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沒人說話。
都下意識看向顧芒的手。
白輕輕也想不通為什麼顧芒非要跟長老會簽那個她幾乎沒有贏面的生死協議。
顧芒抬起眼，嘴角弧度似笑非笑，散漫的開口，「我讓他們一只手。」
語氣張狂到了極致。
這話就是在告訴霍執，他說什麼都沒用，可以閉嘴了。
霍執看了她幾秒，最終低眸，似乎是妥協了。
所有人安安靜靜的吃飯。
顧芒夾了一塊魚肉。
剛遞到嘴邊，胃里忽然開始翻涌，似乎有什麼從下往上朝喉嚨沖。
霍執察覺到她忽然停下來的動作，「怎麼了？」
知道顧芒情況的幾個人，在這一瞬間，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郁牧風看了眼那道糖醋魚，嗓子緊繃。
江燧更是心驚膽戰。
他們帶過來的廚子廚藝並不算多專業，做的都是家常菜，味道不壞，但也沒有多麼好。
但顧芒現在身體情況特殊。
半吊子廚子做的魚，魚腥味肯定不可能去除的干干淨淨。
林霜最淡定，看著顧芒，「魚不好吃？」
她說著，嘗了一口。
「有點腥，應該沒做好。」林霜說︰「湊活一下，少吃點。」
顧芒嗯了一聲，壓過那一陣刺激感，面無表情的把魚肉咽了下去。
顧肆和郁牧風他們也嘗了嘗，都說可能廚子沒做好。
一群人反應十分正常，沒有絲毫不妥和異常。
霍執鋒銳的視線落在顧芒身上，好半晌都沒挪開。
漸漸的，眼神變深了。
顧芒神情始終沒什麼變化，只是沒再踫糖醋魚，吃了水煮肉片和排骨。
霍執收回目光。
……
吃完飯，顧芒上了樓，照樣跟霍執招呼都沒打。
其他人各忙各的。
白隨站在落地窗前，在跟白老爺打電話。
霍執準備離開時，腳步停了下來，偏頭看向樓梯那邊。
在原地站了幾秒鐘，他轉身往樓上走。
光頭正要跟上。
就听到霍執扔下一句話，「你在這兒等著。」
光頭一頓，有些懵的看著霍執走上去。
……
霍執徑直走到顧芒房間門口，盯著門把手，卻半晌都沒動作。
男人眸底黑沉如墨，唇線抿直。
他手指微微磨擦了下，突然抬起手一把推開門。
就對上顧芒黑漆漆的雙眼，女生稍微側著臉，眼里迸射出駭人的寒意。
顧芒站在桌子前面，一只手里拿著水杯，一只手心里放著藥。
林霜靠在床上玩手機，這會兒目光也盯著門口。
霍執看著顧芒手上的藥，雙眸深處微閃了閃。
顧芒沒說話，眉眼間幾乎沖破骨子的狠戾讓人毛骨悚然。
「霍執，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會跟你動手？」顧芒嗓音又低又沉，冷若刀子。
「抱歉，忘了敲門。」霍執姿態放低，道了歉，「有件事剛想跟你說。」
顧芒把藥放進嘴里，喝了口水，喉嚨是吞咽的動作，「說完滾。」
霍執看見這一幕，眼底的疑慮消散了些，「明天考核我也在場，你可以隨時喊停。」
「滾。」顧芒面無表情吐出一個字。
霍執笑了笑，好脾氣的說︰「晚上早點休息。」
說完，他關上門。
下樓梯的時候，踫上白隨，一身低氣壓，寒冽駭人。
擦肩而過，白隨沒有像個下屬一樣跟他行禮，目不斜視地往上走。
霍執回頭看著他的背影，瞳仁縮了縮。
光頭也看見了這一幕，幾步走到霍執跟前，看一眼白隨，「先生，要不要派人找他談話。」
放眼整個極境洲，誰敢對霍執這種態度。
上次還當著霍執的面兒打了光頭。
「不用了。」霍執收回目光，下樓，「他現在是顧芒的人，還要跟她進102基地。」
「是。」光頭始終不甘心，可霍執這麼吩咐了，他只能听命。
……
白隨上樓查看了一下情況，也沒打擾顧芒。
房間內。
顧芒坐在椅子上，手隨意的搭在月復部。
林霜走過來，心有余悸地說，「不愧是極境洲的第一把交椅，夠敏銳。」
一塊魚就懷疑了。
顧芒精致的眉眼低垂著，一聲沒吭。
「你打算怎麼辦？萬一考核的時候……」林霜皺著眉，欲言又止。
顧芒神色寡淡，掌心按著月復部往下的位置，「別跟陸承洲一樣沒出息，給我長點臉，再讓我吐一下，被別人發現了，你就，後果自負。」
雖然眼下這狀況不適合笑，但林霜是真沒忍住，「顧小妹，你給它說它能听懂？」
「我這不是，沒別的辦法了嗎。」顧芒語氣也輕松。
林霜點點頭，「行，那你扯陸承洲干嘛？他怎麼沒出息了？」
也就顧芒敢這麼說那位大佬。
女生嘴角淺薄的勾起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這啞謎打的林霜有點兒听不懂，挑了挑眉。
……
回理事府的路上，天色已經黑透。
霍執坐在後座，輪廓隱在暗影里，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座椅。
腦子里是剛才顧芒吃飯的情景。
今晚她喝的水比平時吃飯多了一杯。
魚只吃了一口，肉雖然踫了，卻很少，蔬菜偏多，喝的粥。
抿了抿唇，他轉頭吩咐，「讓第一醫院的院長來一趟理事府。」
旁邊光頭愣了一秒，連忙應聲，「是。」
……
理事府。
光頭推開書房的門，「嚴院長，請進。」
「好的，謝謝。」嚴院長活到這把歲數，第一次被霍執私下里接見，格外緊張，戰戰兢兢的走進去。
身後的門被關上，他心跳加快。
這時候，背對著桌子的辦公椅轉過來，霍執看著嚴院長，下巴一抬對面，「坐。」
「是。」嚴院長背後出了一層冷汗，顫顫坐下。
霍執面色淡漠的看著他，「上次顧芒去醫院都做了什麼檢查？」
嚴院長不知道他問這個干什麼，老老實實回答，「拍了手腕的片子，還有一些外科檢查。」
霍執道︰「沒有別的了？」
嚴院長搖頭，「顧小姐只是外傷，現在應該都恢復的差不多了。」
霍執沉默了幾秒，才出聲，「做檢查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一些懷孕的征兆？」
到這會兒嚴院長才知道霍執叫他過來要問什麼。
想到霍執和顧芒的關系，又覺得問這個也不是那麼難理解，就沒多想。
他說︰「是否懷孕只有做專業的檢查才可以知道結果，外科檢查是看不出來的。」
忽然想到顧芒吃的藥，嚴院長臉色變了變。
「霍理事，若是顧小姐真的懷孕了，胎兒一定要密切觀察發育情況，必要時最好流掉，因為顧小姐最近用藥很多，其中還包括安眠藥。」嚴院長聲音緊繃。
霍執擰了擰眉，「安眠藥？」
「是的。」嚴院長道︰「顧小姐住院那晚就吃了三顆安眠藥才睡著，出院的時候也從我這拿了一瓶。」
霍執手指微微摩擦著辦公椅扶手。
顧芒的醫術雖然比不上冷璇，可若是真的懷孕，她自己肯定會有所察覺，不會亂用藥。
他剛才親眼看見顧芒吃藥，有一些藥很眼熟，像是極境洲治外傷的特效藥。
這種藥副作用很大。
應該是他多想了，那盤魚也許真的是廚子沒做好，晚飯確實也該清淡些。
霍執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到這會兒才松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院長聞言，脊背也松了松，起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