼虜的建議不錯。巫小灰訓練的大軍,正好適合圍剿這些逃竄到深山老林的叛軍。就算叛軍打算化整為零,在我國後方大肆破壞,也不能得逞。加上南部諸郡也是全民皆兵,戰時為兵閑時為民,這樣就能讓叛軍對各地無從下手。」。

春雲能想到的,也是這個辦法。

「而且應該讓林聰大人,好好地查一下這個杜子仁的私生子倒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一塊玉佩就能一日之內,號召了這麼多的杜子仁過去的親隨和死忠,隨他去作亂?」頓了頓聲,春雲又補充說到。

鬼母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是的,這個忽然冒出來自稱為杜子仁私生子的家伙,倒底是何方神聖,也是必須查清楚的。

如果對方就是個冒牌貨,將其揭露,就能借此讓過去杜子仁的親隨和死忠們,日後不敢再輕舉妄動。

如果對方不是冒牌貨,只要能將其逮捕,然後殺一儆百,杜子仁過去的親隨們也不敢再恣意妄為。

無論結局如何,對九幽國都極其有利。

而且這聲稱自己是杜子仁私生子鬼,背後說不定還有幕後主使。若是果真如此,只要是能抓住此鬼,就能揪出幕後指使。

想到此,鬼母下定了決心,調動巫小灰麾下大軍秘密南下。

蕭石竹不在宮中,這調令就得由鬼母來寫。

于是她站起身來,走向了奏案那邊。

半晌過後,坐在書案後一陣提筆疾書的鬼母緩緩放下筆,細細一查命令上沒有人任何問題後,在署名後印上了自己的大印。

「教給巫小灰,讓他中午就拿出計劃來,下午就調撥小隊兵馬秘密南下,千萬別驚動了各地官員。」緊接著,鬼母把調令教給了跟了過來,站在玉案前春雲。

然後,鬼母又轉頭,對一旁的辰若說到︰「去把林聰傳來,我有事要他去辦。」。

「諾。」春雲和辰若齊齊應了一聲,也一同對鬼母行了一禮後,退了出去。

那宮外空中的烏雲隨風散去,雨始終沒有下起來。

從天坑口垂下的光幕再次亮了起來

天通城,城隍衙門。

今日的衙門里格外熱鬧,正堂前院中擠滿了的鬼,都在翹首張望前方的正堂之中。

往日這館長的兒子總是有館長護著,在天通城中已經成了一方的小霸王,普通鬼民一般都不敢隨意去招惹他的。

再說他再怎麼胡鬧,也不會鬧出人命來,官官相護下,和他老爹學館館長熟識的天通城城隍,也是睜只眼閉只眼的,所以天通城吃過他虧的鬼民都是能忍則忍。

不曾想,今日居然有鬼扭斷了館長兒子的手,還把他給扭送到了城隍來。

消息一傳開,天通城的鬼民都好奇的趕了過來,擠著要看看把館長兒子扭送來的蕭石竹,長什麼樣子?

好事者雖多,但敢站出來控訴館長兒子的鬼一個都沒有。包括之前激忿填膺,跟著蕭石竹而來要作證的小巷里的鬼民,現在也退到了諸鬼之中,不敢上大堂。

只有被欺凌的小女鬼,鬼氣勇氣跟著蕭石竹走上了大堂。

蕭石竹把館長兒子和館長帶來後,城隍升了堂。

而本地城隍,乃是一個讙頭,也是狸姓的妖魂,名天蘊。算起來,他和狸天應還是有點血緣關系的,算得上是一脈同宗的。

但是因為他官職太小,根本就沒有見過蕭石竹。因此就算九幽王現在就站在他的面前,狸天蘊也沒有認出來蕭石竹就是自己的大王。

而蕭石竹的身份也是假造的。他在狸天蘊這個城隍的面前自稱姓肅,從玉闕城而來的學者。

而從蕭石竹身上的衣著和佩劍來看,狸天蘊猜測對方可能不是學者,而是什麼富家公子,但根本沒有把蕭石竹放在眼中,對蕭石竹自然也是全無敬意的。

他坐在高案之後,在讓下方告狀和被告都亮明了身份後,听著蕭石竹詳細陳訴了館長兒子的劣行之後,不以為意的問蕭石竹身邊的女鬼,漫不經心的問道︰「他說的是不是事實?」。

問話之際,狸天蘊這歌城隍微微闔眼著,靠著椅背。在話說出口後,打了個一個長長的哈欠。

看著那個城隍一臉慵懶,心思全然不在這事的份上,蕭石竹有些惱火。

再看一旁,館長和他兒子得意洋洋的模樣,就更是來氣。

但他還是強忍著沒有發怒,按照衙門審理案件的流程繼續辦事。

小女鬼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不加猶豫和遲疑的回答道︰「回城隍大人的話,是真的。不止如此,往日館長兒子在學館中還經常欺負我們這些窮學生,經常對我們非打即罵,只是為了出氣或是消遣。」。

字字句句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待到她把話說完後,城隍又打了個哈欠後,不以為然的說到︰「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的也要鬧到城隍來,你們是不是嫌衙門事不多?」。

說到此,狸天蘊扭頭瞪了一眼對他無驚無懼,依舊昂首挺胸著的蕭石竹。

「打打鬧鬧?」微微眯眼的蕭石竹眼中寒光一閃,一把拉起了女鬼的右臂,當著城隍的面擼起了對方的袖子,把女鬼手臂上的新舊傷痕和斑駁淤青,呈現在了城隍的面前,反問狸天蘊這個城隍道︰「你見過這樣的打打鬧鬧嗎?你見過打打鬧鬧有下這麼重狠手的嗎?」。

蕭石竹瞬間面色鐵青,看得那個城隍狸天蘊都有些心悸。

但蕭石竹是真的怒了;他沒有想到,自己治下的城隍居然是這麼審理案件的。

緊接著,讓蕭石竹更是火大的一幕又發生了。

「當然是打打鬧鬧了。」就在城隍被問得語塞之時,城隍身邊的判官,那個瘦瘦小小,以至于官袍穿在身上都顯得很大的判官開了口,不以為意的說到︰「打打鬧鬧有些磕磕踫踫的傷,這不是正常的嗎?」。

此言一出,蕭石竹怒從心頭起,放下了女鬼的手臂後使勁攥緊了雙拳。

怒氣沖沖的他,用飽含著怒火的雙眼直瞪著城隍和判官,一字一頓的質問道︰「你們就是這麼審理案子的嗎?見證據確鑿也能胡謅出來一個理由,隨便把告狀的鬼民打法走了嗎?」。

這種審理很能糊弄,也讓蕭石竹大開眼界。

一旁的館長和館長兒子,齊齊冷笑起來,臉上也浮現了不屑一顧和滿不在乎的神色。

他們早已知道,只要不群情激奮起來,城隍都會看著相識相熟的份上,來個官官相護,最後不了了之。

但是蕭石竹扭斷了館長他兒子的手腕,可就不能這麼輕易的算了。

「這種可不是磕磕踫踫,而是已經造成了毆打。而且是無故毆打,只為了消遣和出氣就毆打他鬼。」攥緊雙拳的蕭石竹,瞪著那城隍又質問道︰「該當何罪?」。

頓了頓聲,也不等對面的城隍回答,蕭石竹又搶先說到︰「按九幽律法中的治安律規定,無故打傷和擊傷他鬼,按搗亂和危害治安判決。按情節輕重,判故意傷害他鬼的元凶三個月到十年不等的改造勞動。元凶要被帶上手銬腳鐐,押赴國中各地有需要建設的地方,無報酬的為我國建設出力。從女鬼遭到館長兒子長期毆打出氣和消遣的情況來看,這個館長兒子至少該判刑一年。這一年內,他必須在鬼差的監督之下為九幽國建設付出貢獻,而且沒有報酬。」。

他的話讓對面的城隍和判官听得目瞪口呆,也讓一旁的館長和館長兒子听得心驚膽戰。

殊不知九幽律法就是蕭石竹和眾大臣以及鬼民代表們,一起制定修改完善的。什麼最該怎麼判,他蕭石竹自然能準確的說出來。

「館長包庇兒子行凶,那也有罪。」緊接著,蕭石竹有鏗鏘有力的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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