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爺爺的去世

醫院空蕩蕩的走廊,充斥著難聞的消毒水味道,司枍強忍住反胃的感覺,一路飛奔到手術室前。

可等待著他們的,卻只有已經熄滅的手術燈和爺爺逐漸失去溫度的身體。

司枍漸漸止住步子,顫著聲音問坐在一旁沉默的父親︰「爸,這是怎麼回事?」

他沒有回答,只是又掐滅了手中的一根煙,煙霧繚繞掩蓋住他無聲的嘆息。

「媽——」司枍轉頭,看著眼楮紅腫的母親。

「你听我說」司枍媽媽上前輕輕拉住她的手,眼里滿是不忍,「你爺爺他沒了。」

似是晴天霹靂,擊垮了她心里的最後一絲防線。

她身體驀地失去力氣,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眼前的母親又是一陣掩面哭泣。

她身後的顧洺本想抱她起來,卻在看了看她父母後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蹲在地上,從後面輕輕扶住她瘦弱的身體。

「司枍……」顧洺聲音低沉,一句安慰的話都還沒說出口眼眶卻先紅。

司枍只是听見他的聲音,一陣酸楚就涌上心頭,斷斷續續地哭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爺爺…為什麼…」她只是單單重復這麼一句話,卻讓人無端難受。

「哪位是家屬,請在死亡通知書上簽字。」

護士的聲音突兀得冰冷,仿佛他們早已見慣生離死別。

「不簽…我們不簽,爸…媽…求你們了,別簽字…」司枍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只是在無聲抽噎著。

司枍爸爸低頭,扶著頭顱的雙手在止不住的顫抖,而她媽媽則是哭的更加厲害,依偎在她爸爸身邊,沒有說話。

沒有人先開口說要簽字。

不管是不想接受這個現實,還是出于對這個小女孩哭訴的同情。

「給我吧,我來簽。」顧洺起身開口,沉著的聲音在此時此刻是如此有力。

總有人要清醒,如果別人不想,那就他來。

眼見著顧洺接過了單子,司枍半轉過身體拉住他的褲腳,淚眼婆娑得抬起頭。

「小叔…小叔我求你了…別……」

因為哭的時間太久,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滿臉淚水的樣子又如何不讓他心生憐惜。

可他還是在紙上簽下了自己名字——

利利落落的「顧洺」兩字。

司枍的雙手無力落下,重重地摔在地上,素來明亮的眸子沒了光輝,滿是黯淡。

「司枍…你看著我…」顧洺再度蹲下,雙手扶住她的肩膀,目光堅定,「這已經成為事實了…」

「我們沒辦法改變的,只能接受。」

他的話理性到冰冷,缺少溫度。

司枍抬手打掉了他的手,自己扶著牆壁站起來。

顧洺也隨著她的動作起身,「你去哪?」

「去衛生間。」她回話,聲音似是冷靜了不少。

顧洺沒再追問,轉身坐到椅子上安慰起自己的哥哥嫂子。

司枍扶著牆壁緩步離開,卻在走廊轉彎處進入電梯,並沒有按她所說去衛生間。

醫院的人熙熙攘攘,卻沒人發現她的異樣。

晚秋的夜風微涼,司枍沒穿外套,孤身走在街上,更顯淒涼。

來往的人有駐足好奇一個小姑娘為什麼會哭成這樣的,卻沒有人向她走近問她為何如此。

因為,她與他們無關。

這世界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隱晦與不堪。

醫院里江邊不遠,司枍渾渾噩噩的走著,便也到了江邊。

這里的風顯然吹得更厲害,以至于沒有幾人在此處停留。

司枍腳步虛浮地走向護欄處,雙手搭在上面,目光呆滯地眺望遠方。

還記得小時候,爺爺最喜歡帶她來這里玩了。

還記得那時候她天真的稚語,問爺爺為什麼總是帶她來這里。

爺爺也會慈祥地笑著回答,因為這里是他和女乃女乃第一次相親的地方。

當時的少年終于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新娘,見到了自已以後孩子的母親、孫女的女乃女乃。

思及此處,司枍哭的便是更加厲害,刻意隱忍的哭聲回蕩在江面上,徒惹人傷悲。

她還是不願相信,那個伴著自己長大的人就這麼撒手人寡了。

上次見面的時候明明還說好下次再見的時間,可還沒等到約定之期,與她做約定的那個人便先消失不見。

「爺爺…」

她喃喃著,仿佛他能听見她的呼喚。

「他們都說人死了後的魂魄不會散,所以,你還在我身邊對不對?」

「爺爺,我會如你所願考上一個好大學。」

「我會照顧好女乃女乃,努力不再讓她想起你。」

「我會…我會努力做好一切…所以,你一定要一直看著我…」

「好不好?」她用手背擦去眼淚,乞求著,「好不好?」

一陣風吹過,似是代替了爺爺的回答。

不遠的燈火輝煌處,一人早已久立于此,定定地看著江邊泣不成聲的少女。

他知道,要給她時間,給她時間自己去接受消化。

待司枍漸漸止住哭聲,那人才挪動身體向她走去。

听聞腳步聲,在木地板上格外清晰。

司枍回頭卻見逆光而來的他,宛若天神。

她的天神。

「小叔」

她喚了喚他,才平復下來的情緒又再次翻滾,她奔向他,用著奮不顧身的力氣。

顧洺自然而然張開雙臂,擁住了朝他奔來的小小人兒。

這個擁抱,無需言語,便足夠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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