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嫂子

為了這個兒媳婦,陳翠蓮做出了這輩子最大的讓步。

除了給周家兒子找鐵飯碗的事,其它的條件她連討價還價都不曾有,一律應承了下來。

閨女第一次去省城捎回來的滬江、牌手表里就有一塊是留給未來嫂子的,陳翠蓮拿這個跟家里現成的縫紉機、收音機湊了個二轉一響,剩下的一轉,就是已經被玉珍娘騎走的白山自行車。

三十六腿是剛需,自家也得用得著,沒法再勻,好在現在縣城的個體戶越來越多,能買上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她花了差不多只有新家具一半的價格就湊齊了一套半舊不新的。

只有紅磚那是真的沒地方找,這玩意兒普通老百姓壓根買不上,陳翠蓮打听了好多地方都沒有舊的,干脆一咬牙一狠心,讓人把郭大米那屋給拆了,卸上面的紅磚出來湊數,又拿泥磚在原來的位置上重新蓋了一間給郭大米住。

光這些還不夠,玉珍娘先前收的那哥倆的一百塊錢和一百斤細糧的彩禮她也拿出來退了。

當然了,明知道周家訛人還花這麼大的代價也不是沒有條件的,如果他們想拿走這些東西就必須出一份徹底跟周玉珍斷絕關系的證明,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把閨女嫁給哥兒倆也才那麼點兒錢糧,現在這麼些好東西就擺在眼前,但凡玉珍娘不傻都知道該咋選,她毫不猶豫的回家打了一份證明回來,當著眾人的面跟周玉珍摁了手印。

好好的一個家,這下可算是徹底回到了解放前。

雖然陳翠蓮手上還攥著閨女給的每個月一百的生活費,但她並不打算拿出來給兒子辦婚禮,自家人湊了桌酒席、又買了幾斤喜糖分給親朋好友就把兩口子給打發了。

倒不是她真舍不得這錢,生米恩斗米仇,太過于慣著反而容易讓人不知足,同時也希望給新進門的兒媳婦立個規矩,讓她以後都牢記不能把手往她閨女跟前伸,自己日子得靠自己的雙手去掙。

別看現在日子好過了,大部分社員家里人均好幾個娃,兒子要彩禮閨女要陪嫁,有些人連這都沒有,兩口子把自己平時用的鋪蓋抱到一個炕上這就算是開始過日子了。

周家比他們還要狠點,對周玉珍這盆已經潑徹底的水,別說鋪蓋卷,連身多余的衣裳都沒給她就把她給攆出來了。

給別的,便宜娘不答應,送兩身新衣裳給嫂子做新婚禮物她還是沒話說的。

季惟比著周玉珍的比例,當下回屋給畫了兩身又厚實又好看的棉衣褲。

大喜的日子別的可以沒有,總不能還讓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補丁衣裳挨家挨戶去發喜糖吧。

周玉珍是典型的北方姑娘的身材,比季惟起碼高了半個頭不止,長手長腳的,長得勻稱又健美,穿著舊衣裳的時候還不咋惹眼,這一換上新的,那就跟城里來的姑娘似的,看得趴在牆頭湊熱鬧的社員們紛紛夸郭大米好福氣!

「這就是新堂嫂啊,長得可真好看!」在縣城里呆了一段時間,楊山杏的性格比之前可開朗了不少,不再跟以前似的畏畏縮縮。

但她仍然不待見她娘,打從進門後就一直窩在季惟屋里沒出去。

「那是,我們家人長得都好。」季惟夸著新嫂子,順便把自己也夸了一道。

楊山杏是她專門打電話喊回來的。

家里現在還走動的親戚就剩下楊家這一家子人,當然一個都不能少,而且她也想趁這個機會跟山杏商量商量去首都的事。

听她說出這話的時候,楊山杏的眼楮都快瞪月兌眶了,她反手指著自己,「我?小麥,你是說讓我去首都?」

哪怕是考大學,她能預料到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市里省里……

首都,她想都不敢想!

「屋里就只有咱倆,不是你是誰?」季惟好笑的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介紹信推到她跟前,「該準備的我已經都替你準備好了,你娘那邊的思想工作你爹會去做,如果你願意的話晚上回去把行李收拾好就成,大概明後天咱們就動身。」

「這麼急!」首都是這個年代所有人心目中的天堂,但對于楊山杏來說,這同樣也是個遙不可及的地方,她猶豫的絞著衣角,「如果我走了,掃盲班咋辦?」

自從挪到新廠區,掃盲班的學生已經較原來多了好幾倍不止,每天看著他們刻苦的模樣,都能激勵得她自己更用功復習,說來還真有點舍不得。

「不是還有群英在嘛,暫時她會辛苦點多上一節課,不過郭老頭會看著重新安排人。」

「這樣啊……」楊山杏喃喃著。

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想去,但是她一直猶豫不決就不得不讓季惟多想了,「是不是還有啥放不下的人,如果……」

「哪有的事。」楊山杏這才窘迫起來,想想又欲蓋彌彰的道︰「群英也想大學,我只是覺得應該喊上她一塊兒。」

「那就喊上她一塊兒,到時候你們倆一塊兒住我家。」季惟巴不得劉群英也一塊去呢,有她在,也省得小常成天盯著她,自打妊娠反應出來後,這兩天她一直不得勁的很,實在沒精力再應付他。

兩人一番商定,話題已經由去不去首都跳到了首都的大學和生活,獨屬于年輕姑娘的爽朗笑聲漏出門縫,听得屋外的人艷羨不已。

多好,她們能考大學能去首都,以後過的就是人上人的日子,可是她卻不得不為了生計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主動要求嫁給一個傻子,連一場像樣的婚禮都沒有。

周玉珍回頭看看屋里貼的那幾個寒酸的「囍」字,臉上維持了一天的笑容終于開始變得苦澀起來,她低著頭,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回了屋。

整個婚禮當中最清閑的就屬郭大米,就連莊呈昀這個四五六不知的都在季惟的教導下幫著剪起了「囍」字,他的主要任務卻是跟著他媳婦。

媳婦回屋,他也跟著回屋。

體面的紅磚房被拆改成了泥磚後,屋里的光線看上去都昏暗了許多,周玉珍歪著身子一言不發的趴在火炕上,整個臉都埋進了被褥里。

郭大米雖然傻,也能看得出來她這是不高興了,小心翼翼的從兜里掏出把五顏六色的糖,「給,你吃。」

娘說了,結了婚就得讓著自個兒媳婦,有啥好的也得惦記著給媳婦留一份,對于他來說,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就是這些個好吃的。

「吃啥吃,誰稀罕你這幾塊破糖!」周玉珍不耐煩的拍開他的手,炕桌上跳躍的煤油燈映照著她那張搽紅抹綠的臉,看上去竟多了幾分從未有過的猙獰。

郭大米讓嚇了一跳,一時間竟連撒了滿炕的糖塊都沒敢再伸手去撿。

意識到自己的失常,周玉珍這才重新聚出笑臉,「糖是不懂事的小孩兒才吃的,結了婚就是大人,不能再吃糖了。」

見她笑,郭大米才重新咧開嘴,「不吃,听玉珍的。」

娘沒跟他說過結了婚不能吃糖,但是媳婦肯定不會騙他,雖說有些舍不得,但只要媳婦能高興,他就覺得很值得。

不吃糖,還能吃糕餅罐頭。

他顯擺似的拉開三門櫥,指著里面塞得滿滿當當的零嘴,「都給你。」

果然是個傻子!

打量他那張帶了幾分憨氣的俊臉,周玉珍無不可惜的搖了搖頭。

腦子不好使,生得再好看有啥用,成天就知道吃喝拉撒睡,一點出息都沒有!

「大米你想去首都嗎?」「眉頭一縱,她計上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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