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獨善其身

「奴婢該死!」錦兒忠于惠苒自不會變心,可是,她那表哥卻並不能保證是忠心烈骨之輩,百般折磨之下,難免會因為畏懼屈打成招。只是,一旦反咬一口的話,王爺會不會相信主子是清白的?

惠苒豈能不知事情的厲害,側首揉了下發澀的太陽穴,腦子里反反復復想了好多可能出現的情況。

「你去打听著情況,有什麼事情回來告訴我。」惠苒極少有愁緒之色,多大的事兒她都朗朗一笑,隨風而過,活得恣意灑月兌。只是,這件事,她放在了心上,那是她知道子嗣對于王爺來說的分量,紅燭下的身影顯得飄忽而不定……

雪簌簌飄落,從薄薄一層覆地消融漸漸的堆積了起來,再看時,已然白茫一片……

侍衛走路帶風而過,夾雜著濕冷的空氣比以往更覺肅穆。

「啟稟王爺,犯人已招,說是奉錦兒之命,暗中與蓮荷相會,取得她的信任之後,唆使其伺機暗害側福晉。」

「錦兒?那豈不是與惠苒福晉有關?」茗蕊驚呼一句,隨即在朗娟的警示目光里悄聲閉嘴了。

「王爺,惠苒妹妹速來與大家交好,甚少有妒忌之舉。如今只是趙啟一面之詞,是否要听听惠苒妹妹怎麼說呢?」朗娟轉首看鐵青著臉的永琰,亦不禁感嘆真是多事之秋。

這一語,像是惠苒的緩命之舉。

可惜,斐然還沒有趕回聞香苑,四寶帶著幾個侍衛闊步已到。

與以往不同,沒什麼客氣套話兒,直奔主題。「請錦兒姑娘通知側福晉,王爺和福晉此時正在昀致苑等待!」

即使是早就猜到了境況,誰又能有能力更改?錦兒眼波流動,暗暗垂落,連呼吸都感覺粗重,看著四寶的目光也欲言又止。

「四寶公公,王爺可說是什麼了?」錦兒害怕主子陷入絕境之中,滿腦子的祈天求願不是真的。

「這……咱家可不敢妄自揣測,錦兒姑娘就不要為難我了,還是通傳一聲吧!」四寶正了正色,後面跟著幾個侍衛呢,他豈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徇私枉法」講什麼情面。

錦兒有點兒著急,還未轉身,身後便清清楚楚傳來了惠苒的聲音,平靜又無畏道︰「錦兒,過來服侍我穿衣吧!」

一怔,「哎,主子,奴婢來了。」

打簾,進去。

錦兒臉上因為著急略略有些漲紅,蹙眉道︰「主子,都怪奴婢不好!」

「不怪你,我是知道你的。只是,王爺既然這個時候派人來找你我,肯定不僅僅是問話,說不定還會有更棘手的難題。這一點,我們都要做好準備,切記!無論怎樣,沒做過的事情不能認也無需認!」惠苒故作鎮定的給錦兒分析了一下她們現在的處境,是想給錦兒提早做好預防,也是希望有一個底氣。

「奴婢記住了!」錦兒眼底溫熱,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出口︰倘若真的需要一個人承擔,她一定會保護好主子,就像主子每次保護她們一樣。

短短的路程,吱吱呀呀的腳步聲格外清晰,惠苒從沒覺得這段路這麼長,長到她幾乎有點悶悶喘不過氣來。

同樣是燈火通明,只是,這昀致苑的燈火怎麼看都比聞香苑多了一分刺眼。

惠苒遠遠深深的看了一眼昀致苑的匾額,只覺苦意發笑。

「參見王爺,參見福晉!」錦兒在她之後跪著,惠苒就是這麼穩穩又妥妥的性格,連說話都韻態萬千,什麼時候見都讓人心生悅目。這樣的人怎麼會有毒心呢?

璟滿心的為惠苒擔心,大概是她也欣賞這樣的惠苒,從一開始就先入為主,定了惠苒好人的標簽吧。

「你先坐下吧。」永琰低著頭也沒看她,混重的聲音悶悶的從胸腔里發出,頗有一種震懾。

惠苒知道今日錦兒是逃不了了。

「錦兒,我且問你話,你必要如實回答!若有一絲妄語虛言,定罰不饒!」朗娟甚少這麼嚴肅犀利,猛的發作,確實有效。

「是!」錦兒正了正身,直直的望著朗娟。

「你與趙啟為何關系?」朗娟強裝鎮定,頭疼的她幾乎是用意志力在支撐。

「趙啟乃是奴婢表哥!」

「大膽錦兒,你可曾指使表哥趙啟以蓮荷為用,伺機殘害戈雅福晉身孕?」這一語,猶如一把殺人的劍,連彎都不轉一下直直刺向錦兒,何嘗不是刺向惠苒。

惠苒死死的扶著椅子扶手,指甲深深嵌進肉里,她在以這樣的疼痛來提醒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錦兒惶恐的搖頭,「望福晉明察,雖然趙啟是奴婢表哥,可是奴婢從未授意過他有什麼害人之心啊。」

「哪兒有壞人會承認自己做過壞事的呀?福晉這麼問豈不是白費口舌?」淡淡的,茗蕊忽而一嗤,帶了幾分輕蔑故意。

朗娟面兒白一片紅一片的難堪,還要佯裝平和,「那以你看,該怎麼盤問?」

「王爺福晉,臣妾也是想為那兒枉死的阿哥討個公道不是,既然趙啟說與錦兒有關,不管是空穴來風也好,平白誣陷也罷,總的讓人查個清楚。既不冤枉錦兒和惠福晉,也能對未出生的孩子和戈雅福晉一個交代嘛……」茗蕊看看王爺又看看朗娟,最後眼神從惠苒身上飄了過去,作勢一副為所有人著想,為難開口的樣子掏心道。

「那也送去宗人府去審吧,這天色已經涼的厲害了,王爺就不要在這受凍了?」朗娟殷殷的關切著永琰,在她眼里,誰都可以忽略。

無人敢語,那錦兒可就真的要送去宗人府了吧……

惠苒深知那吃人的籠子,她不能拿錦兒的命做賭注!

提起裙擺,跪下,挺直脊梁。

「王爺!錦兒是我貼身侍婢,陪伴了我這麼多年里,我對她很了解,她不會作出這等昧良心的事情。那宗人府里多得是殘酷刑具,錦兒只是一屆女流,保不齊會被屈打成招,臣妾求王爺求福晉,萬不能送她進入宗人府啊……」惠苒跪在堂下,隨著屋檐灌下的風貼著身子鑽進了骨子里,連同 黑的夜色一起直刺心扉,平日里多麼甜姐兒似的人兒頓時成了淚人兒。

靜默無言,空氣都要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永琰及朗娟。

「兒,你覺得該如何處置?」璟訝異張口,心跳突突加快,她窩縮在那麼不起眼的角落還是被挑了出來。

心頭陣陣發緊,攥著絹子看向永琰,他欣長健碩的身材在飄忽的燈影中斜斜而立,那渾身散發的克制慍怒如同不敢觸踫的堤壩,下一刻就能有決堤的殺伐氣焰。璟咽了下周圍虎視,靜靜開口︰「王爺,璟不懂得審案,璟只是在想孩子沒了,戈雅姐姐一定萬分傷心。至于是不是錦兒姑娘做的,我不知道,可是,若是我,應該不會這麼笨這麼明顯的暗害,否則,豈不傻傻的惹禍上身?」

她涼涼悠悠的聲音像極了泡在玉盞里的金絲菊,絲絲入耳,不驕不躁。

若初純亮的眸子里多了幾分憂慮之色,為璟,為她這個「說實話」的姐姐,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嘴角囁諾了幾次,終化為了無言的目光。

璟自是知道的,話畢之後,抬手在她的手上輕拍幾下,嘴角漾起一抹撫慰,眼神里盡是給她的平和。

只是,這多事之際,誰又能真的能夠獨善其身,平和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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